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咸淳6年（1270年，開戰第四年）形勢越來越危急。

1 月，賈似道任命高達為湖北安撫使、知鄂州。去年給高達穿小鞋，今年又提拔他坐鎮鄂州，一錯再錯。 即使沒有去年的經歷，差點被賈似道整死的高達，也不會效力。賈似道又調兩淮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揚州李庭芝到京湖襄樊戰區，任京湖安撫制置使兼夔路策應使，指揮襄樊戰役。

李庭芝（1219年－1276年）, 名字女兮兮。 出生前後，住宅房頂太潮濕長了一個黃白相間的蘑菇，父母親戚鄰居以為是靈芝，於是得名李庭芝。宋蒙戰爭爆發時他15歲。1240年左右，因為戰事，無法參加鄉舉考試，投軍孟珙。李庭芝身材魁梧，少年老成，孟珙一眼看中，派他到四川施之。李庭芝到了那裡，訓練農民作戰本領。無事則農耕，敵兵來則出戰。1-2年後離開，中進士。然後成為孟珙幕僚，為孟珙掌管文書。1246年孟珙死亡，李庭芝辭官，為孟珙守喪3年。

孟珙死前把李庭芝推薦給賈似道。3年後李庭芝出山，被賈似道重用，鎮守兩淮。在多個要害處修築防禦工事，次次切中機會。蜀中戰事緊急，李庭芝被調到峽州，防禦長江出川口。淮南守將無謀，被反覆無常的軍閥李璮奪去漣水三城，並度過淮河占領南城。理宗認為只有李庭芝才能扭轉戰局，調他回兩淮，駐守揚州。李庭芝到了後，接連打敗李璮，奪回失地，殺死他手下大將。打了2年，李璮投降。

李庭芝初到時，揚州新遭戰火，房屋被毀，民眾逃離，支柱產業鹽業凋零。李庭芝貸款給民眾修房，房子修成後又免除貸款。他新開掘運河40里，疏通其它運河，便宜運輸。逃亡的民眾紛紛歸來，鹽業大發。遇到水災旱災，李庭芝開倉救濟災民。官倉不夠，又掏自己腰包。此外還辦學校，學文也學武。招募流民2萬充實軍隊，命名為武銳軍。淮南在李庭芝治下，生產發展，民心穩定，邊防常備不懈，蒙古人不敢輕易進犯。

當年岳飛投奔河北招討使張所，張所考察他，問破敵之策。岳飛回答：“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鄭�桄yσ凡褚園芮G，莫敖采樵以致絞，皆侄ㄒ病！� 張所神色莊重，說：“君殆非行伍中人。” 戰爭，打的是政治、經濟、後勤、智謀，不僅是大將的肌肉。有文化有腦袋才能打仗，有文化有腦袋有肌肉更好。曹操、周瑜、謝安都是文人。北宋與西夏的戰爭，進士韓琦和范仲淹打得最好。采石磯之戰，派去犒師的中書舍人虞允文, 臨時指揮南宋潰軍，打垮完顏亮的渡江大軍。李庭芝是文人, 但是他一出道就是和戰爭打交道。他的戰功，不比南宋末年的武將差。他的戰功，不在於他上陣廝殺，而是深謀遠慮、統籌全局、軍事政治經濟一盤棋。如果南宋三大戰區（兩淮，京襄，四川）都有李庭芝這樣的人才治理，南宋也許不至於滅亡。但是，李庭芝要能在京襄扭轉或者穩定戰局，他得和在兩淮一樣，要有實權。

宋朝重文輕武，但是武人不一定買文人的帳，特別是南宋末年。鄂州之戰，高達竟敢嘲弄賈似道。 京襄戰區是呂文德的兩畝三分地，這裡的武將，更不買李庭芝的帳，雖然李庭芝受理宗度宗賈似道器重。

呂文德死後，范文虎看起來是當然的繼承人。范文虎（？－1302年），呂文德女婿。宋史沒有多少記載，所有作戰記錄都在襄陽大戰開始之後。 這些記錄就是一個又一個敗仗。襄陽戰前，似乎打了不少戰，立功不少。1260年升職左武大夫， 1261年6月升職左領軍衛大將軍，主管侍衛步軍司兼馬軍司。同年8月又因軍功升遙郡防禦使。去年雖然吃了敗仗，年底呂文德死後，賈似道仍然提拔他為殿前副都指揮使，總禁兵，像是要接替呂文德的模樣。不想突然冒出一個李庭芝，一個文官，一個和呂家沒有淵源的人, 成了他的頂頭上司。范文虎怎麼服氣。他先拉攏賈似道，寫信道:“吾將兵數萬入襄陽，一戰可平，但願無使聽命於京閫，事成則功歸於恩相矣。” 半年前才打了敗仗，不知道他怎麼敢如此牛逼哄哄。也許是真吹牛，也許是敗了一場遭遇戰，還沒有打掉銳氣。 賈似道真聽他的話，命令他為福州觀察使。前線的水軍實際上都是范文虎和賈貴指揮，李庭芝無法調動。賈似道真的認為范文虎能夠解救襄陽，打敗蒙軍？ 李庭芝成功了難道沒有他的功勞？ 也許他吃李庭芝的醋，真的怕李庭芝立功，就像當年吃李曾伯的醋一樣。也許是他對李庭芝的信任不如理宗，不放心讓他獨當一面。

李庭芝多次催促范文虎進兵，范文虎回答沒有聖旨不能出兵。前線作戰，聽上司命令，而不是等聖旨。沒有實權，沒有賈似道的支持，李庭芝無法懲罰違犯軍令的范文虎。不過，冬季枯水季節，水軍也無法出兵。 范文虎每天和小老婆、妓女、馬屁精和美少年喝酒擊球，其樂融融。和鬥蟋蟀的賈似道前方後方遙相呼應。上行下效，范文虎下面的水軍兵將，訓練程度和戰鬥力可想而知。范文虎享受酒色，劉整正在訓練他的水兵。 

光杆司令李庭芝駐紮江陵，遠離襄樊前線。沒有實權，沒有尚方寶劍，指揮不動襄樊戰區的軍隊。救急都沒法，更不用說制定和執行戰略計劃，既與蒙軍水陸交鋒，又為後期戰爭作準備。

2月，呂文煥派出步騎上萬人，兵船百多艘，攻打蒙軍萬山堡。開戰至少3年，襄陽還有足夠的兵力出擊。萬山在襄陽西邊。呂文煥進攻這地方，也許是想占領萬山堡，打開南逃通路，從陸路向荊門軍撤退。不知道呂文煥為什麼不選擇從漢水突圍，容易得多。襄樊的戰船平時可能停泊在襄樊之間的漢水，或者襄陽城內的水池。襄樊的蒙軍超過10萬，但是分布太廣。駐守萬山堡的張弘范，大概只有2000-3000人馬。萬山堡就是土木結構。上萬兵力，被張弘范打敗。呂文煥和他部下的肌肉，遠遠不如張世傑。襄陽守軍突圍失敗，從此一門心思呆在城裡。

池深牆厚牆高，蒙古人還不想損失太多人馬攻城，仍然不緊不慢地捆綁襄陽。8月，阿術開始環繞襄陽築城。以前漢水兩岸營寨堡壘，江中堡壘，一字城，都是阻止外界來襄陽。現在阿術要進一步，讓襄陽宋軍不能出城搗亂，或者奪路而逃。

10月份，度宗下詔給范文虎發犒師費150萬。與此同時，賈似道在葛嶺裝修並擴建他的豪宅。

整整一年，除了呂文煥的一次出擊，南宋一點動靜也沒有。開戰4年，只有去年3次軍事行動，兩次失敗，一次成功。

李庭芝與部將姜才後人聚會揚州 （圖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