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忠發其人及被捕前後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3年04月20日03:44:32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向忠發其人及被捕前後 吳基民
向忠發是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中繞不開的一個人物。他是1928年在莫斯科召開的中共六大上,當選為中央政治局主席兼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主席。大家習慣稱之為總書記。在多事之秋的1931年6月22日被捕、叛變,24日去世。在最新出版的由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著的《中國共產黨歷史》一書中,關於他的被捕只有兩句話:“6日,擔任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主席的向忠發在上海被捕叛變。這兩人(指向忠發與同年4月被捕叛變的顧順章——筆者注)的叛變給中共中央機關和中央領導人的安全造成極大威脅。” 長期以來,對於向忠發的評論是相當刻薄的。因為工人出身被說成“流氓無產者”;因為文化程度不高,被說成“大字不識幾個,連文件也看不了”;因為在法租界偽裝成古董商人,被說成“追求個人物質享受,大搞特殊化”;因為他是“古董商人”,與一直做娘姨的發妻不相般配,顧順章給他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楊秀貞結婚(此刻周恩來不在上海,一般工作由政治局委員關向應主持,此事經關同意。——筆者注),被說成“吃喝嫖賭什麼都干”,“找了個妓女做老婆”,甚至“貞操還不如一個妓女”„„ 其實這麼刻薄的評判一個在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擔任了三年最高領導職務的人,本身也是對中國共產黨歷史的輕慢。那麼向忠發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被捕前後究竟又發生了些什麼? 一、向忠發其人 1880年向忠發誕生在湖北漢川城隍廟向家台一個貧窮的家庭里。但作為家中長子,父親咬着牙讓他讀了5年私塾。這個文化程度在當時的工農勞苦大眾中是相當難得的。以後當過學徒,做過幫傭,幹得最長的是水手,由於長期在長江流域打工,對武漢三鎮的情況十分熟悉。1922年漢陽鐵廠工會成立,他任副委員長;不久漢治萍總工會成立,他又任副委員長的。年底由許白昊、施洋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82年筆者大學畢業,分配在中央上海市委統戰部搞落實政策工作,曾接待參加過中共六大,並當選為中央委員的紡織女工出身的張金保,她對向忠發有這樣的描述:文化程度不很高,但能斷文識字,自己起草文件;口才極好,拿着一張寫了幾條提綱的報告紙,能滔滔不絕的做幾個小時的報告;有很強的組織能力,出了事能自己擔當,在工人中有較高的威信„„我以為張金保這樣的評述,是正確的。 1925年1月,向忠發赴上海參加中共四大,當選為中央委員。1925年,國民黨誓師北伐,國民革命軍很快進入湖北。1926年10月湖北省總工會成立,向忠發任委員長,擔任副委員長的是以後在中共黨史上赫赫有名的劉少奇、項英、李立三。總工會成立不過一個月,武漢三鎮的工會從13個猛增至270個。有組織的工人達數十萬,工人糾察隊有幾千人。此刻向忠發的威望達到頂點。凡有較大的集會向忠發必定參加;凡是向忠發參加的大會,向必定演說。1927年初,武漢各界40萬人舉行集會,追悼鄂贛地區死難的工人領袖,幾十萬工人更是喊出了“向忠發,好樣的,無愧是我們工人階級的兒子!向忠發,不要怕,為我們工人幹事,工人的子孫都會記得你!”(見《中外記者筆下的第一代中共領袖》及《問鼎天下》兩書) 1927年4月27日,向忠發參加了在武漢召開的中共五大,當選為中央委員;8月7日,在中共中央召開的緊急會議上(史稱八七會議),沒有出席會議的向忠發以全票當選為臨時中央政治局委員。 熟悉中共黨史的人都曉得,從黨的誕生不久,一直到1943年,中國共產黨一直是共產國際麾下的一個支部。向忠發開始進入共產國際領導人斯大林、布哈林的法眼,得益於這一次活動。為了舉辦十月革命勝利十周年的紀念活動,共產國際要求中共中央派一個中共工農代表團前去祝賀。顧名思義領導人自然必須是工人出身。原本最合適的人選是廣東海員工人出身的蘇兆征。他是八七會議選出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但不巧此刻蘇兆征正在生病,於是便由向忠發擔任了團長,副團長為同樣是工人出身的李震瀛。向忠發一到莫斯科,就協助共產國際平息了一系列有關中國留學生的學潮。他態度之堅決,行動之迅捷,手段之靈活,深得斯大林、布哈林的喜歡。1928年2月,向忠發出席了共產國際執委第九次會議。向忠發與李震瀛以中共中央和聯共(布)中央的名義起草了《共產國際關於中國問題的決議案》,獲大會通過。斯大林和布哈林親自出席了2月21日的大會,聽取了向忠發的大會報告。 由於轟轟烈烈的大革命運動的失敗,中共黨員從最高潮的6萬人,一下子銳減到1萬多人,革命由高潮轉落到低潮。斯大林與布哈林認為中共革命由知識分子領導不行,要由工人階級來領導;領導層也要作相應的改變。中共中央決定在蘇聯莫斯科召開第六次代表大會,布哈林指示要不惜一切犧牲,不惜一切代價從中國各地挑選80至100名工人護送到莫斯科參加大會,結果到了81位,由於中間不少人參加過暴動,以至於周恩來憤憤然地說:“來了暴徒一大堆。”但向忠發完全摸清了斯大林的心思,他在向斯大林的報告中,幾乎每一次都提到:“當前中國黨內的最大問題在於:存在着動搖不定的機會主義領導者;帶有小資產階級色彩的高級領導者互相爭權奪利。解決這種問題的最主要方法,就是建立工人階級的領導並鞏固它„„”而種種跡象表明,斯大林與共產國際政治書記處第一書記布哈林已經准備拿向忠發來取代瞿秋白,張國燾等大知識分子了。 1928年6月18日,中共六大在莫斯科近郊一個白色莊園裡召開,開幕式與閉幕式均由向忠發主持。共產國際的意圖一目了然。在大會選出的中央委員與候補中央委員36人中,有21人為工人出身。在然後舉行的六屆一中全會上,根據共產國際提出的名單,向忠發當選為中央政治局主席兼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主席(黨內習慣稱他為總書記)。從他擔任中共的最高領袖到被捕叛變,正好3年。 二、向忠發其事 在向忠發擔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3年裡,有幾件事是很值得一提的。 1928年9月,向忠發等陸續從莫斯科回到上海以後,他藉口黨中央常委蔡和森在處理中共順直省委時,犯了嚴重錯誤,便將他撤了職,由原先擔任候補中央常委的李立三擔任了中共常委兼宣傳部長。 李立三革命意志堅定,但脾氣火爆,將革命也看得過於簡單,急於求成。筆者曾采訪過上海文史館館員、著名的翻譯家,曾在中共六大擔任過翻譯的杜畏之時,他曾披露過這麼一個故事:六大期間,斯大林曾集體會見了參加六大的中共負責人。斯大林在分析中國革命形勢時精闢地指出:中國革命現在還是低潮而不是高潮,但正走向高潮„„但李立三卻血氣方剛,搶着說:“中國革命還是處於高潮,因為各地還存在工人、農民的鬥爭。”斯大林望了他一眼,搖搖頭。他拿了張紙,用紅筆畫了兩個波浪,指着波浪的低處說:“中國革命正處在這個地方,在低潮時也有幾個浪花,但別把這浪花當成高潮。” 1930年前後,蔣介石與各地的新軍閥為爭奪中國的統治權展開了激烈的戰爭,共產黨的生存環境有了較大改善。於是李立三誤判了形勢,在1930年6月11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通過了他起草的《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幾省的首先勝利》的決議。向忠發全力支持李立三,在會議的總結時講:“我完全支持立三同志的報告,立三同志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 單這麼講還會給人一種向忠發不過是李立三傀儡的感覺。其實在“立三路線”形成與發展的過程中,向忠發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向忠發有一句名言:“如果明天有幾萬人上街,就可以說是革命高潮到了。”他真正是“立三路線”的大靠山。 1930年7月16日,向忠發代表中央簽署了致共產國際主席團的信,提出了要在南京、武漢等大城市舉行暴動,在上海舉行總同盟罷工,建立全國蘇維埃政權,請求共產國際批准。 8月5日,向忠發又代表中央政治局給共產國際主席團寫報告,說中國的武裝暴動條件正在成熟,再次要求國際批准。並請求國際動員各國共產黨支部予以支持。還要求蘇聯放棄五年計劃,籌備戰爭。對此,共產國際當即復電不予同意。 8月8日,向忠發赤膊上陣,寫了《中共關於目前政治形勢給斯大林的信》,請求斯大林批准他的盲動計劃。斯大林不予理睬„„ 其實從中共中央6月11日的決議開始,幾乎每一項決定都遭到駐上海的共產國際遠東局的反對。負責與國際遠東局交涉的李立三在受到當時遠東局的負責人羅伯特的批評時,暴跳如雷,說這種“強奸式的批評,我們絕不能接受”,“一定要來個政治上的抗議”。他要求向忠發給正在莫斯科的周恩來寫信,向共產國際說明情況。 向忠發隨即給周恩來寫信,說羅伯特“總是在許多細小的技術問題上吹毛求疵,搞得中央不勝其煩。” 1930年7月底,彭德懷指揮的紅軍打下了長沙,在上海的中共中央一片歡騰。誰曾想到,共產國際緊急來電,斷言中國革命主觀上力量太弱,全國暴動計劃純屬盲動。李立三、向忠發難以接受,從8月1日至3日中央政治局接連開會,李立三瘋話連篇,要求國際必須採取進取的路線。甚至提出“蘇聯必須立即開始准備進攻滿洲”,“外蒙必須立即開始准備出兵中國華北”„„而向忠發更是直截了當的批評共產國際,稱“如果中央機械地忠實地執行國際的電報,不僅是機會主義,而且使黨成為敵人奴隸的黨”,成為“革命的罪人”。 8月5日,共產國際來信,明確指出:“李立三犯有反對共產國際的嚴重錯誤。”向忠發倒是保持了他一貫的風格,反而指責國際遠東局挑撥中國黨的糾紛,破壞黨的統一„„ 8月6日,中共中央與共產國際遠東局召開聯席會議,向忠發一上來就連連發問:“遠東局是否認為中共中央政治局依然存在?是否承認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領導中國革命?是否認為中共中央在政治上已經破產?”敢於這麼直截了當地責罵共產國際的負責人,在中共黨的歷史上唯有向忠發。 也是在這次會議上,他痛斥遠東局秘書傑克說:“這里沒有你說話的資格!”更是大聲威脅羅伯特:“我是以國際執行委員和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資格來這里討論工作的。不是來討論這些無原則的爭論的,更不是來聽那些不負責同志(指秘書傑克)的發言的。”鬧得聯席會議不歡而散。(以上引文,均見《六大以來》一書) 但形勢很快就急轉直下。蔣介石迅速調大軍回防長沙,僅僅幾天時間紅軍就撤出長沙。李立三領導的暴動,兵變、罷工、遊行„„都先後失敗,損失慘重。奉共產國際指示,在莫斯科的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恩來、瞿秋白先後於8月19日、8月22日回到上海。中央召開了六屆三中全會,撤去了李立三的職務,糾正“立三路線”的錯誤。共產國際調李立三去莫斯科,李立三一下子墜入深淵。共產國際還不放心,於1930年末又派米夫來上海,並於1931年1月7日在上海召開了六屆四中全會。瞿秋白、周恩來等都遭到了共產國際的批判,唯獨對工人出身的向忠發網開一面,米夫還在四中全會前後召開的高級幹部會議上兩次提到向忠發。米夫講:忠發、錫根(徐錫根)、向應(關向應)、溫裕成他們是工人同志,他們雖有錯誤,我們現在決不讓他們滾蛋,要在工作中教育他們,看他們是否在工作中能糾正自己的錯誤。„„隨着王明一夥的崛起,依然擔任着總書記的向忠發便多次作了檢查,撇清了與李立三的關係,說自己“沒有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水平”,“文化程度也不高”,很快便消沉了下去。 但是,消沉下去的向忠發還是做了兩件事。而這兩件事恰恰都和毛澤東有關。 隨着紅色根據地的發展以及上海環境的日益險惡,中央決定加強對各革命根據地的領導力量。1931年2、3月間,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原任中共駐共產國際的代表張國燾從莫斯科來到上海。在安排張國燾的工作時,王明、周恩來等一致意見想讓張國燾到江西中央蘇區任中央局書記。但向忠發不同意,他認為已經派項英到江西去了,張國燾還是去鄂豫皖蘇區為好。更重要的是,從黨的一大開始,張國燾就和毛澤東不和,“一山容不下二虎”。於是張國燾與陳昌浩等改赴鄂豫皖。顧順章便是完成了護送張國燾去鄂豫皖蘇區後逗留武漢,被捕叛變的。沒想到張國燾赴鄂豫皖後,借“肅反”之名,大開殺戒,殺害了數萬忠貞的共產黨員,除徐向前外,原蘇區領導班子的成員幾乎全部殺光。如張國燾去江西,性格倔強的毛澤東堪憂。 從1929年開始,中共中央就決定在江西中央蘇區建立蘇維埃中央政府。“蘇準會”長設上海。隨着中央蘇區的日益壯大,中共中央決定於1931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紀念日,在江西瑞金建立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那麼誰來擔任蘇維埃主席?在上海的中共中央討論主席人選時,幾乎大家的一致意見由向忠發擔任,“除特生(向忠發在黨內的化名)外,沒有別的人。”連張國燾(他是4月1日離開上海的。當時他尚在上海——筆者注)也認為“在全國威信上,還是特生好。”但向忠發認為,自己在上海,又不去江西,於是提出“我覺得澤東可以做主席”(中央檔案局藏中心檔案,全宗號514,目錄號1.卷宗號821)。其實當時毛澤東在江西蘇區已經很不得志,處處受排擠。但由於向忠發的力薦,這一提議獲共產國際批准。當中華蘇維埃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大會上,第一次喊出毛主席時,連毛澤東自己都覺得非常意外。 三、向忠發被捕前後 1931年4月24日,中共政治局候補委員、負責政治保衛工作的顧順章在武漢被捕,隨即叛變。周恩來當即布置在上海的中共中央機關的大轉移。向忠發從他法租界善鍾路上的居所搬了出來,住進了小沙渡路上周恩來的居所。他新婚的妻子楊秀貞與任弼時的夫人陳琮英一道被安排住進了靜安寺邊上的旅館。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悄無聲息。但暗流卻在地下涌動。 顧順章在南京聽到他原在紅隊的助手陳蓮生講,沒抓到周恩來與向忠發,隨即吩咐陳蓮生再去上海,將由他安排的在向忠發家幫傭的小廣東抓了帶到南京來。顧順章問小廣東:你曉得楊秀貞去哪兒了?小廣東回答說不知道。顧順章問:那你曉得有什麼辦法找到她?小廣東想了下回答:先生給太太做了身旗袍,料子很考究的,送到蘇廣成衣鋪,但還未縫好„„顧順章曉得了。他知道楊秀貞喜歡漂亮,又很節儉,她一定會去拿這件旗袍。他吩咐手下將小廣東軟禁起來好吃好喝;又吩咐陳蓮生帶幾個人到上海,24小時盯着同樣在善鍾路上的蘇廣成衣鋪,等楊秀貞露臉,只要找到了楊秀貞,一定能抓到向忠發。幾個星期以後,楊秀貞果然在蘇廣成衣鋪露臉取走了旗袍。 密探從善鍾路蒲石路一直跟到靜安寺,一不留神將楊秀貞跟丟了。顧順章將陳蓮生臭罵了一頓,叫他一定派得力助手將靜安寺附近的幾家車行都控制起來。他知道向忠發來看楊秀貞一定會在車行里要出租車。 此刻上海已經很不安全,周恩來已經在安排將向忠發轉移到中央蘇區去。當交通路線安排妥當,已經快6月下旬。向忠發同意去江西瑞金,但一定要和楊秀貞再見上一面。周恩來答應了,但關照他一定不能過夜。6月21日下午,向忠發匆匆趕到靜安寺邊上的旅館,見了楊秀貞,他沒有遵守對周恩來的承諾,住了一夜。 6月22日上午9點許,向忠發走進靜安寺對面的英國人開的“探勒汽車行”要車,被車行的會計葉榮生認出來了。他在中華互濟會工作過,聽過向忠發的報告。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來人左手只有4個手指,向忠發年輕時當水手,賭博成癮,為了戒賭,他砍去了一根手指。向忠發見大事不妙,拔腿就跑,但沒走幾步,即被暗探與巡捕抓獲。 1931年6月23日《申報》刊登遠東社的消息,是這麼寫的“向忠發共黨首領,於昨日上午9點三刻在法租界善鍾路被捕,當送嵩山路捕房,旋解盧家灣政治部。聞警備司令部以該犯為共黨首領,刻已派員提引。” 據活了110歲的上海市政府參事局參事黃慕蘭在晚年發表的自傳《黃慕蘭自傳——最美紅色女“特工”親述》一書中說:1931年深秋一天的下午4點光景(向忠發被捕在6月22日,應為初夏——筆者注),她與大律師陳志皋在東海咖啡店喝咖啡,與陳的好友時任法租界巡捕房的翻譯曹炳生那裡獲悉了向忠發被捕的消息。曹還說了句:這個傢伙真不中用,坐上電椅,就吃不消,招供了„„黃藉故推託了與陳吃飯看電影,把情況報告了潘漢年,由潘通知康生(當時叫趙蓉,康生是他去莫斯科後才用的——筆者注),由康生報告了周恩來„„筆者上一世紀八、九十年代多次采訪黃慕蘭,並在《黃定慧,一個經歷了三次婚戀的奇女子》一文中,與《上海1931》一書中關於向忠發被捕的這一章節中,都採用了黃慕蘭的這一說法。從近年來筆者掌握的史料來看,似乎有點問題,黃慕蘭至少不是第一個向周恩來通報向忠發被捕的人。 據當時已經擔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江蘇省委書記的王明在《中共五十年》一書中記載:6月22日中午,中央政治局正在召開一個重要會議,中央負責保衛工作的“胖子”,突然向主持會議的周恩來耳語了一陣,周恩來大驚失色,匆忙宣布散會,然而對王明講:向忠發被捕了,關在法租界巡捕房。王明講:那要千方百計,全力營救。周恩來讓“胖子”找來了潘漢年,讓潘立即拿了一個存有5萬銀元的銀行存摺(這是一個很大的數目,買兩套獨居石庫門住宅還綽綽有餘——筆者注)給楊度,讓他找當時擔任法租界華人董事的杜月笙幫忙:最好能夠保釋,至少不要被引渡。2小時以後潘漢年回來了,把5萬大洋的存摺原數退回。並轉達杜月笙的話說:抓向忠發的是南京方面直接派來的,現人就在向的身邊寸步不離。租界當局說先要審一審。但引渡不過是個手續問題。結果,向忠發應該是6月23日凌晨1點過後被引渡至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的。距他24日凌晨3、4點鍾去世不過26個小時。 向忠發被捕後最先供出的是居住在靜安寺旅館里的楊秀貞與陳琮英,當時陳琮英還帶着一個孩子。陳琮英說自己是一個鄉下女人剛剛來上海,什麼都不知道。楊秀貞曉得與他同居的向忠發是個共產黨大官,但一問三不知,巡捕打了她一頓,她也沒說,因而周恩來在1972年5月的一次談話中說:向忠發的貞操還不如一個妓女。 向忠發在22日晚上又供出了自己的住所,關鍵這里也是周恩來與鄧穎超的住所。此刻周恩來已經轉移到英租界福州路江西路口英國人開得都城飯店。在許多傳記作品裡都講:當天晚上巡捕們押着戴着手銬腳鐐的向忠發親自來到小沙渡路上的周恩來住所,拿着鑰匙開門而入,結果一無所獲„„在上一世紀出版的《鄧穎超傳》一書中沒有記載向忠發開鎖進門這一細節,但加上了周恩來親自到小沙渡路後頭的高堤上,查看自己家燈光動靜的這一細節„„筆者認為,這天晚上向忠發、周恩來先後出沒在小沙渡路周的住宅這一細節,均不是事實,因為這不符合常理。但向忠發肯定供出了周恩來的住所地址,也一定曉得從早上9點多自己被捕到夜裡,經過10來個小時,周恩來肯定轉移了。如果這麼長時間周恩來還懵懵懂懂沒有轉移,那就不是周恩來了。但向出賣了周,這是事實。 向忠發第三個供出的是戈登路(今江寧路1141號)恆吉里中共中央保管文件的地方。機關的負責人是張紀恩與他的夫人張月霞。向忠發應該曉得,1天以前即6月21日,中央剛剛派特科成員浦化人與徐冰將機關里所有的文件裝了兩個大箱子搬走了。據張紀恩回憶:6月23日凌晨1點,有人敲門,門敲得很急。張紀恩打開房門,公共租界戈登路巡捕房的巡捕帶着中國巡捕與幾個探員沖進門來,他們上下搜查,一無所獲,只好將張紀恩、張月霞帶走了。兩人均未吐露自己共產黨員的身份,結果因將房子租給了共產黨有所失察,張紀恩獲刑5年,張月霞關了半年就放了出去。 此外,向忠發知道已經被捕但尚未暴露身份的中央政治局委員關向應,向忠發的秘書余昌生、發電廠工人領袖喬生發等均在獄中安然無恙,以後或保釋出獄或無罪釋放。更重要的是共產國際遠東局在上海的眾多機關與負責人,當向忠發被捕後周恩來便通知他們緊急轉移。知道他們在上海情況的僅周恩來、向忠發,還有王明等3、4個人。遠東局領導十分緊張,據羅伯特回憶:整個機關足足“停擺”了一個多月,他本人也在8月初回莫斯科,但全部安然無恙。這種頗為奇怪的現象,當筆者在采訪當時擔任中央政治局委員,負責中央白區整個交通工作的黃平後,似乎有點明白了。他對筆者講:怕受刑,怕被打得體無完膚,我在北平被捕時(1932年),先是摸電燈泡自殺,沒有成功。然後就自首變節,交代了幾個看似機密,實則無關痛癢的地方,矇混過關„„據他的回憶錄《往事回憶》中寫道:他交代的地方有劉少奇的住所,但黃平曉得1、2天前劉少奇就搬走了。因而黃平被捕自首變節已半年多,共產國際還懷疑他的被捕是國民黨造謠!黃平的經歷似乎也符合向忠發當時的情景。在當時信息非常不流通的情況下,許多人都不知道向忠發被捕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因而當向忠發被捕死去後整整兩個月,中共中央在瑞金還召開了紀念大會。宣布8月24日至8月30日為向忠發通知紀念周。並在報上發文:要為向忠發向國民黨討還血債!難怪張紀恩文革前後兩次撰文在向忠發是否為叛徒一事上提出過質疑。(詳見19179年黨史資料叢刊第一輯張紀恩文《周恩來同志在上海革命活動片斷》一文——筆者注)中央也是一直到1967年初毛澤東問起周恩來時,毛澤東才確定向忠發為叛徒! 6月23日凌晨1點多,向忠發從法租界捕房被引渡到龍華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當時擔任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司令的是熊式輝中將。熊式輝是蔣介石的親信。1928年9月他率領精銳的第5師進駐上海,並以師長的身份兼任警備司令。1930年12月9日,蔣介石任命熊式輝擔任江西國民黨剿共總司令部參謀長,但他淞滬警備司令的職務依然保留着。現在歷史著作寫到這一段都是這麼講的:6月22日晚熊式輝將軍電致在廬山部署剿共的蔣介石:共黨總書記向忠發在上海被捉„„蔣介石隨即回電:就地處決;23日熊又致電蔣:向已歸降中央„„,蔣回電:暫緩處決„„但蔣的第二份回電不知被什麼人壓下了幾個小時,於是向忠發6月24日凌晨被槍斃了。距他引渡到淞滬警備司令部不過26個小時。從他被捕到去世僅僅40多個小時,連兩天都不到!黃慕蘭的回憶錄《最美紅色女“特工”親述》也採用了這個說法。 但現在看來這樣的結論似乎有非常大的問題,因為熊式輝並不在上海,他恰恰就在廬山,在蔣介石的身邊。熊式輝長年保持着寫日記的習慣,近些年根據他的日記出版的《熊式輝回憶錄》是這麼寫的:1931年6月18日:余骨傷甫愈,挾杖赴贛就兼任司令部參謀長;19日抵南昌部署;22日總司令抵南昌;25日總部令何應欽為剿匪前報總司令„„在他長愈40萬字的回憶錄里,隻字未提向忠發三個字。但卻對6月15日被捕,7月中旬被引渡到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共產國際遠東局的要員牛蘭,留下了許多筆墨„„因此可以斷定根本就不存在熊式輝一致蔣介石,二致蔣介石這麼兩封電報。 向忠發被捕時,已經51歲了,被捕到去世共46小時,沒有一分鍾休息過。據曹炳生所言,他親見向忠發在巡捕房裡已經上了一次電刑。據張紀恩在他的回憶中講:他被捕被帶到龍華監獄後,國民黨上海軍法處首席法官蔣懷素曾向他出示過向忠發上電刑的照片。這麼看來,向忠發被捕後,至少上了2次電刑。同時蔣還給他看過向忠發親筆寫的交代:那是用毛筆寫在毛邊紙上的,約二、三頁。根據向忠發的文化程度,被捕這麼些時間,用毛筆寫字,大概也就這麼幾頁紙。由於向忠發的交代沒有使國民黨軍警有什麼重大收獲,於是一再施刑,處置不當,就這麼將向忠發弄死了„„ 一個共產黨的總書記,被捕僅46個小時就被處決,這完全不是國民黨的處事方式,完全不符合常理。國民黨中統負責人,負責全權處理顧順章一案的徐恩曾在他晚年的回憶錄《暗鬥》一書中寫道:向忠發被捕還來不及送到他那兒就死了(怎麼死的,他沒提——筆者注)“這樣的處置,對我的工作的開展上,實在是重大的損失„„” 向忠發被捕後,已經當了叛徒,確鑿無疑,最直接的證據,王明回憶錄上提到過。據王明說:當時營救沒有成功,還是找到杜月笙,請他尋到法租界巡捕房的頭目陸連奎,將向忠發的口供抄下來。沒幾天,陸連奎將供詞抄件送了過來:向忠發的供詞寫在毛邊紙上,共三頁紙,主要內容,一是請國民黨寬恕;二是講自己是掛名的總書記,實權在周恩來、陳紹禹(王明)手上等等。但1933年10月由中統特務機關出版的《轉變》一書中,卻刊登了數千字長的《前共黨中委兼總書記向忠發的自供》,《轉變》一書匯集了中共叛徒與變節分子的自供。由中統特務機關編輯而成。主要為了渲染國民黨對自首變節分子政策的正確,渲染共產主義不合中國國情。 向忠發自供,包括十個部分,提綱是這麼寫的: 一、 國際——國際共黨(即共產國際)駐東方部負責人; 二、 中國——中國共產黨中央政治局委員; 三、 特務委員會(即特科——筆者注) 四、 蘇區負責人(開列了中央蘇區、鄂豫皖蘇區一直到海南島各蘇區的狀況,及負責人名單——筆者注) 五、 李立三已經送到莫斯科了; 六、 各地上層負責者; 七、 各地實際情況; 八、 軍事(開列了各根據地紅軍七個軍的人數、狀況及負責人名單——筆者注) 九、 共黨經濟來源; 十、 附記 „„ 這麼洋洋灑灑共3千多字,向忠發根本不可能在移送到淞滬龍華警備司令部僅26個小時內完成的。按照常識判斷,這一定需要將向忠發移送到牢房後,過上正常的生活,完成從共產黨總書記到叛徒這麼一個橘色的巨大轉換,才能靜下心後寫得出來的。因而當時就有人認為向忠發的所謂自供是顧順章偽造的。向忠發所謂自供,起首就講到當時還關在獄中的關向應、余昌生等,這幾位黨的重要幹部向忠發都熟悉,但沒過多久均保釋出獄。如果自供是真實的,那為什麼當時就沒有按圖索驥把關向應等人一一抓出來,槍斃了事? 這從另一方面證明了這個所謂自供狀是偽造的。現又有人撰文提到,說是為了證明向忠發是叛徒,曾派人潛警備司令部,看了全部審訊檔案,共幾千字,並將口供偷了出來,沒有抄錄或翻拍,全部上交給組織,這就有點天方夜譚的味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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