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待叔孫通

余東海

叔孫通無疑非君子，而且是個投機分子。

他初為秦待詔博士，後被秦二世封為博士，這是投惡，投於暴政之懷。後見秦將要滅亡，逃附項梁；項梁敗死後，跟隨楚懷王；懷王為義帝遷長沙，叔孫通留下侍項羽。這三投雖非投惡，也談不上投善，亂投一氣而已。

劉邦率領諸侯軍隊攻取彭城，叔孫通轉投漢軍，這次投對了政治、歷史之機。漢王拜其為博士，號稷嗣君。漢王劉邦統一天下後，叔孫通自薦為漢王制定朝儀，採用古禮並參照秦的儀法而制禮，召儒生與其共訂朝儀，因功拜奉常，後為太子太傅。太子劉盈即位後，用他制定了宗廟儀法及其他儀法。

對叔孫通，古來褒貶大異。褒者或譽之為聖人，如叔孫通的門生弟子；或譽之為漢家儒宗，如司馬遷：“叔孫通希世度務，制禮進退，與時變化，卒為漢家儒宗。大直若詘，道固委蛇，蓋謂是乎？”（《史記》）

司馬遷過譽了，叔孫通唯有詘和委蛇，沒有大直和道，既不配為君子儒，也不配為漢朝儒宗。漢初大儒，叔孫通、伏生、陸賈、賈誼、轅固生、韓嬰、胡毋生、董仲舒等等，都可稱為漢家儒宗，但叔孫通不配。

貶者或斥之為諂媚面諛之徒：“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或斥之為文過飾非之輩。司馬光曰：

“夫以高祖之明達，聞陸賈之言而稱善，睹叔孫之儀而嘆息；然所以不能肩於三代之王者，病於不學而已。當是之時，得大儒而佐之，與之以禮為天下，其功烈豈若是而止哉！惜夫，叔孫生之器小也！徒竊禮之糠秕，以依世、諧俗、取寵而已。遂使先王之禮淪沒而不振，以迄於今，豈不痛甚矣哉！是以揚子譏之曰：‘昔者魯有大臣，史失其名。曰：何如其大也！曰：叔孫通欲制君臣之儀，召先生於魯，所不能致者二人。曰：若是，則仲尼之開跡諸侯也非邪？曰：仲尼開跡，將以自用也。如委已而從人，雖有規矩、準繩，焉得而用之！’善乎揚子之言也！夫大儒者，惡肯毀其規矩、準繩以趨一時之功哉！”（《資治通鑑》）

司馬光又過貶了，叔孫通投機分子一枚，但最後投對了機，發揮了一定的政治作用，有助於儒家復興事業，頗有可取。叔孫通在漢朝有兩次諫君，諫漢高祖易太子，受到王夫之的肯定，贊曰：

“叔孫通之諫易太子也，曰：‘臣願伏誅以頸血汙地。’烈矣哉！夫抑有以使之然者：高帝之明，可以理喻也；呂后之權足恃也；留侯、四皓之屬為之羽翼，而詭隨者憚高帝而不敢競也。通知必不死，即死而猶有功，何憚而不爭？嗚呼！以面諛事十餘主之通，而犯顏骨骾也可使如此。上有明君，下有賢士大夫，佞者可忠，柔者可彊，天下豈患無人材哉！匪上知與下愚，未有不待獎而成者也。”（《讀通鑑論》）

叔孫通諫孝惠，說“人主無過舉”，則有大過。一清廳友言：“叔孫通諂媚，皇帝犯了錯要掩蓋，說‘皇帝不能犯錯誤’，文過飾非。皇帝犯了錯誤怎麼能說是沒錯誤？歷史上下罪己詔的皇帝沒一個亡國之君。亡國敗家滅身，始於文過飾非。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他叔孫通那句“皇帝不能犯錯誤”諂媚話，說壞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生以師分。叔孫通的儒生弟子與他一樣，也都是投機分子，好玩得很。叔孫通不能給他們帶去好處，就被竊罵；有好處了，就被讚美為聖人。

叔孫通降漢的時候，追隨他的弟子門生百餘人。因為叔孫通不向劉邦推薦，弟子們紛紛竊罵：“事先生數歲，幸得從降漢，今不能進臣等，專言大猾，何也？”他們不知道老師不向劉邦推薦他們，恰是護他們的平安。

後來叔孫通制訂朝儀，大得劉邦歡心，被拜為太常，賜金五百斤。叔孫通因向劉邦推薦：“諸弟子儒生隨臣久矣，與臣共為儀，願陛下官之。”劉邦悉以為郎官。叔孫通又把五百斤金分散給諸生。諸生於是都歡喜說：“叔孫生誠聖人也，知當世之要務。”嘿嘿。2021-9-19余東海於邕城青秀山下獨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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