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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伐林: 他去世了,黃河悲劇未結束
送交者: 高伐林 2011年02月06日15:37:59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1998年長江洪水後,黃萬里再次向系裡申請教課。系領導為他安排了一堂給研究生班和教師的課。黃萬里那一年87歲,已身患癌症,四次開刀。他特地穿了一身白色西裝,打上領帶,堅持站着講課,並親自寫板書。這是他教學生涯中的最後一堂課,留下了在苦難的背景下傲然屹立的高貴形象


◆高伐林


(續前)黃河毀了,黃萬里也毀了

  1957年5月,因為在三門峽問題上唱反調、被當局側目而視的黃萬里,在《新清華》上分兩期連載了一篇標為“小說”的《花叢小語》,批評北京市在馬路建設上違反施工常識,造成新建馬路到處翻漿,車輛無法通行。“小說”中人物議論:“盡說美帝政治腐敗,那裡要真有這樣事,納稅人民就要起來叫喊,局長總工程師當不成,市長下度競選就有困難!我國的人民總是最好說話的。你想!沿途到處翻漿,損失有多麼大,交通已停了好久,倒霉的總是人民!”
  作品還譏諷在三門峽論證中,有些專家原本是知道水流必帶泥沙的,卻仍跟著高唱“黃河清”,並批評了當時盲目學習蘇聯的高校教育模式。
  黃肖路對筆者回憶說,“這期《新清華》出來,蔣南翔馬上上報給劉少奇,很快轉送到毛澤東手裡,後來傳出來是這樣:父親在《花叢小語》的開頭寫了一首《賀新郎》,毛澤東先看這首詞覺得挺好,後來越看越生氣,就說‘這是什麼話’?‘把美國的月亮說得比中國的圓’!後來《人民日報》登‘右派’言論的專欄就叫‘什麼話’,‘右派’大毒草第一篇就是拿著《花叢小語》開刀。”
  黃萬里1995年接受採訪時說:“有一次,毛澤東遇見我父親黃炎培時很不高興地對他說:你們家裡也分左、中、右啊。《花叢小語》裡把實行百花齊放政策後的國內形勢,描繪成‘春寒料峭,雨聲淒切,靜悄悄,微言絕’。這是什麼話?”
  我從五十年前的報刊中查到:1957年6月19日,《人民日報》發表毛澤東《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同一天報紙第六版,在毛澤東題寫“什麼話”欄目下,刊出了《花叢小語》。此後“右派”反面教材都登在這個“什麼話”專欄。《人民日報》隨即連續刊登批判黃萬里的文章,九月號的《中國水利》雜誌出了批黃專號,刊出六篇文章,黃萬里一夜之間成了全國知名的大右派。
  黃肖路對我回憶說:“‘反右’時,我11歲半,自己已經會看大字報了。我祖父黃炎培的五個兒女,加上一個女婿,一共六人被打成‘右派’。祖父本人沒有被打成‘右派’,可能是毛澤東的策略吧——黃炎培在政治上與‘章羅聯盟’那幫人還不一樣。”此前,1954年,黃炎培將“統購統銷”政策調研中發現的問題,向毛主席提出意見,隨時後在人大內部會上遭到批判。
  但黃萬里的詩才,讓毛澤東印象難以磨滅。黃肖路介紹:“李銳在當毛澤東的秘書時,在廬山聽他批黃萬里,但在三門峽敗象已露時,1964年毛澤東在春節座談會上又夸黃萬里的詩詞,對黃炎培說‘聽說你有個兒子在清華大學做教授?他的詩詞我看過了,寫得很好,我很愛看。’章士釗當時也在座……”
  毛澤東稱讚黃萬里的詞,表示黃萬里寫個檢查就可以摘掉“右派”帽子。但黃萬里沒有利用這次機會改善自己處境,卻附詩詞上書:三門峽問題其實並無高深學問,而是1957年除我之外無其他人敢講真話。請問“國家養仕多年,這是為什麼”?
  黃萬里的“右派”帽子,一戴就是22年。1980年2月26日,黃萬里終於得到了右派“改正的決定”,他是清華大學倒數第二名改正的“右派”,倒數第一名,是錢偉長。


2001年8月18日,家人為黃萬里慶賀九十大壽。九天之後,黃萬里去世。(黃肖路提供)


聽說黃河難治理,我便立志治黃河

  黃萬里堅信,如果中央領導給他機會講解半個小時,黃河決不至於如此。因為他對治理黃河的癥結,實在太了解了。
  辛亥革命前夜,1911年8月20日,黃萬里出生在上海川沙縣(當時屬江蘇)。他的大哥黃方剛學哲學,二哥黃竟武學經濟學,二人均從清華畢業後留美,與黃炎培當時正大力提倡的職業教育有所差距,父親決定讓黃萬里學橋梁工程。黃萬里考入唐山交通大學,1932年,他學滿五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時,用英文發表了頗有創見的三篇論文,由中國著名橋梁專家茅以升審定作序,由學校出版。
  黃萬里在杭江鐵路當了一段助理工程師。1931年長江、漢水泛濫,水淹武漢三鎮100天,湖北雲夢縣一夜間淹死七萬人;1933年黃河又決口十幾處,人命財產損失慘重。黃萬里受到了震撼。他後來說:“當時唐山交大同學有三人放棄了鐵路橋梁工程師之職,出國改學水利,我是其中一人。聽說黃河是最難治理的,我便立志學水利治黃河。”
  黃萬里拜見了父親的學生——曾任過黃河水利委員會委員長的許心武先生。許心武對黃萬里說:“這次大水之後調查全國水利工程師的所長專業,竟皆長於土木工程之設計施工,沒有一個懂得水文學的”,“而不通水文學等於未入水利之門,只是能設計施工罷了”。於是,黃萬里決定從水文學入門學習水利。
  應該說,這是後來黃萬里比別的水利專家更具慧眼的關鍵:他不只懂工程,而且懂水文——他明白,一條河及其流域是一個有生命、有歷史、有未來的有機整體,對治理河流,就不是只盯著河道哪一段“口小肚子大”適合修水庫、電站。
  1934年,黃萬里考取了庚款赴美留學,先後獲康乃爾大學碩士、伊利諾大學工程博士,還學習了天文、氣象、地理、地質、水文、數學等多門學科。他的博士論文《瞬時流率時程線學說》創造了從暴雨推算洪流的方法,19年後Nash才提出類似方法。
  黃萬里駕車四萬五千英里,看遍美國各大水利工程,在田納西河域治理專區壩上實習了四個月。1936年密西西比河特大洪水之後,該河管理機構邀請黃萬里坐船參觀整條河流。這些經歷,使他眼界大開,認識到水利工程將使河床產生演變。悟性極高的黃萬里,明白了以前所學土木結構理論遠不足以解決洪水問題。
  1937年春,黃萬里學成回國,三所高校請他去教書,時任浙大校長的竺可楨親自登門並宴請,邀他去浙大任水利系主任。但黃萬里志在治河,他選擇了去南京政府經濟委員會,當一個水利工程師。抗戰爆發,他赴四川水利局道灘委員會,任工程師、測量隊長、涪江航道工程處處長等職,曾用四個月在長江支流上修建了小水利灌溉工程,僅花了四萬元,節約預算六分之五,灌溉農田1.5萬畝。
  他沿著岷江從河口到源頭,包括岷江的幾條支流,大渡河、青衣江等,都進行了實地勘察。晚年他回憶道:在美國學習時,“還沒有形成地貌學,在回國工作後,沿河邊步行了三千公里,自己在頭腦里開始建立起水文地貌的觀點,對治河的問題有了一些認識。”
  1947年,他應聘擔任甘肅水利局長。從此,他與黃河結緣,一生夢魂繚繞於這條中國的母親河了。
  1949年,黃萬里應中共之邀擔任東北水利總局顧問,沒多久,他感到無法在水利規劃和具體實施上有所作為,便毅然辭去了官職,帶全家回唐山交大,開始了後半生的教書生涯。隨著學習蘇聯,院校調整,唐山交大改為唐山鐵道學院,與鐵道無關的專業都被調整出去。1953年初,黃萬里調到清華大學水利系任教。他生動風趣、深入淺出的授課,讓學生們過了半個世紀還記憶猶新。
  在他的課堂上,大自然就是教科書,自然現象就是問題。他當年的學生、今天的中國工程院院士王三一說:黃先生啟發我們思索,在漫長歲月中,滄海桑田,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它們是遵循什麼規律形成的;當看見兩岸的平原時,黃先生興奮地說,這是大自然的恩施,是江河的功勞,大江大河下游都有沖積平原;是河流把上游的泥沙帶到下游淤積成的,兩岸還形成了自然堤,小水不淹兩岸,大水漫頂分流淤積兩岸。黃先生後來根據地貌長期演變的研究,提出治理黃河必須在黃河三角洲用分流淤灌黃淮海平原的對策,是早有所思的。


書房裡的黃萬里。(黃肖路提供)


拯救黃河不死心

  看到三門峽決策錯誤致使黃河災難日益深重,黃萬里的心在滴血,但滴血的心沒死。
  1958年,清華校黨委正式向黃萬里宣布:他被劃為“右派”。黃萬里回答:“伽利略雖被投進監獄,但地球仍在繞著太陽轉!”
  黃萬里工資從教授二級降至四級,大部分時間在家中賦閒,既不准講課,也不准發表文章,不能被稱作“教授”……一年後,他被送到密雲水庫勞改,住在干打壘的半地窖里,飢餓難熬。可就是這樣,黃萬里一直沒有忘記三門峽,他做不到冷眼旁觀,頂着“右派”帽子,在工地勞動的業餘時間,完成《論治理黃河方略》等論文。
  1964年,他再次向國家領導人上書,希望自己的意見能引起當局的重視。這一次他上書的對象選擇了國家副主席董必武,建議改建三門峽大壩,考慮到董必武愛好吟詩,他的信是用四六韻文寫的,並附有兩首七言古詩《念黃河》與《哀黃河》。信送出之後,果有反應,水利部有關領導囑其提出改建計劃。
  黃萬里用兩個月時間寫就了《改修黃河三門峽壩的原理與方法》,主張為開洞排沙,以燈泡式水輪機加速底流,“期救秦川於陸沉,復蓄水以調洪興利”。
  他的建議仍然未能被採用。黃萬里晚年記述說:“這個建議未得批覆,因為對於黃河輸沙下來的看法,我和大家有原則上的分歧.我的主張是必須讓泥沙排出水庫,以挽救渭河南岸;而一般的主張是攔沙上游,以減免下遊河床淤高。但是,人們也怕泥沙繼續淤在庫內,於是把壩下泄水洞逐年一個個地打開來,弄得大壩千孔百瘡,果然能排出很多沙來。而實際上排出的是潼關以下庫內歷年的積沙,每年隨著水流下來的泥沙仍然淤在潼關以上黃渭河槽里。人們卻誤認為這樣開洞排沙改建三門峽壩之後,沖淤可以從此平衡了。這樣做好比把可以治好的急性肝炎拖延不治,而轉成了慢性肝炎。”
  1966年,“文革”開始。大多數人三緘其口,明哲保身,黃萬里不同,他有自己的反抗方式,清華的紅衛兵到處打人,黃萬里也被打過:用帶扣子的皮帶抽後背,事後只能俯臥,無法仰躺。他給周恩來寫信反映。沒過多久,上面即派人傳下指示:不許打人。許多人相信,這與黃萬里的信有關係。
  紅衛兵又改給牛鬼蛇神們剃“陰陽頭”——把頭髮剃光一半留一半。黃萬里被剃後,回家立即叫家人給他剃成光頭。事後,他還拿推子幫其他“黑幫分子”都也剃成了光頭。
  黃萬里被趕到江西鄱陽湖鯉魚洲勞動改造,因勞累過度昏倒田頭。1971年回到北京不久,又被下放到清華大學水利系的基地——三門峽水庫,在那裡打掃廁所,接受批判。這倒是正中黃萬里下懷:靠近他所希望治理的黃河,生活條件也好一些,他的心情振奮多了,掃完廁所,就在樓道里打太極拳,練氣功。清華水利系在基地建了個小圖書館,黃萬里常常跑去看外文資料,通常上面蓋一本毛選。
  黃萬里初到基地時,上面有個禁令:禁止參加治黃研究及接受校外技術諮詢。但1972年春,他突然接到一項任務,清華水利系領導讓他在40天裡,就三門峽改建、黃河、海河的治理提供意見。
  這件事高度保密,少有人知。在黃萬里的遺稿中,發現了1972年5月給周恩來、1973年3月給黃委會主任王化雲的信函草稿。據此推測,讓黃萬里開展這項研究,很可能是周恩來的意思。從這時起,除了受批判,打掃衛生,他把所有時間都用在治黃研究上,一直持續到1976年。
  “四人幫”垮台時,黃萬里已經年過花甲,牙、前列腺都有了毛病,還出現了血尿。為跟歲月賽跑,完成治黃心願,他向學校領導遞交了請示報告,要求留京治病,投入科研。1977年,政治氣候出現變化,黃萬里雖然“右派”帽子還沒摘,卻急著就治黃問題,向陳雲和剛復出不久的鄧小平上書進言:
  “(黃)萬里研究黃河治理問題四十年了,這一治理方法也擬具有些年了。我認為黃河是可以在三五年內(基本上)治好的,包括安全防洪,下游廣泛澆水治鹼,增沃田五千萬畝以上,三門峽實現原計劃發電100萬千瓦等等。歷史上曾有先例:漢王景治河只用一年時間,經歷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八百餘年,河無大患,這是確實的事,應予後人治河以充分的信心。”“治黃乃千年大計”,“決定億萬民生,失誤則家國殄瘁……衰病之身,亟願生見河治於大治之年,曷勝迫切待命之至。”

這一代治不好黃河,下一代呢?

  黃萬里右派摘帽後,重新上了講台,給水利系青年教師補習課程。近七旬的老人,不僅講課,還批改作業。黃萬里沒再給本科生上過課,也沒有帶過博士生,僅在上世紀80年代招過兩個碩士生。
  以黃萬里的學術建樹和國內外的影響,他無疑具備了在中國一流大學當博導的資格,為什麼清華沒有聘他?
  清華水利系教授任裕民告訴黃萬里傳記作者趙誠:“水利系領導和學校都認為他有資格做博導,但做博導總得走個形式,寫申請。黃先生對此不以為然。他說:‘寫申請,多此一舉,有資格的人,就是能帶博的人,還要寫申請嗎?不夠資格的才寫申請,我夠資格為什麼寫申請?’”
  不寫申請,校方就不讓他講課帶研究生。因不是博導,黃萬里到了年齡,不能再招博士生,不能給學生上課,就從教學崗位上退了下來。但是由於黃萬里本人是留美博士,又是清華教授,有關專業的同行帶的博士生在畢業時,論文答辯還是請他參加。時下風氣不好,許多博士論文答辯不過走個過場,說幾句虛美之詞,拿了答辯費走人。但黃萬里偏不隨這個俗,一定要叫真兒,有時弄得博士生和導師都面子上不好看,找他參加答辯的人便越來越少。
  黃萬里說:“國家給我這麼高的工資,我的貢獻太少,過意不去。”1998年長江洪水後,黃萬里感到以前在水利授課上有不足,於是列出講義,再次向系裡申請教課:“40天來長江全流域發大水,大家天天緊張地看電視、看日報。眼見江水齊岸、湖岸出險……我們必須考慮另用浚河、疏水等方法。這些正是治河的問題,而我系偏偏又沒有這門課。當前用的治理江河的方法是不合適的。通常我國發洪水一般是南澇北旱,或南旱則北澇。如今大水遍及南北,連渭河、黃河、松花江也同時發洪。今後所謂厄爾尼諾現象還將引起氣候劇變。它的定量計算,除數學力學方法外,還需用到概率統計法。除了設計運行外,必須有實地經驗。……希望同志們聽聽我的《水經論叢》,我希望彌補我以往教學的缺點,請同志們多提意見,一起討論。”
  系領導總算同意了,為他安排了一堂給研究生班和教師的課。黃萬里那一年87歲,已身患癌症,四次開刀。他特地穿了一身白色西裝,打上鮮紅領帶,堅持站著講課,並親自寫板書。這是他教學生涯中的最後一堂課,留下了在苦難的背景下傲然屹立的高貴形象。


黃萬里教學生涯中的最後一堂課

黃萬里去世了,黃河悲劇仍未結束

  黃萬里去世後,又發生了一場令人痛心的災難:2003年夏秋之交持續一個多月的渭河洪水,按流量來說只是三、五年一遇,卻造成了50年一遇的損失:全陝西省27.5萬間房屋倒塌,225萬畝莊稼絕收,515萬群眾受災,直接經濟損失高達82.9億元。
  這再次撕開了三門峽的舊傷疤。《西安日報》發錶王新民的文章《誰應向庫區移民道歉》,直指這就是三門峽大壩造的孽:渭南地處八百里秦川最寬闊的地帶,地勢平坦,交通發達,應該有著最廣闊的發展空間。但是,由於長期以來處在三門峽的淹沒區而限制了發展,“水位日益抬高的黃河、渭河和洛河,這三條曾經養育了祖祖輩輩的母親河,自從三門峽水庫修建蓄水發電後,像進入了更年期,幾乎每年夏秋之季都要輪番發作,而首當其衝的就是居住低洼的庫區人民。”為了修建三門峽水庫,為了黃河下游的安寧,渭南“舍小家,保大家”,整整犧牲了45年,各縣洪災幾乎沒有間斷過。這還不包括延續40多年至今仍在困擾著的移民難題……
  這究竟是誰之過,是天災還是人禍?


黃河三門峽地圖。

  2004年,胡錦濤和溫家寶對陝西省呈報的關於加快渭河流域綜合治理的報告,批示要求進行論證。陝西成立了專門機構,著手編制綜合治理的規劃,並邀請中國科學院、工程院多位院士和水利部、國家環保局、清華大學等單位的專家、教授23人,在北京舉行《陝西省渭河流域綜合治理規劃》諮詢研討會,專家上報了方案,總預算竟高達462億元!
  一位專家面對這個巨額數字沉重地說:用來防洪的三門峽水庫卻成了洪災的罪魁禍首,這是對人類改變自然的嘲弄,這是人類在為自己破壞環境所造成的惡果買單。
  ——毋寧說,是千百萬民眾,是民族,不得不為當權者的一意孤行買單。
  這一切本可以避免的——如果當時聽了黃萬里的逆耳忠言。
  (本篇完。寫於2005年)


附錄:黃萬里的治河主張

  【高伐林按】《中國國家地理》雜誌2004年11月號加厚版是河流專輯《走遍世界去問河》,策劃了對亞洲的黃河、湄公河,歐洲的萊茵河、澳洲的墨累河等等河流的全方位比較調研。這個專題自然是繞不過黃萬里的,中國河流的現狀使人們重溫這位傑出科學家的真知灼見。該刊執行總編單之薔寫了一篇非常精闢的長文:《英雄黃萬里與“河官”王化雲》。這裡摘要介紹其中很小的幾個段落:

  黃萬里的治河理論很獨特,與當時水利界主流的觀點大相徑庭。如果把他與王化雲來比較,至少我們可以看出以下幾點不同:
  首先是對黃河的基本認識不同。當時王化雲所代表的主流看法是把黃河看作治理和征服的對象,是一條“有害有利的河”,要“除害興利”。而黃萬里則把黃河看作是一條寶貴的“利河”。
  王化雲主張建攔河大壩,用一個個水庫和大壩把整個流域控制起來,王化雲在書中曾描繪了他理想中的黃河:“由於在幹流上修建了若干座攔河樞紐工程,黃河將變成梯級化的河流,也就是由一座座大小水庫相連,像泰山的石級一樣,從青海巴顏喀拉山腳下,逐級下降到渤海之濱。除了在樞紐泄洪建築物的出口和壺口瀑布還能看到急流排空、白浪翻滾、濤聲震耳的壯觀場景外,昔日奔騰咆哮的黃河將變得十分平靜。黃河上惟一的壺口瀑布,我建議永久保留下來。”
  黃萬里則主張順應自然,因勢利導,反對修建大壩,反對蓄水攔沙和上攔下排。在《論治理黃河的方略》中,他描繪了他“分流排沙”的治黃方略。他說:“孟津以下北至天津,南至淮陰,是一個向上隆突的圓錐體形大三角洲,面積25萬平方公里。在沒有人類活動以前,這個三角洲上的水沙本來是向北、向東、向南分散開來的,現在我們就應該因勢利導地、繼續有秩序地把水沙送到這個三角洲上,‘且灌且糞,長我禾黍’。”
  黃萬里治河,不用建攔河大壩,也不需上攔下排,還不需加高堤身,甚至不需整治河道與河口。他的理論很像今天流行在萊茵河和法國羅訥河流域的治河思想。
  他的治河思想更像環保和生態主義者主張的“與自然和諧相處”。
  他的思想在當時太超前了,只有在今天才有可能得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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