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mes Guillaume/（按法語發音）ギヨーム/ㄍㄧㄩㄇ/吉約姆（1844-1916年）是一個傳奇人物，雖然在歐洲社會主義運動廣為人知，在中文世界，讀者們唯一知道這個人名是從他的對手們—馬克思恩格斯的作品中，而且總是附在“臭名昭著的” Bakunin/ㄅㄚㄎㄨㄋㄧㄣ/巴枯寧之後。例如：“在代表大會最後一次會議上，我投票贊成開除施維茨格貝耳，因為有非常明顯的證據，證明他和吉約姆一樣是這個“秘密”同盟的成員。”“當吉約姆先生在“汝拉簡報”上提出保證，說什麼施維茨格貝耳曾宣布和他團結一致，這顯然是撒謊，而撒謊則是“秘密”團體的每個成員的義務。”（馬克思，載於1872年10月26日“人民國家報”第86號）。“在代表大會上巴枯寧的全部打算都落空了。代表大會以後，他在自己的通報——《進步報》（勒-洛克爾）和《平等報》（日內瓦）上公開攻擊我們，《進步報》是由他的一名嘍羅，瑞士的一名教師詹姆斯·吉約姆出版的。”（馬克思1870年4月19日致保·拉法格）。1872年，“在[第一國際]海牙代表大會上，總委員會要求調查這個秘密組織。代表大會委託五個人（公民庫諾、呂肯、斯普林加爾、維沙爾和瓦爾特，最後一人退出了）組成委員會進行調查，該委員會在9月7日的會議上做了報告。代表大會決定：1．把米哈伊爾·巴枯寧開除出國際，因為他是同盟的創建者，並且品行不良；2．開除同盟盟員詹姆斯·吉約姆”（馬克思-恩格斯：“社會主義民主同盟和國際工人協會根據國際海牙代表大會決定公布的報告和文件”）。

ㄍㄧㄩㄇ死後的紀念牌的6行簡短詞語概括了他的主要活動：組建瑞士的Jura federation/ㄌㄨㄌㄚ/汝拉自由聯盟[1]，成為（第一）國際中的anarchist/ㄚㄋㄚㄎㄧㄙㄇ/自由社會主義流派代表抗衡以馬克思為首的國家社會主義流派，在國際分裂後重組St. Imier/聖ㄧㄇㄧㄦ/伊米耶國際。為此，馬克思1876年10月13日在致列奧·弗蘭克爾的信中形容到：“至於所謂瑞士國際代表大會，這是同盟分子、吉約姆之流搞的。...他們的計劃得到了馬隆們、潘迪們以及阿爾努們之流的支持，這些人害怕巴黎工人離開他們而“行動起來”，於是力圖讓人們重新想起他們是地道的工人代表。”

除了參與社會主義運動，ㄍㄧㄩㄇ最重要的貢獻是寫作四卷本的L'Internationale: Documents et Souvenirs/《國際：文獻和紀念》1864-1878年（1905-1910年出版）,可惜至今只有筆者不懂的法文版，和編輯《ㄅㄚㄎㄨㄋㄧㄣ文選》6卷中的5卷（法文）[2]。《ㄅㄚㄎㄨㄋㄧㄣ文選》中的簡要傳記是關於ㄅㄚㄎㄨㄋㄧㄣ的第一份傳記，被譯為英文[3]，還有一些關鍵的歷史細節。關於1872年的第一國際會議，ㄍㄧㄩㄇ回憶道：會議結束的最後一天9月7日，當1/3的代表已經離去後，Marxist clique/馬克思幫突然開會審議事前沒有納入日程的事項：由五個成員黑箱操作，對ㄅㄚㄎㄨㄋㄧㄣ提出兩條指控：“一、創建秘密同盟，二、品行不良”。“海牙代表大會把巴枯寧開除出國際，不僅因為他是同盟的創建者，而且也由於他品行不良。證實他品行不良的真實文件還掌握在我們手中，但是我們出於政治上的考慮，暫不公布。”（馬克思-恩格斯：“社會主義民主同盟和國際工人協會根據國際海牙代表大會決定公布的報告和文件”最後結論）。第一條算是公案，在“國際工人協會的精神和基本原則”[4]、“第一國際在西班牙創立的公案-兼論西班牙安那其主義和馬克思主義的起源”[5]等有所介紹；第二條是私案，馬克思說他支付300盧布給ㄅㄚㄎㄨㄋㄧㄣ翻譯《資本論》成俄文，但ㄅㄚㄎㄨㄋㄧㄣ沒有翻譯。ㄍㄧㄩㄇ的回顧再次佐證了誰是葬送第一國際的罪魁。

ㄍㄧㄩㄇ在被譯為英文的Federalism[6]/“ㄈㄝㄉㄜㄌㄚㄦ主義”短文指出：Paris[paʁi]/ㄆㄚㄌㄧ/巴黎 Commune/自治體/公社的革命是ㄈㄝㄉㄜㄌㄚㄦ主義。ㄆㄚㄌㄧㄙ民眾希望按照他們的意願自由地組織自己的生活而不要法國的別的地方來摻和ㄆㄚㄌㄧㄙ的事物，他們同時也放棄干預別的部門的事物。ㄈㄝㄉㄜㄌㄚㄦ主義不是瑞士和美國那樣的聯邦國家[7]，第一國際設立的拉丁語機關報“團結報”4月12日第2號特別指出自治體的自由聯合不是美國或瑞士那樣的聯邦國體：“無論是民族，或是國家統一和領土完整，對於自由聯合來講都是無關重要的。自由聯合是參加聯合的各個自治體的集合體，它所遵循的只有一個主導原則，即為了參加協商的各方的利益，因此與民族問題或領土問題毫不相干。同樣的，既不會再有國家，也不會再有某種最高的中央政權”[8]。按照ㄆㄚㄌㄧ自治體的經驗教訓以及多年前偉大的社會主義者、ㄚㄋㄚㄎㄧㄙㄇ一詞的創始者Proudhon/ㄆㄌㄡㄉㄛㄣ/蒲魯東的見解，ㄈㄝㄉㄜㄌㄚㄦ主義最首要的就是否定民族和國家。不要以為克服了國家和民族主義後，ㄈㄝㄉㄜㄌㄚㄦ主義會導致絕對的個人主義、孤立和自我中心主義。相反，ㄈㄝㄉㄜㄌㄚㄦ主義是socialist/社會/社交主義的，在社會主義的社會裡，連帶與自由不可分離，不僅不會犧牲自由，反而會增強自由。他們以ㄈㄝㄉㄜㄌㄚㄦ的合約聯合起來，以共同的利益為條件處理大型的公共事務、產品的交換、個人自由的保障、以及受到侵略時的互助等事物。“自治體是對ㄈㄝㄉㄜㄌㄚㄦ思想的驗證，與馬克思主義的社會民主黨旗號上刻印的國家社會主義或Volkstaat完全沒有共同之處”[9]。ㄆㄚㄌㄧ自治體議員、藝術聯合會的會長Gustave Courbet給他的父母寫信到：“ㄆㄚㄌㄧ是一個天堂，…各種社會組織都以ㄈㄝㄉㄜㄌㄚㄦ方式建立起來成為自己的主人”[10]。

1872年2月ㄅㄚㄎㄨㄋㄧㄣ、ㄍㄧㄩㄇ等認為他們與在馬克思影響下的倫敦總委員會之間的分歧可以彌補了，因為包括法國流亡者的瑞士國際成員和倫敦的法國成員都想“解散集權的國家政權，代以一個自治的公社組成的聯邦”，以為馬克思‘自從ㄆㄚㄌㄧ自治體以來，開始修改’其國家觀念”[11]，太善良幼稚了。但馬克思“像一隻布穀鳥在(主要由法國社會主義建成的國際）鳥巢里生蛋[12]。“臭名遠揚的同盟式黨徒”（馬克思致恩格斯1882年9月30日信中用語）Malon/ㄇㄚㄌㄛㄣ/馬隆指出：“ㄆㄚㄌㄧ自治體出現了。一家凡爾賽報紙把馬克思描寫成ㄆㄚㄌㄧ的無產階級革命的主謀和國際的主要創始人。一夜之間，這位…不為人知的近代科學社會主義的主人登上普世慶祝的頂峰”[13]。ㄇㄚㄌㄛㄣ在流亡期間出版的“法國無產階級的第三次失敗”總結道：法國無產階級作為一個政治社團，不是工業化或城鎮化的社會經濟進程，而是資產階級國家政權暴力壓制形成的[14]。

此外，ㄍㄧㄩㄇ在被譯為英文的Ideas on Social Organization/“關於社會組織”短文[15]中，設想革命以後如何組織社會生活，包括把教育和醫療作為防治犯罪的主要手段。ㄍㄧㄩㄇ為法國興起的anarcho-syndicalism/ㄚㄋㄚㄎㄛ-工聯主義運動帶回了（第一）國際的包容與獨立自治的傳統和精神[16]。由於ㄍㄧㄩㄇ在法國期間在教育方面的宣傳普及，被Buisson稱為“法國教師們的教師”的稱號[17]。

ㄍㄧㄩㄇ和他領導的ㄌㄨㄌㄚ自由聯盟在組建、維護聖ㄧㄇㄧㄦ國際期間，送走了敬愛的同志和領導者ㄅㄚㄎㄨㄋㄧㄣ（1876年安眠），迎來了另一個偉大的俄羅斯戰友：Kropotkin/ㄎㄌㄛㄆㄛㄊㄎㄧㄣ/克魯包特金。作為教師的ㄍㄧㄩㄇ把ㄚㄋㄚㄎㄧㄙㄇ的火炬從ㄅㄚㄎㄨㄋㄧㄣ傳給ㄎㄜㄌㄛㄆㄛㄊㄎㄧㄣ，肩負起教育、引導新一代ㄚㄋㄚㄎㄧㄙㄇ運動的重任。

[趙京，中日美比較政策研究所，2020年7月25日第一稿，2022年5月30修訂]  

[1] 熟悉Freemasonry/ㄈㄌㄧㄇㄟㄙㄛㄣ/自由工匠組織（共濟會）的人會看出中央的眼睛正是ㄈㄌㄧㄇㄟㄙㄛㄣ的標誌。瑞士的鐘表匠自由聯合會正是ㄌㄨㄌㄚ/汝拉自由聯盟的群眾基礎，代表着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生產力，代表着國際的靈魂和精神。ㄅㄚㄎㄨㄋㄧㄣ應該也是ㄈㄌㄧㄇㄟㄙㄛㄣ的成員，由此得到歐洲各處的“兄弟+同志”們的庇護。

[2] https://search.iisg.amsterdam/Record/ARCH00531 登載他與家人的通訊（複印件），幾乎都是法文。

[3] https://theanarchistlibrary.org/library/james-guillaume-michael-bakunin

[4] 趙京，2016年2月22日修改。

[5] 趙京，2014年3月2日初稿。

[6] https://theanarchistlibrary.org/library/james-guillaume-federalism

[7] “Federal原意指自由的結合，Federalism包括政治、宗教等歧義多端的用法，就美國政治而言，指在保持各州內務自治的前提下聯合為一個統一政體/政府，既存漢譯為“聯邦主義”，既沒有指出如何聯合，也不知聯合之“邦”(用“州”更適當)的性質，何以構成“主義”？”趙京：“The Federalist/《ㄖㄜ•ㄈㄝㄉㄜㄌㄚㄦ主張者》譯註”，2020年5月20日。

[8] 凱爾任策夫著《巴黎公社史》，1940年，中國人民大學編譯室譯，三聯書店1961年，623頁。

[9] Edward Mason, The Paris Commune: An Episode in the History of the Socialist Movemnet. New York: Howard Fertig, 1967 (first pub. 1930)， p.304.

[10] Martin Philip Johnson, The Paradise of Association—Political Culture and Popular Organizations in the Paris Commune of 1871.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96, p.136.

[11] Stewart Edwards, The Paris Commune 1971.Quadrangle Books, 1971, p.358-359.

[12] “作為泛日耳曼主義者的卡爾∙馬克思”，巴黎，1915。引自Edward Mason, The Paris Commune: An Episode in the History of the Socialist Movemnet. New York: Howard Fertig, 1967 (first pub. 1930)， p.44.

[13] ㄇㄚㄌㄛㄣ,“卡爾∙馬克思與ㄆㄌㄡㄉㄛㄣ”，La Revue Socialiste 5:16, 1887.引自Edward Mason, The Paris Commune: An Episode in the History of the Socialist Movemnet. New York: Howard Fertig, 1967 (first pub. 1930)， p.48.

[14] Robert Gildea, The Past in French History,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4. Chapter 6 Anarchism, p.260.

[15] Bakunin on Anarchy, translated and edited by Sam Dolgoff, 1971. https://theanarchistlibrary.org/library/james-guillaume-ideas-on-social-organization

[16] Robert Gildea, The Past in French History,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4. Chapter 6 Anarchism, pp.278-279.

[17] https://jguillaume.hypotheses.org 列出他的教育/宣傳作品（複印件等），主要是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