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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良友渐随千劫尽一一从诗情看汪精卫之投敌
送交者: mean 2007年10月13日13:35:10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良友渐随千劫尽一一从诗情看汪精卫之投敌

汪荣祖

本文在网上流传已久,在这里贴的一篇是摘自汪荣祖《诗情史意》。与网上流传本有些许差异,可算是汪荣祖自己的修订版吧。汪荣祖是台湾中正大学历史系讲座教授兼文学院院长。

忧患滔滔到枕边,心光灯影照难眠;

梦回龙战玄黄地,坐晓鸡鸣风雨天;

不尽波澜思往事,如含瓦石愧前贤;

郊原仍作青春色,酞毒山川亦可怜。

——汪精卫《不寐》

汪精卫是民国政坛上极富诗才之一人,名兆铭,精卫是他的号’取精卫填海之意,《辍耕录>有云: .愿魂化精卫,填海使成岭j’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倒是汪精卫一生的真实写照。他少年时集合七个人(方君瑛’曾醒’陈君璧、黎勇锡、黄复生、俞培伦,以及他自己,就想谋刺清朝的摄政王,事败被捕,在狱中慷慨悲歌。其《被逮口占四首之三》尤传诵一时:“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他是準备从容赴北京菜市口就义的,但清廷基于政治考量,没有杀他的头。

他在狱中思国念友,做了好几首动人的诗,其中《秋夜》长句尤为感人:.落叶空庭夜籁微,故人梦里两依依:风萧易水今犹咋,魂度枫林是也非;入地相逢虽不愧,劈山无路欲何归?记从共俪新亭泪,忍使啼痕又满衣。此诗曾传递到陈君璧,以及胡汉民等人手中,革命同志每读一过,即激昂不已。幸而不久辛亥革命成功,汪精卫出狱,不仅没有成为烈士,而且成为英雄型的开国元勋。

像汪精卫这样的仁人志士,不顾身家性命,愿意从容赴死的人,怎么会做汉奸呢?于是产生了许多阐释,大都从谴责汉奸入手,如谓其性格多变,利欲薰心,政治野心,以致于自毁其历史,卖国求荣等等。但是一个人的个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再就当时的情况看,日寇已经佔领中国精华地区,国脉悬于一线,实无国可卖:去当汉奸,只有求辱,哪有荣可求?如果我们能体会他“火坑”心情,便知他早年不顾性命,尚可青史留名;晚年连一生的名誉都不顾了,岂不是牺牲更大?性命与名誉是任何个人最宝贵的东西,何况像汪精卫这样有声价的政治人物,他的性命与名誉都肯牺牲,置之度外,到底为了什么,岂不值得深思?

也有不少人认为汪精卫性格冲动,并以此来解释他的政治行为,无论搞革命谋杀或当汉奸,似乎都可以冲动为说。但诗言志,最能表达一个人的性格,旧时代科举考诗赋,除了测验考生的技巧外,就是要一探其性情。汪精卫的《双照楼诗词》极富感情,如《蝶恋花》一阙: “雪偃苍松如画里,一寸山河,一寸伤心地;浪啮岩根危欲坠,海风吹水都城泪,白草茫茫迷古垒,月闪稜角,万点寒星碎;荒冢志孤魂亦死,髑髅夜半惊风起。” 可说是哀婉动人,然而感情丰富不等于冲动,冲动是一时性起,而搞革命或当汉奸有一段难以冲动的过程,必然会经过理智的评估。值得注意的正是汪精卫是如何评估自己的行为,如果诗情假不了,他显然有强烈的使命感,而使命感来自对祖国山川破碎的感受,思有所作为,也是爱国心的泉源。他相信爱国是崇高的精神,一切物质包括自己的身体与名誉都可为之牺牲,所以只要“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能够 “忘却形骸累”,“灵台自旷然”。既如此,“士为天下生,亦为天下死”;自谓“此时神明静,萧然临汤镂;九死诚不辞,所失但躯壳”;从容赴义就很自然。

当汉奸的心路历程,不仅仅是卖国求荣那么简单,在西洋人心目里有所谓“爱国的叛徒”(patriotic traitor )之概念,认为叛国之行为,尚有动机与目的可议:如果动机是为了爱国,目的是为了救国,就不能视之为一般的叛徒,然而在我们中国文化里,忠奸善恶,分得很清,非忠即奸,非善即恶;在中国历史上主战派几乎都是对的好的,主和派都是错的坏的。汪精卫恰恰是抗战爆发后最坚持的主和派,抗战最后胜利,尽管付出巨大而惨痛的代价,毕竟证明主战是对的,主战派成为民族英雄,而主和派则成了民族罪人,但这部是事后的认识。当年强敌入侵,铁蹄横行,死伤枕藉,哀鸿遍野,抗战前途甚是黯淡,国家民族面临灭亡之际,到底宁为玉碎,还是可以瓦全,何者较为理性,却末易言。汪精卫曾说:“夫和战大计,为国家生死安危所关,不得不战则战,可和则和,此为谋国之常规”,是否也有其一定的道理?

事实上,卢沟桥事变后,中曰之间秘密和谈,一直没有中止,并不是汪精卫与日本人之间的秘密谈判,而是南京与东京之间的谈判,像与日方联系的主要人物高宗武既是汪系人马,也是蒋介石的人马,他是为国民政府办事;从文献资料看,其实高一直尊蒋,奉蒋命行事。不过,战争既已打起来,日本军阀嚣张跋扈,和谈谈何容易?然日本虽强,欲并吞中国亦谈何容易,也就不便关死和谈大门,以致于台面上打仗,血肉横飞;台面下和谈,藕断丝连,持续不断,直至日本投降为止,不仅仅汪精卫一人在抗战期间搞和平也。

一九三八年十月,广州与武汉先后失陷,日方却发表了第二次近卫声明。近卫文磨是当时日本的首相,于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调停失败后,发表了“今后不与国民政府为对手”的第一次近卫声明,现在第二次声明又重新要与国民政府和谈。汪精卫力主抓住和谈机会;然而蒋介石因日方有意以汪代蒋,故不起劲,使汪虽以国民党副总裁之尊,无法在重庆表达其主张,此乃汪精卫决定离开重庆的主因。许多人说,汪脱离重庆之前已与曰方有筹组伪政府的密约’是想当然耳的无稽之谈。

汪与少数随从于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十八日飞往昆明,翌日转往越南的河内,同月二十二日,近卫发表第三次对华声明,提出“日、华、满,互相善邻,共同防共,经济合作”三原则,而这些本来是蒋介石可以接受的原则,汪精卫遂于二十九日向重庆发出艳电,主张响应近卫声明以便和谈。如果这是日汪秘密勾结,汪既已脱出,又何必再向重庆发电报?足见汪确实只是要发表政见,呼吁和谈。但是重庆方面却把焦点放在叛逃上,仍想阻止汪氏发表言论。其实,汪精卫既已发表和平主张,若仍不见听,準备去国赴法,并请重庆发放护照,故谷正鼎于一九三九年三月第二次来访时,即带来护照与川资,準备远行,孰料重庆特工同时正奉命积极布置谋杀,护照与川资似乎只是谋杀的烟幕而已。谷正鼎刚走下到一天,于三月二十一日就在河内发生了震惊中外的政治谋杀案,该日子夜,行刺者潜入高朗街汪氏租用的住宅,闯进一间大卧室,乱枪扫射,见室内夫妻倒于血泊中后,始扬长而去,结果死者是曾仲鸣,中枪无数,在医院里抢救无效而终;其妻方君璧也身中三弹,幸而不死。原来刺客闯错了睡房、汪氏夫妇一直用较小的一间,因而倖免。但是河内的枪声政变了汪精卫的计划,他本已準备了赴法的行装,现在决定自己与日本直接交涉,不再仅仅发表主张,而是要实行其主张了。汪派人士如周佛海、金雄白都深信,河内的枪声打出了一个汪政权。

这种说法不免有点戏剧化,戏剧化就不免言过其实。值得注意的是,汪精卫不仅没有因狙击而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他和平救国的信念,曾致函给曾仲鸣的未亡人方君壁,有云“纵如何伤心切齿,而救国步骤必不敢因之而乱”,可见其坚定。暗杀事件发生后,汪精卫取消法国之行,并发表《举一个例》,以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六日的国防最高会议记录密件,证明主和并非他汪精卫一人的主张,而是最高当局,以及政府的共识。既有此共识,有何理由不能以近卫最近声明,作为谈判的基础呢? 他并向重庆责问,何以因他主和,不仅加以诬蔑,还要夺其性命?他还明言,只公布这一件举例,因已失时效,其他证据何止干百件,为国家利害计,仍有保密的必要。其口气已不似艳电,纯粹表示政见,已有挑战的意味,同时也意识到已身临危境。

谋杀案发生后,日本即派员赴河内,设法营救汪精卫脱离险境。此时汪既已由自己来实行和平主张,必须与日本交涉,乃决定前往尚未被日军完全佔领的上海和谈。他先于一九三九年的四月二十五日坐租来的法国小船自河内启程,后因浪大难行,才改乘五千吨的日本货轮北光号。经由基隆抵沪,定上了筹组政权之路。他于同年六月从日本归国时,在风高浪恶的大洋舟中,感慨万千,写下一首很能透露心情的诗,真是情见乎词:

卧听钟声报夜深,海天残梦渺难寻;

舵楼欹仄风仍恶,海天残梦渺难寻;

良友渐随千劫尽,神州重见百年沉;

凄然莫作零丁嘆,检点平生未尽心。

夜已深沉,舟行海上,卧榻上犹闻报时的钟声,可知诗人辗转难眠。他深信血案必是重庆特工所为,当地报纸也绘声绘影,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成为国际悬案,然而他绝不会想像到,二十年之后,杀人者会以锄奸英雄出现在台湾,写文著书以表功,无意之间破了案,确定是戴笠手下王鲁翘(曾任台北警察局局长)等人干的。特工乃主子的鹰犬,没有主子的指令,鹰犬不会伤人。汪精卫海行漫漫,回想在广州时的革命伙伴,亲密同志,竟出此杀手,情何以堪,怎能平息一再起伏的思潮?

汪精卫出走为了能够自由的发表和平主张,竞毫不相容如此,逼他别无选择,只好与蒋政府分道扬镳,自寻主张的实施。然因事出突然,不免徬徨,窗外海天一色,室内种种残梦浮现,却又难以捉摸,立即感受到的,仅是轮舟在沧海恶浪之中,倾斜翻腾,险象环生;远处的灯塔,忽隐匆现,而月色黯淡,凭添悽厉,更反衬出自己处世的险恶与心境的波荡。

此景此景,不能不念及两个月前的血案,他最亲近而信赖的年轻朋友,竟遭此大劫,替他而死。他与这位随千劫而尽良友的关系深长而亲密,死者曾仲鸣的姊姊曾醒,人称三姑,嫁方声濂。方声濂、方声洞兄弟都参加了同盟会,方声洞死于黄花岗之役,成为七十二烈士之一。他们的姊姊方君瑛也是曾醒的莫逆之交,两人于宣统元年都参与汪精卫谋刺摄政王的密谋,与汪有死别之后,又复生聚的深厚感情。民国成立后,汪氏夫妇偕曾醒及其儿子方贤淑与幼弟仲鸣,方君瑛及其幼妹方君璧共去法国居住,大家生活在一起。曾仲鸣与方君璧都跟汪精卫学过中文,曾仲鸣学汪氏书法极为神似,而方君璧称汪精卫为四哥,亲近可知。仲鸣与方君璧在巴黎时已订婚,学成后回国成婚,一直在汪身边做事,极为融洽。于此可见,汪与曾、方两家有通家之好,私交甚笃,结果曾仲鸣惨死,方君璧重伤,汪精卫之哀痛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难以割捨的私情之外,尚有义不容辞的公谊。汪精卫一再提到曾仲鸣临死时所说: “国事有汪先生,家事有吾妻,无不放心者,”属望之意显然,岂能消极退缩?他举目北望,半壁江山已经沦陷,不禁想起东晋时的桓温与僚属登楼,眺瞩中原,慨然有“神州陆沉”之嘆,而今他竟亲自“重见神州百年沉”,以“良友”与“神州”相对,更託出家事国事的交相呼唤,令他感到责无旁贷。这种心情必然是悲凉的,不下于文天祥过零丁洋所写的诗句:“辛苦遭逢起一经,千戈落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然而文天祥毕竟是悲剧型的英雄,他要此文天祥积极,虽然凄苦,既不要说惶恐,也不要嘆零丁。他还要检点自己尚有未尽心之处,于是壮志又兴。曾仲鸣既已为他的和平主张而死,他更应勇往直前追求和平,以慰死友?他在大洋上颠簸航行,思潮起伏,但是独自去实行和平主张的心意,显然始终未变。此后,虽然艰难倍尝,益痛山河破碎,“孤悬破碎山河影,苦照萧条羁旅人”、“险阻艰难余白发,河清人寿望苍生”,即使不可为亦应为之,见诸其《六十生日口占》:“六十年无一事成,不须悲慨不须惊;尚存一息人间世,种种还如今日生。”这种心情与其早年颇为一致的,所谓“成败亦何恨,人天无限忧”。晚年念及一九三五年被刺中弹未死,犹感“鸿飞意,岂有金丸能惧;脩脩犹賸毛羽,誓穷心力回天地”。这种心情,信念和决心,与跳火坑的行动也是颇为一致的。

金雄白(笔名朱子家)写《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一书,有一节是“ 一排枪、一滩血、一个政权”,即叙河内暗杀事件,金氏归之于运也?命也?其实关键在人,蒋氏的性格,汪氏的性情,最为关键;而汪氏的性情,充分流露在他的诗篇里。知其诗情,始能明其史意也。否则一声汉奸足以盖棺论定,然于知人识事,失之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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