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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饥荒的小故事和中国家族的自卫功能
送交者: 养由基 2011年09月06日17:54:59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大饥荒的小故事和中国家族的自卫功能

 

引言

谁家的祖母会对孙辈一遍遍诉说自己偷东西的经历?谁家的大哥会指着弟弟骂狗日的?谁家的舅舅在半夜里真的过河拆桥?要不是自己家的亲人所说,我也不会相信。

大饥荒,国内叫三年自然灾害,是指195919601961 三年,然而我们那里老人的记忆却是从1958年开始,估计从那时候开始老百姓就遭殃了,所以我从小总是听老人们念叨从前怎样,58年怎样。 

我的父母是三年自然灾害以后才结婚的,在此之前他们各自生活在自己出生的村庄,由於两个村庄村民家族特点不同,导致他们在饥荒时的遭遇大不相同。这些故事大部分都是听长辈的回忆,事过境迁,时间顺序难免不精确,但是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的家乡是江南的一个小地方,这里和南方许多地区一样,土地肥沃,气候温暖,曾经是鱼米之乡,历史上没听说过饿死人。父亲和母亲生长的村庄相距不过十几里路,不同的是,父亲的村庄当时规模较小,五个姓氏十几户人家六十左右人口而已,说三种方言。我母亲所在的村庄 规模比较大,单一姓氏,同一家族,同一方言,到大饥荒年代人口不下五百。

灾难来临,是人数少容易团结凝聚,还是人数多一团散沙?

 

 

沤肥的草籽(紫云英)--粮食之一

 

喂猪的野草(刺狗牙)-粮食之二

 

 

1 偷东西的祖母

我的祖母和千千万万个旧时代中国传统女性一样,勤劳善良。我的幼年童年都是在奶奶身边长大,从来没见她拿别人东西,见到要饭的乞丐来村庄,只要家里有,奶奶多少都会拿出一些给人家。奶奶对我说:千家养一口啊,要饭的也是人。

这样善良的祖母们会偷东西吗?会!否则我的父亲叔叔和小姑姑可能不会活到今天,现在我写到这里忍不住流泪, 可是当年我看见奶奶们聚在一起回忆以前的事情,她们已经流不出眼泪。

大饥荒,   官方称之为三年自然灾害,全国具体饿死多少人属於保密范围,不知道。但是父亲当年的村庄也是后来我出生的村庄那时候饿死了三个人,当时全村人口大约六十,死亡率百分之五。三个死亡者当时都是壮年,三十岁左右,按照一位奶奶的说法,当年饭量大的都饿死了,可是饭量大的都是壮劳动力呀。

我们村由於不许分粮食到户,还建了公共食堂,各家各户自然粮食不够吃,无奈之下大家只好外出挖野菜。当年饥荒时我的爷爷已因病去世了,两位伯伯长大成人结婚成家另立门户,我父亲和小姑姑还在读书,叔叔没有读书,奶奶带着三个孩子,大人死不足惜,如何让孩子不饿死?如何找吃的? 一个月还好,一年怎么办?三年怎么办?村里主要是水田,种植水稻,收获以后是公粮,可望而不可及。

为了让我父亲安心读书,奶奶带着叔叔还有放学后的姑姑挖野菜,即猪草,猪吃的人就能吃,有一种野菜叫做刺狗牙,他们也弄回家或者腌一腌或者烫一烫,用来充饥。别的野菜我记不住,可是刺狗牙我永不会忘,这种野菜叶子上面长满细刺,摸着就扎手,我小的时候曾经挑回去喂猪,有时候猪有了更好吃的草料嘴变刁了就连刺狗牙也不吃。如今离开家乡万里之遥,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后院居然也长了这种野草,属于害草,我把它拍下来贴在这,请注意它叶子上的小尖刺。 

大家割野草挑野菜,可是野菜不是四季常有,季节不对野菜来不及生长,还是饿,最后只好偷! 偷什么?生产队种在地里的草籽(紫云英)!这种草籽在江南极为普遍,是作为肥料种植的,生长茂盛后不收割,直接犁地把它埋在水田里沤成肥料,历朝历代不曾听说草籽是人类的粮食,但是我确实见过农民把草籽割去给生产队喂牛。此时这种东西居然成了我父辈活命的食物,而且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割生产队的肥料,要去偷。   

当年的奶奶听到周围老姐妹们说远处某个田地有草籽,为了孩子不挨饿,终於狠狠心也去偷草籽。偷草籽只能夜间去,白天让生产队发现了不好办,虽然大家都饿都理解,可是表面上谁都不能放松,只有晚上割草籽是默许的 (我一个同学的妈妈当年饿得在田里直接吃生草籽,天黑了结果泥巴也进了嘴)。我的奶奶是小脚,虽然当年还相对年轻,但是小脚行动走路很不容易。夜间还没有普及电灯照明,往往一片黑暗,如果有月亮还能勉强看见路,否则只能摸黑慢慢探路,江南大地河流纵横水田密布,稍不注意就会踩到水田里甚至掉到小河里,当年的小脚女人平时出门不多,更别说会游泳,奶奶可以说是拼着命在夜间出去为孩子找吃的。傍晚外出时还有一丝光线看路,回家时已是全黑一片。今天我的孩子是无法想象在一个没有灯光的夜晚,一个小脚女人手胯着一篮肥料草籽,在远离村庄的野外颤颤巍巍地摸索小路,不时听见水边的动物因惊醒而跳进河里扑通作响。当年奶奶如果淹死了,我不知道叔叔和姑姑能否活下来,父亲大概要从中学辍学回家。

奶奶割完草籽果然回家迷路了,越走越远,越走越怕,摸索到半夜,心中还想着挨饿的孩子。最后看见灯光找到一户人家问路,那户人家的奶奶认识我的奶奶,半夜见到她大吃一惊,问清了情况以后伤心不已,家里人赶紧找了灯火把我奶奶送回家,家里的孩子等待母亲更是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饥饿? 

这件事情我童年时听见奶奶说过至少两次,别人家的人割草籽都还平安回家,只有我的奶奶迷路走失。奶奶后来高寿,活了九十多岁,我后来离开家乡读书时曾经专门到前门大栅栏给她买小脚布鞋带回家,工作出差路上给奶奶买拐杖回家,希望她走路不摔跤。得知我出国的消息时奶奶老泪纵横说以后这个孙子不能来送终了,我果然未能回国给她老人家送终,我只能在奶奶坟前磕头,越到后来心中越内疚。好在她儿孙辈孩子很多,去世时身边好几代孩子都在。

 

 

2 想吃白米饭的二伯

饥荒时我的二伯已经结婚成家另立门户,以前年轻人十多岁不到二十就结婚的很多,二伯正是能吃又能干活的年纪,可是家家都没有粮食,更别说白米饭。父辈们以前都是吃米饭长大的,习惯了,因此每天盼望粮食思念米饭。从前这是鱼米之乡,日子过得再艰苦,只要家里有劳力能干活,大米饭是不稀奇的。可是到了大饥荒粮食没了,连其它的杂粮也吃不饱,大米饭更是见不到,种大米的农民吃不到大米饭。有一天,二伯对我的父亲说:老三,哪一天我们要是能吃上白饭,我死也能闭眼了。

这句话过去五十多年了,我父亲忘不了,我也记住了。现在二伯已经七十多岁,身体还很健朗,他天天能吃白米饭,但愿他健康再吃七十年。

白米饭的故事父亲说给我听我能明白,可是我们的后代能明白多少呢?

 

 

3 害怕稀粥的父亲

我的父亲吃稀饭有个要求,这个稀饭或者稀粥必须不稀,要干,标准是稀饭装在碗里中间部分必须高出碗口,一般情况稀饭能高出一二公分他才高兴。客人吃了他亲手作的稀饭无不大笑,这和干饭的区别有多大呢?

父亲这几十年见了稀粥就害怕,他说当年喝的稀粥那可是真稀,一锅汤里面看不见几颗米粒,全是水。他总念念不忘那锅里的水可以照见人脸,饭勺丢进去扑通一声响,跟丢进水桶没有区别,用口一吹表面起层层浪。这样的稀饭能够吃饱吗?

其实有稀粥喝还是好的,后来粥也没了。父亲当年读中学,奶奶和姑姑把家里的胡萝卜省下来给他吃,她们去吃野菜,吃刺狗牙,吃发了霉的陈年谷子。往年这些多年吃不完的霉谷子都会扔掉,顶多喂鸡喂猪,现在顾不上了,人吃。不知道是因为野菜还是陈年谷子吃坏了,奶奶和姑姑中毒了,嘴唇乌青,口出白沫,差一点就此撒手西去。村子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饿得面黄肌瘦开始浮肿。父亲说他因为身体好参加学校的运动会长跑项目,跑完以后腿就肿了,比平时粗一倍,结果不能走路,无法回家,在教室里睡了一夜。

父亲说每天上课到一半时间,眼前开始冒金星,脑袋轰轰响,老师上课他觉得是在云里雾里。他原先是学习尖子,学生干部,每天和饿神死神搏斗还怎么读书?后来没有上大学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老师注意到他的情况不对头,一问才知道是饿的,再一问结果班上十几个家住农村的学生全部挨饿,反而是城镇户口的学生因为每个月粮食定量供应,能够不挨饿,於是老师动员班上的约四十个城镇学生每人拿出一斤二斤粮票,给同班的十余名农村学生平均补贴一下,减缓一下饥饿的煎熬。这时候的班级面对饥荒难道不象一个小家族吗?班主任不象一个族长吗? 

与此形成对照,我的三舅当时也在这所中学读书,他却没有挨饿,后来考上了大学,为什么?看下文。

 

 

4 不会哭泣的三哥

我有一位兄长,是我大伯父的儿子,按照大家族排行,我该叫他三哥,三哥不幸出生在1958年,遇上了饥荒。不知道大伯母怀三哥时候是否已经挨饿,反正生下来母亲没有奶水,伯母不知道从哪里讨到了半把白米,用细纱布包严密了放在水里煮,纱布里渗出来的一点点米汤就成了三哥的代奶水,那点米粒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煮化了,煮不出来米汤了。奶奶能帮着喂这个孙子的只有菜汤,他太小吃不了野菜。三哥饿得整天哭,到后来终於饿得不会哭了,没有声音了,快不行了,看上去象个快死的小猫,村里人都认为他活不了多久。天好的时候大人把他放在竹子做成的车椅上在门口晒晒太阳,三哥已经抬不起头,睁不开眼,歪倒在车椅上,邻居走过来喊一声他的名字没反应,再大声喊一声,他会轻轻的嗯一声,就象一只小猫在哼哼,头还是抬不起来。

天可怜见,三哥命大没死,他活到现在。可是婴儿时期伤了元气,他的脸部已经永久变形,不知道身体其他方面是否有伤残。尽管大家为他的婚事帮了很多忙,可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奶奶众多的后代之中,只有三哥没有能够结婚生儿育女。对於别人来说,大饥荒已经是历史,可是对三哥,大饥荒则长久地伴着他。

 

 

5 生育的妇女

小时候有一个现象当时没有注意到,和自己玩耍的孩子都是差不多大的,再往上就是比我们大很多岁的大哥大姐,中间有年龄断档,就是说,596061 年没有孩子出生,62年开始有了,63 64年出生的孩子一下子特别多,简直是报复性的出生。当然村里有的长辈是在饥荒后才结婚开始生孩子,可是那些原先已经结婚的人们为什么没生孩子?那时候可不兴计划生育。

直到最近老人才告诉我,那几年村里妇女确实没有生孩子,而且妇女没有月经了。关于前一点我清楚,因为夥伴们年龄最大的是62年生的,兄弟姐妹和夥伴中没有596061年生的;关于第二点, 我没有机会去核实,当年的妇女们我得叫她们伯母甚至奶奶,不合适去问,也不礼貌,只能作为悬案。

当年的妇女连野菜都不能管饱,要忍饿到生产队干活,还要照顾丈夫孩子,她们暂时失去了生育能力其实是好事,否则孩子生下来会比我的三哥还要惨,这是不是人类在遭遇灾难时的一种自我调整和保护呢?

 

 

6 打这狗日的兄弟

我小的时候邻居有三姐弟住在他们叔叔家,二个姐姐一个弟弟,他们比我大很多岁,他家的二个姐姐特别和气,从来不会骂我,也没见她们欺负别人,相反她们叔叔家的孩子就比较刁蛮。现在回想起来两位大姐姐真漂亮,特别是二姐,真不愧是江南水土养育出来的女孩。可她们却是孤儿,她们的爸爸妈妈在大饥荒时饿死了。

这个故事说的是她们父辈的老兄弟,他们的父亲曾经有兄弟四人(姐姐嫁到外面不计),三姐弟的父亲是老大,老二早年夭折,还有老三老四。饥荒时老三已经年纪轻轻当了大队长或者是大队主任(我搞不清),老四还在读中学,和我父亲同学。

那年老大饿得不行了,估计已经走路都走不稳了,大家和他一样饿得脸色发菜,生产队队员商量偷偷搞了一点米煮饭给大家填肚子,生产队虽然有稻有米,但是上级却不容许随便分粮随便吃,因此他们煮饭确实是违反政策的,可是这些粮食是他们亲手种出来的,而且他们饿得半人半鬼的了,不是个别人吃而是集体吃,吃饱一顿才有力气干活,现在看来这并不过分。当年有一段时间除了大食堂以外不容许老百姓家里生火做饭,饿鬼对饭香特别敏感,饭已经快煮熟了香味随风飘,这个当大队主任的老三偏偏还在村里没去大队部,他嗅着香味就过来了,他一声大骂端起饭锅就走,老大喝止不住,急得向身边的大伙喊:你们快给我打这个狗日的!可是大伙儿没人敢上去动手,眼前的这个狗日的不光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和村里邻居,他的身份还是大队主任,代表政府!这时候这个狗日的为了政府的利益伤害了家族的利益,连老大的话也不听,也许只有老大才真的敢去揍他,可是此时的老大已经走不动路了,社员们眼睁睁看着煮熟的米饭,飘着香味从眼前被端走了。我的二伯当时也在场,二伯想吃米饭,想吃自已的劳动果实,只要吃到白米饭就是死也闭眼睛了,这样的念头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侯才有的。 当年的老人都不在了,当年的年轻人都七十,八十岁左右了,只要他们活着一天他们就永不会忘记那锅飘香的白米饭和那个狗日的兄弟!

后来那位老大终于饿死了,他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闭着眼睛?我没有去问长辈们。又过了没多久老大的妻子也饿死了,我猜老大的妻子一定很漂亮,因为她的孩子都个个漂亮。他们留下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这时候这个狗日的老三还不错,收留了孩子们和他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因为老四还在中学读书无法抚养这几个侄子侄女。老三因为脾气太坏,后来下台不当干部了,回村当社员了,他家就在我家旁边做邻居,我小的时候见了他很怕,一脸凶相,听说前几年他已经去世了。

老三把这几个孩子带大了,后来这两位邻居大姐姐都先后出嫁,最小的弟弟后来当兵,复原回来找了个好工作,他找的老婆也很漂亮。我没见过三姐弟的父母-老大夫妇的照片,他们一定更漂亮,可惜双双饿死了。    

 

 

7 厌恶山芋的本人

说说我自己,山芋是健康食品,在我现在居住的城市山芋的价格简直和肉差不多,老婆孩子都喜欢吃,可是我从来就对它不爱正眼看,因为我小的时候吃够了。

我很幸运,没有经历过饥荒,大饥荒以后我父亲才参加工作结婚生孩子。但是饥荒对我们大家庭的冲击力却持续了好些年,听妈妈说,在娘家从来就是粮食充足,可是结婚到了父亲家却粮食紧张, 刚结婚那几年每年都要从娘家挑几担稻米过来, 而且还支援粮食给我的大伯父家,大伯父另立门户和我家不在一起开伙,我那可怜的没有饿死的三哥已经好几岁了。

在我的记忆中倒是没有挨过饿,可是吃的粮食太混杂。那时侯父母和我也已经从大家庭分出来,父亲在单位工作忙,有时候中午饭或者晚饭不回家吃,妈妈和我就往往煮稀饭喝,妈妈以前吃干饭习惯了,还不太好意思让人家看见吃稀饭,我们娘俩关起门来吃饭。稻米肯定是不够的,我们家煮饭要加菜或者山芋丝山芋片。那山芋丝是把生山芋用刨子刨成丝然后在太阳下晒干,晒干的山芋就不会腐坏,能保存很久。可是这东西混到米饭里面煮出来实在难吃, 一直到我上小学期间都吃过这些东西,这还是干饭,中午才吃的。早晚吃的山芋往往是蒸山芋,煮山芋,烫山芋,山芋稀饭,其中只有烫山芋我愿意接受,就是把山芋削皮后切片放在清水中煮熟,山芋片清爽汤水也甜。可是好多年都吃山芋作为米面的补充,实在把我给吃得腻了,至今都是如此,现在家里吃山芋的只有老婆孩子,我不和她们抢。

我的童年时代算不算饥荒?我认为我的家乡应该不算,因为不会挨饿,能吃饱,一年里面大部分时间是吃大米白面,只有三分之一时间吃其它食物补充,而且米面也不曾断。可是其它省份怎样? 下面接着说。

 

 

8就食的艺术家和喂奶的乞丐

 

大饥荒到1961年就结束了,可是小饥荒还有没有呢?反正我后来一些年还看到一些逃荒要饭的,这些就不是耳听而是亲眼所见了。

我们那些小伙伴称要饭的人为叫花子,叫花子有本土和外乡之分。

本乡的叫花子一般只是一个人单独行乞,携一副碗筷,手里挽一个细竹篮(我们称为淘笈,我只会发音不会写字,是可以用来淘米的篮子)可以装饭,手里有时会拿个打狗棍,反正村头狗一叫,村里狗都跟着叫,我们一看来人的行头就知道是叫花子。本乡的叫花子一年能看见三五个,大多或老或残,到七十年代基本就罕见了。

 

外乡来的叫花子往往结伴而来,我认为这就是古代的就食江南现象。他们有老有少有青壮年,到了村口就相约分散开或者分头去不同的村子,同一户人家尽量不重复去要,因为要么剩饭已经给完了,要么户主心生疑虑不知后面还有几个人要饭。他们虽然衣衫陈旧,但是整齐并不破烂,也不是蓬头垢面,和我们当时课本里学的解放前要饭的是不同的。他们如果在某个村长期住下,就不在本村要饭。

 

(题外话-我们小孩子偶尔会将春节时颂春的本地艺人当成叫花子给饭,大人们会严肃地纠正我们,他们对颂春的人很客气,除了赠以钱和物品,比如香烟米糕等物酬谢,有时会请进家门喝茶,颂春者一般手里拿着竹板之类器物,手拍竹板,口中说唱,唱的都是新春吉利话,走家串户,也很受欢迎,当然其受欢迎程度比不上上门耍狮子游龙船的。所以,如果要饭者也能够说唱吉利话,主人见了会更加高兴)

 

我们那里六七十年代年年都有外地人来要饭,有的还有介绍信,有的要饭群体有很好的组织性,有分片分区,他们把要来的熟饭晒干,用布袋背回家乡。我一位同族伯父家每年都住了一大家子其他省来的要饭者,老少三代人,他们说是荒年出来要饭,我觉得应该是农闲时出来要饭。现在回想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他们都是很友善的人,有教养,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年轻一点的都会唱,村里人有时请他们唱他们大都满足要求唱几首他们的乡土歌曲。

 

真正让我惊奇的是要饭的这家有个中年男性写字画画的本事,能够根据人家家里的特点写出一副对联,而且每个字都是单独的画,每个单独的画组合在一起又配合默契形成一个长长的画卷。他根据字型和字意相应地画出各种花草树木和珍禽异兽,传统国画是在白宣纸上作画,而且色彩不浓,他作的对联形式的画则是色彩斑斓龙飞凤舞,挂在厅堂很是喜庆。放眼望去整个就是两幅画卷,仔细端详原来画里都含着字,那些汉字稍微舒展变形就变成展翅飞翔的鸟或者向阳盛开的花。我那位同宗伯父家挂了一对引得大家都去观看,画作中有一种动物我在动物园都没有见过,一问才知道这是锦鸡,我这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吉祥鸟。

 

这位穿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是在要饭后的闲暇时间作的画,他难道不算一个民间艺术家吗?他有良好的教养,可是却仍然要和全家人到千里之外的江南来要饭,好几年都是如此,把营盘扎在我那位伯父家。

 

我童年的时候常去外公外婆家,一住就是好几天,和表兄弟们混在一起,到处乱跑,有时候见到要饭的也会看热闹。有一天我们在隔壁的一个婆婆家玩,家里壮年人都下地干活了,婆婆在家带儿孙辈,这时 来了一位要饭的妇女,可是不巧婆婆家里没有剩饭了。只见婆婆在门口和那位妇女说了几句话,然后嘴里直念叨:造孽呀,造孽呀一边让人家进屋,回过身来到自家米坛子一罐又一罐挖米装进叫花子的袋子,足足装了五斤左右白米。要饭要饭,我们的民俗是只要饭,也只给饭,有时给点菜,最好是中午饭时间去,能吃上热饭,可是这次我却见阿婆给米,一家给这么多。那位要饭的妇女很是感动,只见她在屋里坐下,抱来婆婆家的宝宝,在我们一帮孩子面前解开衣服,给宝宝喂奶。现在回想,她自己应该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乞丐给东家或者叫施主的孩子喂奶,我至今也没有从哪本书上看到过。

     

 

9 冒死分粮的大舅

 

我母亲有三个哥哥,只有三哥读书直到大学毕业,外公不许我的大舅二舅读书,要他们帮着下地干活,因为家里有地事情多。三个舅舅都长得很帅,其中大舅长得最魁梧,从小跟着外公干活,大夏天太阳底下还赤膊在田里干,结果这爷俩背上晒得乌黑发亮滑溜溜,有汗水也挂不住马上滚落。我不太喜欢这个大舅,他四肢发达,说话大声,会打孩子,对我这个外甥说话也不客气。可是后来听说了大饥荒时候他的事情,开始刮目相看。

 

大饥荒时大舅已经结婚,还当了生产队队长。那时候生产队有粮食,但是上级不让分到各家各户,只能存在仓库里。怎么办?难道眼看着父老乡亲挨饿?妈妈说当时舅舅和几个队干部偷偷一商量,分!要知道,违反政府的命令瞒分粮食那可不得了,违抗党的政策就是犯法,就是反革命,弄不好要杀头。大舅那时估计才二十多岁,四肢强壮却头脑简单不顾后果,宁肯冒险杀头也不愿各家老小包括自家老小饿死。他们白天按兵不动,夜里组织生产队里年轻小伙子们分期从仓库运粮,然后把库房重新安顿好,上级来了看不出。他们分工协作,谁家有碾子可以碾米,谁家有风车可以吹糠,基本上都在夜间操作并打扫干净,白天一切归于宁静。粮食备妥以后,分到各家各户,因此各家各户必须保密,有难同当,同仇敌忾,我看过电影地雷战地道战,家家户户造地雷挖地道的情景可能就是这样,不同的是,只有夜里孩子们都已经睡下,大人们把分到的粮食运回家,还要找地方藏起来,以显示家里没有私粮。这种事情当然是瞒外不瞒内,我猜当时生产队一定在村口派有哨兵防止外人进入,而且整个生产队家家户户必须统一口径,不可泄密。事实上由於这里的生产队没有发生饥荒,后来上级确实曾派人过来调查是否瞒分粮食,但是村里没有人向外说。

 

这就是家族团结的力量,在紧要关头迸发出来了。并不是我的大舅有三头六臂,并不是生产队队委呼风唤雨,我认为他们背后还有家族的长老,家族数百年上千年流传下来的生存本能。生产队属於同一个家族或者联合体,一个村的几个生产队都是一个家族,这个大村好几百人,没有听说饿死了谁。 

 

 

10 学会烙饼的外婆

 

其实所有这些故事的回忆都是因为烙饼勾出来的。

前些日子我吃了妈妈做的饭忽然想起小时候吃的外婆烙的发面饼,就请妈妈也试着做一回,外婆去世二十多年来我再也没有吃过当年的发面饼了。妈妈试着一做,居然成功了,我又吃到了当年外婆拿手的发面烙饼,而且现在爱人学会做了,我也学会了。

妈妈跟我说起外婆烙饼的往事,其实原先外婆并不善於做饭,更别说做饼。

当年外婆烙饼只能是夜间悄悄地进行,由於办起了大食堂,家家户户的灶台都拆除了,各家都不升火不冒烟,人类生活的标志曾经是炊烟袅袅,但是这时候大概除了大食堂,别处就有人无烟,人烟这个词差点要从汉语中消失。食堂是不会让大家吃得饱的,大家必须想办法做吃的,於是外婆取出藏好的碾碎了的米面,没有灶台,只能在屋子中间支起一个小锅,点起碎草和稻麦引子,这类东西烧起来不升大火苗只是冒烟,这种温温的小火来烙饼很合适, 夜幕的笼罩下看不见炊烟,只有家人知道,邻居知道,族人知道,外人如何知道?如果外人半夜闯进村里,老远就会引起狗叫。我甚至猜想,当年村子里是否也有类似于电影里防止鬼子进村的消息树 村里人就这样吃着漏网的粮食,自己耕种的粮食,本该属於他们的粮食保全了全村大小,没有饿死人,我的三舅也没有挨饿,考上了大学。

不知道外婆烙了多少米面饼,反正从我记事起,我就特爱吃外婆的发面饼,又松又软又厚,没放一点油却仍然烙得金灿灿,那是她大饥荒练出来的绝活。

 

 

下面再说几件事情,这些要么和饥荒没有关系,要么发生在别的村庄,但是却可以看出遇到灾难时家族的作用和力量。

 

 

11 过河拆桥的表舅

 

我的印象三十六计当中有一招叫做过河拆桥,(后来我查了三十六计里面只有上屋抽梯) 。我也只在小说三国演义中看过张飞据水断桥,电影中有炸大桥,那些毕竟是虚构,我的一位表舅却是真的过河拆桥。

小的时候听见别人吵架骂人:X山沟!我不知道这个山沟有什么奇妙,后来听父亲说,解放后镇压了一大批人,都是在那个山沟处决的,那个山沟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后来那里的草特别茂盛,常有放牛人牵牛到那里吃草,但是小孩子还是不敢到那边去,我的表舅差点也成了那里的牧草。

表舅当时是个十多岁的小伙子,顶多二十岁左右,还没有上大学,照此一算解放前他应该更年轻,没听说他上过战场或者犯过别的罪,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他是读书人有文化,不知道是否因此属於捕杀对象,反倒是我大舅的家族兄弟有人当年参加了中国的政府军,就是国军,后来去了台湾,人都不在他当然没有被抓捕,他的家人也没有被抓捕。

当年镇压杀了不少,有的死得不明不白。我外公村上也镇压了一个,公审那天让群众都去,可是没有听说哪个群众控诉,因为要镇压的是一个和他们没有仇恨的人,这个人好像是地方上村长一类为人民服务做事情的人,又有点一方家族代表的色彩,这样的人被镇压了群众心里除了恐惧还会有什么呢。

我的那位表舅住在另外一个村,有一天晚上突然有乡亲奔来告诉他,外面有人来抓捕他,马上就到,快跑!表舅吓得立即从后门逃出,什么都来不及准备,紧跟着后面抓捕的数人就追过来了。表舅是十多岁的小伙子,手脚快,路也熟悉,冲出村子,继续往前有一条小河,河面上有一条小木桥,表舅奔过小木桥,回过头来就把小木桥给拆了,后面追赶的队伍也赶到河边了。

他没有白读书,一定知道过河拆桥。桥拆了,夜色朦胧中疲惫又惊魂未定的表舅觉得大概脱险了,他没有料到来抓捕他的人带着枪,朦胧中河对面的人啪啪就朝他开枪,子弹呼啸从头顶飞过,吓得他扑通趴倒在地,估计对岸的人觉得把他打倒了。

结果他侥幸逃脱了,保住了这颗脑袋,后来还上了大学, 在国家的企业当了总工,为新中国的建设作出了贡献。后来组织上还派人到他家乡核实情况,结果表明他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当时镇压的时候为什么要抓捕他呢?他太年轻,镇压他明明没有道理呀。我自然想不明白,周围的人也想不明白。现在我只能瞎猜,估计当时镇压人数有指标要完成(关于镇压指标在其它地区目前已经有公开解密的材料了, 比如前安徽公安厅长写的公安工作大跃进), 而在我们这小地方凑够人数不容易,偏巧他是个有文化的人,够格。 要是他当时不跑被不明不白砍了头,今后的国家建设就少了一个江南才子。

他为什么能够逃脱?是他命大福大吗?也许有一点,但是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家族救了他,是那个飞奔前来报信的族人。上级派人来抓捕人必须要到村里问路,如此一来乡亲就知道族人有难了,在一个人心惶惶的年代村里人谁都不愿意自己的族人被镇压,这是危难时期族人保护自己的必然本能。 

 

 

12 披麻戴孝的书记

 

从前一个家族往往会推举族长,解放后可能政策不再容许。尽管如此,一个当地政府领导如果完全漠视家族的存在,那么他就早晚会有麻烦,那个狗日的兄弟后来就下台了。相反如果一方领导重视家族的存在则往往获得拥戴,少些麻烦。

读初中时有一次在外婆家的村庄看到了吃惊的一幕,村里有一对无儿无女的孤老人,一天老太太去世了,普通人家则是子女披麻戴孝服丧,大家都以为这家孤老太太没有人会服丧, 可是却赫然发现一位中年男子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更让人瞠目的是服此重孝的是堂堂大队书记!

我真的惊呆了,在学校受的教育是不得搞封建迷信,党员干部更要注意,上级命令不许搞,一旦有人告发书记的乌纱帽就要丢。可是眼前的一幕令我不可思议,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书记的举动无人认为不妥,反而令在场的众人十分感动,那位孤独老头子更是感动的哭倒在地,我的外婆知道了这件事对书记也是赞不绝口。

书记是本村的族人,他的辖区也限于这里,此时的人口恐怕已经上千。外婆和书记很熟,见了面都亲切地叫他小名,他对外婆也尊敬地称呼婶婶,对周围的乡亲都是如此。原先那对孤独老人都健在的时候,逢年过节他都会去看一看,老人既是他宗族的长辈,又是邻居。此时书记所做的这些,差不多都是从前镇反时被枪毙的家族代表做过的事情,家族的传统仍然保留,只是换了形式或者换了名称。书记的威望是显而易见的,他确实配得上,一旦有事,他也必然能够一呼百应,他的族人不会骂他狗日的,更不会有人告发他。

这样的村庄会饿死人吗?一旦再改朝换代,这种人又会被枪毙吗?

 

 

13 挂牌批判的黑头鬼子

 

父亲生活的村庄也不完全是一盘散沙,有黑头鬼子挨批事件为证。

我的小学同学们把日本人占领期间的伪军戏称为黑头鬼子,因为小说电影上看到的伪军都是黑色大盖帽。我们这一带以前什么势力都存在,各种军队都有人参加,国军,新四军,伪军都全了。

上小学的时候我见过大队里批判五类分子,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好象后来不提右派了,只剩下四类分子。大队里如果有什么杂活需要人干,可以叫上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去做,这是劳动改造。不同的是,五类分子在生产队干活可以挣工分,劳动改造恐怕干完拉倒没有工分。有一次我看见十几个人在小学附近挖土挑土,老师说这些都是五类分子。

那时我们所在大队的大队书记是贫苦出身,好象从前是外地流落来的,就是说这里没有他的族人,(事实上这个大队是由若干个小村组成,每个小村人数不多,大多数都由不同姓氏组成,少有大家族。查了一些资料以后我分析这是因为我们这里靠近大路,当年太平军和湘军前后剿杀,人口或亡或逃 ,土地荒芜,其后来垦荒的民众都是零星小家庭,小村庄,来不及发展成大家族。相反外公村庄离大路较远,军队杀不过去,大家族得以保留,一个村往往单一姓氏。) 五类分子必须老实接受改造,听书记和干部的话。我听村里人说,有一次一个五类分子态度有顶撞,我们苦大仇深的书记抄起一条板凳朝他脸上劈过去,打得他血流满面。这个五类分子还算幸运,他只是挨打,这里的一些地主在镇反时还吃了子弹,没有机会受辱了。

然而黑头鬼子却更幸运,没有遭过多少罪,在小学附近挑土的人群中我没有看见他,如果他生病不能去,他老婆应该顶替劳动,也没看见。为什么呢?我不知道,可能的解释是当年划成分时那个狗日的大队长在台上帮了忙,他被从轻发落了;或者他的认罪态度较好,提前脱帽了。看样子我党对待日伪时期的人物,其政策还相对比较宽松。这个黑头鬼子是我们村唯一的坏人,也是那个年轻大队长的同族长辈。我觉得他其实也是很和蔼可亲的老头,我小时候见他是不会害怕的,也常到他们家去玩。

亲不亲,本村人。上级布置任务要批斗他,村里绝不会为难他。我人生见过的第一次批判会就是批判他,文革初期,有一次生产队让他站在一个平地上,这里可能是大食堂的旧址。他脖子上挂个牌子,上面写的什么我不记得,那时候我太小不识字。大家排成一排,让他站在前面,对着大家,社员们则手里拿着<<最高指示>>(毛主席语录)小本子,一个生产队队员站出来念了一段最高指示,好象还喊了几声口号,一切程序就结束了,黑头鬼子爷爷就可以摘牌回家,前后没有几分钟。(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被批斗)

我们几个幼童,没有幼儿园可上,围着大人看热闹,这种场面哪能错过。可是回想起来,村里本来人数就不多,大家都是乡亲,还有一些是同族晚辈,谁会真的去批斗他?走过场而已。所以说,这时候家族和乡亲的作用还是起了的。

 

 

14 华而不实的工分

这个故事是我现在的邻居当年的亲身经历,是前几天我专门去向他打听以后他才告诉我的,这位大叔已经差不多七十岁,现在帮着子女照顾第三代孩子。

当年他还是个小伙子,估计还没有完全成年,在生产队干活,他的家乡也是江南的一个小地方,是我故乡的邻省,他家所在的生产队住在山坡下,大约七八十人口,有二十余个劳动力,也有好几个姓,不属于一个家族。山坡上还有另一个生产队和他相邻,此生产队和他们情况差不多,只是人数稍微多一点。

大叔愤愤不平地告诉我,当年他们那里的干部为了争功纷纷把粮食产量报高了,结果就要向国家多交粮食,群众恨死了那些干部,那些基层的干部也很容易就被群众反下台。很快他们村的人学精了,向上级报产量时打了折扣,因此少交了公粮,扣下了一些粮食留给队里社员,生产队里还悄悄开会,让大家谁也不许向外透露消息。少卖公粮就少了收入,队里钱少了,因此那一年他们队一个工分只有四毛六分。

相邻的生产队按实际产量上报了,也按实际产量的份额出售了公粮,卖了钱,结果当年一个工分有七毛二分钱。应该说这个生产队没有瞒报瞒分,属于当时的符合规定的生产队。

那么两个生产队结果怎样了呢?那年大叔所在的生产队钱少收入低,然而却没有挨饿;相邻的生产队收入不错,可是却挨了饿,结果后来有一个人饿死了。挨饿以后那个相邻的生产队也想瞒报产量,可是已经晚了。

他们这个小生产队由于没有挨饿,受到上级怀疑瞒报产量,派人下来调查,大叔就曾经被问过,但是他们没有人透露消息。

这里大叔的回忆反映了几点情况,虽然队里不是同一家族,但是在一起生活久了彼此关系很密切;他们的村子位于山坡一带,交通显然不是很方便,监督起来不容易;队里开会协商议定对策,此后虽然上级来调查,可是大家心中为了保命的粮食仍然能做到守口如瓶。

大叔后来离开生产队去了企业,退休以后随子女迁居远方,现在和我做邻居,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仍然愤愤不平。每次哄他的小外孙外孙女吃饭时,小孩子常常说:不要吃!这又勾起他对当年饥荒的回忆。    

 

 

 

 

几点总结

 

1 大饥荒不仅是粮食短缺,更是有粮不许吃

交完大量公粮,我们村人们老老实实守着粮仓不敢动,煮一次米饭还给连锅端了;舅舅村上级也是不许分粮食,只是偷偷分给大家,后来政府还派人到处搜查哪里私分粮食了,他们应该调查哪里饿死人了才对。农民辛苦种了粮,收获了粮食,却不许分粮食给他们吃饭活命,怎么回事?

党性和人性斗争的结果往往会决定是否死人,人性胜利了就可能不死或者少饿死人。

 

 

2 灾难来临必须自救

国家,大家,小家,个人,其次序和重要性不言而喻,当然是国家最重要,可是如果政府被白痴占据了或者名存实亡了,民众必须自救。 我们村属於个人自救和小家自救,只能外出挖猪吃的野菜和偷沤田的肥料充饥;舅舅村则是大家族行动自救,因此外婆可以在家烙饼。

 

 

3 /动乱年代居交通便利处不是家族的福音

外公外婆的村庄远离大路,战乱时自然远离危险,家族得以繁衍,人丁兴旺,家族的传统也保存得比较多,村里曾建有大型家族祠堂,定期举行家族活动,只是文革前后祠堂改成了大队部和小学校址。我们村这一带由於历史上交通便利,原先的居民先遭兵灾不复存在,后来的居民由散户组成,姓氏众多,说三种方言。

历史上比如南北朝胡人铁骑扫中原,汉人要么居住偏远躲过兵灾,要么靠山川之险奋起自卫,北方的坞壁,南方的河流都是用来防卫,尤其是长江天险阻隔了游牧民族的进攻,使得汉民族得以在南方保存人种和文明,继而为今后驱逐外族恢复中华奠定基础。

穷乡僻壤焉知非福。

 

 

4 团结才会有力量

这一点不言而喻,只有几百人众志成城才能做到无一人饿死,当年我们村那个三弟对大哥的话不予理睬(实际上这是家族团结的功能失效现象),那么大哥饿死也就是早晚而已,只是留下孤儿可怜。

灾难来临时自救的效果清楚表明,大家的力量强于小家,如果不团结大家只是一句空话。

 

 

5 内部差异过大不利于团结与协作

内部的成分如果太复杂,姓氏,风俗文化,方言各异,这就类似一盘散沙,难以凝聚。一村如此,一国亦如此。今天的中国面对世界列强的直接或间接较量,如果内部各族,各省,各行业不能很好协调,谈何凝聚力量对外?新中国曾经只强调阶级,不重视民族,后来居然对於不同民族的生育,升学,就业等采取不同政策,民族差异越拉越大,招致藏独疆独等隐患。如果取消民族优惠政策,区域内各族能够尽快融合,形成统一的华族,届时在世界地球村才会不被灭亡,少受欺凌。

麦粒哪怕只有两粒,也无法凝成一团;但是把麦粒磨成面粉,哪怕有两斤之多也能揉成大面团,也能烙大饼;村子再小人再少,一旦离心就成了散沙; 村子再大人再多,一旦同心就成了一块巨石。

一个国家只有一统才有未来。

 

 

写于2010年,有感于重新吃到发面饼;

改于2011年并贴图,自己学会烙饼。

 

 

后记:

写这些东西的动机之一是想给孩子留下一点家族记录,里面有真名实姓。但是最近看到一片文章《推倒柏林墙大跃进简史》,有触动,我打算把自己这文章改动后贴出来,里面真名实姓都删掉了,请谅解。我最近两年常来万维网读文章,也该作点贡献和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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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 death, 德国统一 - ccplie 09/07/11 (271)
    ccp made china losing TW - ccplie 09/07/11 (243)
    中共是独立合法化的 - ccplie 09/07/11 (276)
  我贴照片失败了,很抱歉! - 养由基 09/06/11 (299)
    多谢!感觉帖主象浙江人,那里是好地方  /无内容 - afk 09/06/11 (271)
      或者是皖南人;呵呵,afk自作聪明了  /无内容 - afk 09/06/11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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