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到了九月三十日晚上,联欢会如期举行。主持人是同年级有机专业的一个漂亮女生,平时就以开朗活跃、风骚善交际而著称。她走路时采用的是大幅扭胯摆臀动作,令男生们望臀兴叹,女生们叹为观止。一个有淑女风范的女生说不敢在她半米之内并排走,怕被撞倒,并揭露她真实的脸上雀斑璨若繁星,只不过出门前要粉刷铺盖,才蒙住了男生的眼。但这并不影响男生对她的兴趣,因为化工系太缺女生了,管她是淑女还是熟女,稍微可口的都能充饥,不计荤素,且饥饿时荤比素更能解馋。 新入校的女生都坐在本班队伍中间,班里的男生团团围坐四周,严防死守,水泼不入。男生们一边耐着性子看节目,一边寻找可乘之机。节目中唱歌占百分之七十以上,还有些零星的相声、小品、诗朗诵等。独唱节目基本都是唱者很陶醉,听者很乏味,甚至很遭罪。杨云峰的京剧《沙家浜》是前半场的一个亮点,有些特色,只是他擅自删掉了本是点睛之笔的鸡叫。另一个亮点是外请的一位青年诗人朗诵自己的新作,据称该诗人是天津文学沙龙的重要成员,谷雨文学社的重要社员。大家心目中的青年诗人应该或者很飘逸,或者很纤弱,但出场的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粗短汉子——文学圈里的年龄界定比世俗宽松得多,四十五岁以下都算青年。该诗人脑后不能免俗地留着艺术长发,前面却有个天然脱俗的秃顶,下面连鬓络腮胡须。黄松对此惋惜道:“挺好个脑袋,长颠倒了。”青年艺术家似乎都喜欢在自己的头发和胡子上大做文章,借以展示自己奇异的构思和惊世骇俗的审美观,结果这一头毛发往往成为他们能给人们留下印象的唯一作品。这位诗人同样带有一种刻意做出的随意,精心饰弄过的不修边幅:穿一件明显不合身且带着墨迹的格衬衫,两只袖子长短不一地挽着,鞋带懒散地塞在鞋帮里。他这身打扮还引起了两个同学的争论,一个说:“正式场合就应该穿正式服装,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他却非得与众不同,过分随便,这种随便其实是一种做作,他玩的只是形式上的潇洒,骨子里一点也不潇洒,因为他是做给别人看。”另一个反驳:“照你这么说,骨子里潇洒就应该满不在乎,带着头屑牙屑、眼屎鼻屎上台?”前一个又说:“潇洒和讲卫生并不矛盾,关键是他讲卫生是出于个人习惯还是为了给别人看,总是顾虑别人的印象,怎么潇洒得起来?”另一个又说:“潇洒本来就是别人的评价,如果一个人邋遢肮脏得叫人烦还能得此好评么?而且按你的逻辑,一个人只要心里有了潇洒这个概念他就不潇洒了,潇洒成了一种佛家境界,要潜心修炼才能达到,不是更刻意了么?”讨论颇有禅意。 第二篇 43 诗人本来就想引发争议,可惜这次他听不着。他先介绍了谷雨文学社,是由某知名作家提议,由众多作家、诗人和评论家自发组成的松散的文学社团,不定期举办文学研讨会,交流最新的文学动态,最前沿的艺术思想,并对彼此的作品进行批评讨论。他又强调该社团的另一个重要职能就是发现文学新人,可对新人作品予以宝贵的指点和修改,将合格的新人作品向知名的文学刊物推荐。他又感叹说文学道路非常拥挤,编辑部的稿件堆积如山,多少凝结几年心血的作品,编辑只要看前几句不顺眼就扔到一边,再无出头之日,其中有很多偶然的、不公正的因素起了作用。谷雨文学社虽为非正式的民间艺术团体,但在作家协会、知名文学刊物都有着广泛的影响力,是文学与大众之间的桥梁,他们的怀抱是向广大文学青年敞开的! 王宇恒对此很感兴趣,当即询问一位在系学生会任职的高年级老乡,老乡撇嘴说:诗人的怀抱主要是向广大文学女青年敞开的,文学男青年只是灯泡,凑数、掩人耳目而已。有几点诗人说的倒不假,就是这个组织的松散和非正式,及研讨会的不定期——松散得近于解散,非正式到了不正经,不定期就是遥遥无期。这位诗人以前也来过几次,什么活动都每请必到,倒是真没架子,也只有他才肯来化工系这种文学和美女的贫困区,也只有贫困区才会把他当块料。 接着诗人朗诵了两首他的新作。第一首他是用美声法朗诵的,把声音压到后脖梗子,语调沉郁,神情颓废,主题模糊,含义不详。王宇恒因为一句没听懂,所以就一句没记住。这首诗和诗人的那头毛发一样令人费解,又比毛发更加抽象。 第二首则风格突变,一扫刚才的灰暗,诗人毫无征兆地兴奋起来,令人措手不及。他声音高亢、神态激昂,动作遒劲奔放,手在空中猛地一挥,要将乌云象破抹布一样一把抓掉,露出灿烂阳光: “火火火,青春的火, 燃烧了你,照亮了我......” 满头毛发热烈抖动,果然象一把燃烧的火炬。他采用的是晚会上歌星常用的策略,唱两首风格迥异的歌,一首深情乃至伤痛,另一首欢快乃至火爆,表明自己的艺术跨度。王宇恒听罢决定放弃去那个文学社报名的计划,不去做青春的灯泡,点燃自己照亮诗人和文学女青年。更主要的是他上台表演的时间已经临近,紧张得没有心思再顾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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