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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悍將張靈甫傳--川西北的纏鬥
送交者: LuZhiShen 2011年06月06日08:31:34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王牌悍將張靈甫傳--川西北的纏鬥

在紅四方面軍翻過秦嶺逼近南鄭的時候,第1師也越過秦嶺,繼續緊緊咬住紅軍不放,於是紅四方面軍調頭向南,轉往大巴山區進入了四川境內。

四川省內原本各路軍閥各霸一方,劉湘、劉文輝、劉存厚、鄧錫侯、田頌堯、楊森、李家鈺、羅澤州等長年混戰不休,但是當胡宗南的部隊尾隨紅軍直闖川北大門口 時,正關着門自家打得雞飛狗跳的四川各路軍閥們卻突然團結了起來。他們擔心蔣介石藉口追剿紅軍,實則趁機插足四川,到時候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了,於是聯合 致電中央反對中央軍入川,並且大言不慚地宣稱,他們能夠包打紅四方面軍。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濬權衡利害,電令胡宗南停止追擊,在南鄭原地待命。

四川軍閥的此舉,無意中幫了紅四方面軍的大忙,歷史也因此機緣而發生了奇妙的轉折。紅軍趁機甩掉了窮追不捨的中央軍,繼而在川北輕鬆打垮川軍的防線,結束 了歷時近三個月的流亡,在川陝邊區建立了新的根據地。此後兩年多的時間裡,紅四方面軍從入川時的大約一萬五千人逐漸壯大到了八萬人,創造了另一個奇蹟。而 第1師則調往隴南,穩定甘肅局面,也為胡宗南日後成為西北王埋下了伏筆。

第1師調往隴南之前,由於楊虎城有意將甘肅劃入自己的勢力範圍,處處與中央委派的甘肅省政府主席邵力子為難,邵力子不堪壓力,棄職跑回南京,無奈之下,南 京政府只好任命西北實力派軍人鄧寶珊代理省主席。蔣介石不甘心讓甘肅成為楊虎城的地盤,命令第1師轉向入甘,將原負責甘肅防務的楊虎城部的孫蔚如師調回漢 中。1933年二三月間,胡宗南部到達甘肅,主力分別屯紮於蘭州天水和碧口。

在甘肅,胡宗南終於有了充裕的時間停下來整頓部隊,在南京的授意下,他在積極整訓第1師的基礎上開始擴編,將第1師擴充到九個團之眾。第1師的優秀軍官這 時都普遍獲得了提升,已經成了胡宗南得力幹將的張靈甫自然也在繼續晉升之列。在進駐甘肅之前,張靈甫已於1932年冬升任獨立旅第1團中校團附,1933 年,獨立旅第1團團長夏季屏調職,張靈甫接着晉升獨立旅第1團團長。

在第1師與張靈甫同時期的九名團長中,有三名出身黃埔一埔,四名出身黃埔二期,兩名出身黃埔三期,只有張靈甫和另一名也因戰場上表現突出而受胡宗南青睞的 劉超寰是黃埔四期。在資歷觀念濃厚的國軍中,論資排輩幾乎是一個潛規則,資淺的軍官很不容易與資深軍官競爭而獲得越位晉升的機會,由此可以見,胡宗南的確 對張靈甫欣賞有加。

張靈甫當時隨獨立旅駐紮在川隴邊界的碧口,看守入甘大門,他升任團長之後就在碧口銳意整軍。張靈甫的治軍非常嚴格,訓練紮實,他帶兵講究寬嚴並濟,重賞重 罰,帶出的部隊軍風在國民黨軍隊中稱得上嚴謹。他個人在操守方面也相當潔身自好,一不嗜煙酒,二不打牌賭博,也不好色,因此麾下的官兵對團長的嚴厲心悅誠 服。張靈甫後來的部下也說:“他對下面的確是很嚴,可他對自己更嚴。長官以身作則,大家也沒話講。”第1團在張靈甫的從嚴訓練下,成了胡宗南全師的頭牌勁 旅。

第1師因為進不了四川而停留在隴南整訓,徐向前率領紅四方面軍則在四川境內所向披靡,四川境內排得上名的軍閥幾乎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川康綏靖總司令劉湘是四川的軍事領袖,他本人親自到嘉陵江前線去督師,信誓旦旦地要將“赤匪”一舉剿滅,結果被紅四方面軍打得丟盔棄甲。

1934年11月,再次達到勝利高峰的紅四方面軍在清江渡召開會議,領導人張國燾和徐向前等人制定了川陝甘作戰計劃。在四川取得的一連串勝利,使徐向前對 紅四方面軍的戰鬥力深具信心,他打算以川北建立起來的根據地為依託,向西發展新的根據地。雄心勃勃的徐向前劍鋒一指,將紅四方面軍未來的發展方向指向隴南 重鎮,也就是他那位黃埔老同學胡宗南這一年以來新建立的中心根據地——天水。徐向前計劃先奪取碧口,再向天水伺機而動。

劉湘的親征失利,使川中軍閥終於向紅四方面軍徹底認輸。眼看着自家後院大火蔓延而不可收拾,曾經集體排斥中央軍入川的軍閥們,再也顧不得請來的神日後是否 還能送得出去,只得再度聯名向中央緊急呼籲,要求中央軍入川救火,在川北的大軍閥鄧錫侯甚至謙卑地親自到天水面見胡宗南,協調出兵定川事宜。

此時,在江西的中央紅軍未能頂住國民黨大軍對蘇區的第五次圍剿,已經被迫撤出根據地,開始了著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西北大局也較兩年前平穩許多,蔣介石縱 觀全局,決定讓第1師入川,守住川北的門戶廣元、昭化,防止紅四方面軍向陝甘發展,同時調動大軍尾追中央紅軍,企圖將整個紅軍分頭剿滅。



1934年12月中,第1師獨立旅旅長丁德隆率部由碧口出發向陽平關推進。在第1師獨立第2營攻取陽平關之後,丁德隆率領獨立旅三個團外加第1旅第1團和 西北補充旅第1團共五個團回師廣元、昭化布防。丁德隆將獨立旅的張靈甫第1團與劉超寰的第3團布署在廣元城內擔任核心城防部隊。獨立旅第2團駐昭化,第1 旅第1團駐三磊壩,補充旅第1團駐羊謨壩,第2旅第6團駐陽平關,構成一個互相呼應的整體防線。

就在丁德隆在廣元地區積極布防之際,他的老同學徐向前也沒閒着,徐向前率領紅四方面軍的主力正揮師北上,準備與丁德隆過招,發動廣昭戰役。

紅四方面軍經過清江渡整軍,士氣與技戰術進一步提升,戰鬥力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徐向前打仗是很能夠知己知彼的,他仔細研究了丁德隆在整個廣元的防線,准 確地判斷出它的最薄弱環節是在羊謨壩,因為駐守羊謨壩的是補充旅第1團,這個團是胡宗南在西北招募的新兵團,不像第1師其他部隊那樣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 是第1師中的弱旅,如果打斷了丁德隆整個陣線中的這一軟肋,就能迫近廣元守軍的側翼,並乘虛側擊丁德隆部署在廣元和昭化核心的精銳部隊。由此可見,徐向前 對胡宗南的第1師有着非同一般的研究,對對手各個團的情況幾乎瞭如指掌,那麼對此時已經擔任第1師主力團長的張靈甫這個四期小老弟,或許也是略有耳聞了。

決策一定,徐向前即在廣元正面集中了十八個團作為攻擊軍,用其中一半共九個團的兵力進攻羊謨壩的補1團,以打開廣元的大門。

廣昭戰役一開始,紅四方面軍打得相當順手。王宏坤率領34團與36團奇襲位於轉斗鋪的第1師第1游擊支隊潘名世部,打了一個漂亮的殲滅戰,並擊退了前來支援的第2游擊支隊。

徐向前則親率紅9軍與紅30軍的九個團突襲羊謨壩。雖然補1團是個新兵團,戰鬥力卻不像想象中的那樣不堪一擊。補1團自然不可能以一團之力打退半個紅四方 面軍的進攻,但是在團長羅克傳率殘部向廣元撤退之前,這個垂死掙扎的新兵團着實將紅軍咬了一口。在一月二十四日的激戰中,紅25師副師長潘幼卿陣亡,在徐 向前身邊督戰的紅88師副師長丁紀才被流彈擊中犧牲,就倒在徐向前的身旁。與此同時,向昭化進攻的紅31軍兩個團則沒能攻破守軍獨立旅第2團的防線。

第1師的戰鬥力出乎徐向前的意料,他花了三天整理部隊並調整部署,構成對廣元城郊烏龍堡的包圍。紅30軍與紅31軍強渡嘉陵江,占領了廣元城郊的飛機場。

1月29日深夜,徐向前以紅88師與紅93師圍攻烏龍堡守軍第1師第1旅第1團與補1團殘部,另以紅10師的3個團向廣元正面進攻,雖戰況激烈但進展不 大。獨立旅的戰鬥詳報聲稱,二十九日“東西劇戰,徹夜不息,我五(烏)龍堡守軍死力堅守,肉搏奮鬥,陣地屢得屢失,進退往複數十次。”《第一師廣元昭化戰 斗詳報 1935年1月》 (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 《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 第五輯第一編 軍事(五)》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年5月)

敵軍憑藉堅固工事據守,廣元久攻不克,相持下去對紅軍明顯不利。

在外圍部隊與紅4方面軍主力在城外激烈對決的時候,獨立旅的真正精銳,張靈甫的第1團則與旅部在廣元城內嚴陣以待。廣元城垣堅固,張靈甫在戰前又在城內加 築了層層堡壘,他頗為自信地估計,紅軍在外圍激戰已經一周,即使能夠衝破外圍的重重防守攻到廣元城下,也根本無力突破他第1團的堅固陣地,因此他有恃無 恐,指揮若定。這次還真讓他估計對了,紅軍在與外圍的獨立旅三個團和兩個游擊支隊激戰多日之後,戰事已呈膠着狀態,再打下去只是徒增傷亡,疲憊的紅軍最終 沒能如願攻下廣元城,不得已而撤退。

徐向前後來總結說:“廣、昭兩城的守敵相當頑固,糧食、彈藥充足,有恃無恐,我軍硬攻難克……廣昭戰役,我們和敵人打了個平手,末達到預期的目的。主要原 因是胡敵裝備好,戰鬥力強,憑險固守,我軍缺乏炮火,硬啃啃不動。”徐向前《歷史的回顧》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10月

獨立旅的戰後檢討則對紅四方面軍表示輕視:“匪連年竄擾,損傷頗多,初級幹部能力低劣,子彈尤感缺乏。故其攻擊動作多在夜間,被攻擊時全用紅燈,以密集部隊利用隱蔽及交通便利之處向我攻擊。奪其山頭若不得逞,即行潰退……匪來時沉著應戰,匪必自潰退也。”同①

打勝仗的原因很多,有時候單憑勝仗並不足以判斷出指戰員的優劣,失利後的應變方式,也是評價指戰員水平的一個重要標準。徐向前在自述紅四方面軍的戰鬥作風 時寫道:“毛澤東同志在總結紅軍的作戰經驗時,曾對運動戰作過通俗的解釋,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一條是打,一條是走。走的目的是為了爭取時間,做打的 文章……紅軍的走,對打破敵人的優勢和主動地位,改變自己的劣勢和被動地位,關係是何等重大!”徐向前《歷史的回顧》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10月

廣昭之戰使徐向前清楚地認識到,第1師在裝備、素質、地形與態勢上均占據了優勢,紅軍向甘肅進軍的戰略規劃暫時還不現實,他迅速轉移目標,不再提起進攻天水。徐向前的決定為接踵而來的西渡嘉陵江以及一四方面軍的會師創造了客觀條件。

對蔣介石和胡宗南而言,廣元之戰不止改變了紅四方面軍北進的戰略規劃,更重要的是讓川中各路被紅四方面軍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軍閥們切身體會了中央軍的威力,加速了四川內附南京的速度。

不過,國民黨軍當局對自己破壞紅四方面軍北進戰略企圖的成果看來是茫然無知的,蔣介石與胡宗南看到的戰果,只是獨立旅守住了廣元,並且損耗了不少紅軍而 已。獨立旅的戰果統計也是錯誤百出,理論上應該最了解戰況的第1師參謀長於達,五十多年後在台灣受訪時居然還堅信獨立旅在廣元戰役中擊斃了蔡申熙,而實際 指揮作戰的旅長丁德隆則認為他擊斃了陳昌浩與“董麻花”兩名紅軍“師長”。蔡申熙是中共鄂豫皖特委委員兼軍委副主席兼紅25軍軍長,早在1932年10月 9日在湖北省黃安縣河口鎮作戰中陣亡,與廣元戰役相差足有三年。陳昌浩是紅四方面軍政委而非師長,並且根本沒有陣亡,董麻花則無其人。當紅四方面軍遭到損 失而撤退時,獨立旅誤判紅四方面軍將要再攻廣元,所以嚴加戒備,而一旁被打怕了的川軍也無意乘勝追擊。國民黨軍對整個紅四方面軍的狀況一頭霧水,只要紅軍 退入根據地,就無從取得確實的相關情報。直到國共內戰結束,國民黨軍這種對共方情報既聾又瞎的狀況在各個戰場上屢見不鮮,成了最終全面失敗的重要原因之 一。



廣元之戰後,紅4方面軍西渡嘉陵江,徐向前著手在岷江流域成立川西北根據地,準備將根據地設在松潘、茂縣和理番(今理縣)一帶原本由四川軍閥鄧錫侯盤據的地方,以迎接中央紅軍北上,完成歷史性的會師。

蔣介石察覺到兩股紅軍即將匯合的趨勢,命令第1師全軍入川追擊。1935年3月3日,蔣介石讓胡宗南以西北追剿縱隊名義統一指揮第1師、第49師、第60 師、補充第2旅與獨立第32旅,尾追紅軍的蹤跡,向松潘高原進發。蔣介石得意洋洋地宣稱,紅軍已經被壓迫到川西北的蠻荒高原,他判斷西渡嘉陵江的紅軍不會 再嘗試從廣元進入陝南,決定讓胡宗南布置一道封鎖線,企圖將紅軍困死在松潘高原上。

雖然蔣介石另調了兩個師又兩個旅共十二個團的兵力歸胡宗南指揮,使得胡宗南的總兵力高達廿四個團,但是胡宗南並沒有組織起一個像樣的指揮機構,松潘高原作 戰使得胡宗南原形畢露,他或許是一個稱職的師長,但是指揮大軍團作戰則力不能逮,他十五年之後的徹底失敗,在松潘之戰中已可見端倪。

1935年6月12日,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兩方的先頭部隊在四川懋功達維地區勝利會師。為了統一下一階段的戰略方向,中共中央政治局於1935年6月 26日在懋功以北的兩河口舉行會議。1935年6月28日,中央政治局作出了《關於一、四方面軍會合後戰略方針的決定》,明確指出:“在一、四方面軍會合 後,我們的戰略方針是集中主力向北進攻,在運動戰中大量消滅敵人,首先取得甘肅南部,以創造川陝甘蘇區根據地,使中國蘇維埃運動放在更鞏固更廣大基礎上, 以爭取中國西北各省以至全中國的勝利。”“為了實現這一戰略方針,在戰役上必須首先集中主力消滅與打擊胡宗南軍,奪取松潘與控制松潘以北地區,使主力能夠 勝利的向甘南前進。”為貫徹兩河口會議的決定,中央軍委制定了以奪取甘南、赤化川陝甘為目的的《松潘戰役計劃》,並將一、四方面軍分編為左、中、右三路北 進。但是,與胡宗南已有交手經驗的張國燾卻主張迴避胡宗南的主力,向川康邊界少數民族地區退卻。由於張國燾與中央意見相左,紅軍在懋功和毛爾蓋地區滯留一 個多月,戰機貽誤,致使胡宗南的重兵控制了松潘北去的交通要道,紅軍已難以按原計劃經松潘進入甘南,中共中央只得撤銷原定的《松潘戰役計劃》,改從自然條 件極端惡劣的大草地北上參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 金沖及主編《毛澤東傳》 中央文獻出版社 1996年8月 。

讀過紅軍長征歷史的人,都對紅軍爬雪山過草地艱苦卓絕的壯舉印象深刻。而對他們的敵人,在他們前後面圍追堵截的國民黨軍隊的境遇,一般人了解得並不多。其實,對此時封鎖松潘高原企圖守株待兔的胡宗南大軍來說,他們的日子也是度日如年。

為了追剿紅軍,張靈甫也不得不爬上了雪山。這一次,張靈甫的戰場轉到了侯君集、松贊干布、年羹堯等歷史上著名將帥曾經叱吒縱橫的古戰場松潘高原。

自從秦朝建置湔氐縣之後,松潘地區幾乎在每個朝代都是漢族與羌、蕃等少數民族長期爭奪的戰場。清順治九年松潘衛內附,清廷在松潘部署了防務。五十年後,這片高原成為全國矚目的焦點,前後相連十餘年的兵禍,使松潘成為清初最多事的軍事重地。

松潘高原風景壯麗雄偉,但是除了土生土長的當地居民之外,很少有人能夠適應松潘高原上的惡劣氣候。這是一個平均海拔在三千公尺以上的大高原,最低處的海拔 也有一千多公尺,高原上群峰綿延,山陵積雪終年不化,長年嚴寒,一年間的封凍期長達五個月,大部分地區全年之中並沒有顯著的無霜期,氣溫最低可以低達攝氏 零下二十度。

惡劣的氣候、複雜難行的地形與極度匱乏的糧食,都是兵家大忌,要在松潘高原上部署大軍封鎖線就意味着天價的成本。

既然紅軍已經渡過嘉陵江,第1師獨立旅就沒有必要繼續在廣元地區駐防。張靈甫奉命率部向西面的平武進擊,部隊出廣元走的是昔日三國魏將鄧艾襲蜀的故道,經 劍閣暗渡陰平,正是唐代詩人李白慨嘆的“難於上青天”的古蜀道。即使無需像鄧艾一樣“束馬懸車裹氈推轉而下”,在艱危的古蜀道上行軍,部隊仍被搞得人困馬 乏,苦不堪言。雖說“踏遍劍門蜀道,勝讀半部三國”,對三國歷史如數家珍的張靈甫,此時騎在戰馬上,卻是沒有半點遊歷三國故地的雅興。

他的手裡捏着一封急電:碧口告急!

碧口是白龍江在川隴邊區切割出來的一個狹長河谷,白龍江由碧口向東,到廣元匯入嘉陵江。天然形勢與舟楫之利使碧口成為摩天嶺側川隴交通的重鎮,往南則是通 往青川的山路,商旅由碧口出發,可以經青川轉往江油、成都。但是碧口只是一個山區小鎮,腹地不足,平時糧食不能自給,需由外地採購才能滿足居民的需求。

1935年4月初,紅30軍第89師與紅31軍第93師第279團兵分三路向碧口襲來。當時駐防碧口的只有一個由西北補充旅副旅長劉鴻勛率領的百餘人的游 擊支隊,碧口郊區出現紅軍的消息傳來,城內軍民驚恐萬狀,商旅們爭相將財產貨物裝船,準備逃難。就在碧口亂作一團的時候,張靈甫團及時趕到,獨立旅曾經在 碧口駐防一年有餘,他的出現對商民們起到了一些穩定人心的作用。獨立旅大部隊隨後全部抵達碧口,緊接着,胡宗南準備入川的大軍也開始在碧口集中。面對雲集 的國民黨大軍,碧口當面的紅軍寡不敵眾,主動撤退。蔣介石由隴海鐵路調來的大軍先後由碧口進入了川西北。

胡宗南抵達碧口後,下令獨立旅與補2旅由平武向松潘推進。獨立旅沿涪江行軍,翻越海拔四千五百多米高的小雪山,張靈甫第一次嘗到了在雪山高地行軍的艱辛。

與張靈甫的部隊一同向松潘進發的還有補2旅,該旅的參謀主任李炳藻事後回憶這段高地行軍時仍然心有餘悸:

“由小雪山東山腳下的薑糖鋪到松潘上下約百餘(華)里,(上坡60里,下坡40里),早晚不能行走,只有早8時到下午4時可以通過,在上山之前需喝薑糖水 暖暖肚子,不然上山遇到風雪就有凍死的危險。我們到達薑糖鋪也做了一些登山的準備,在登山的時候並沒有遇到風雪,只是空氣稀薄,喘不過氣來,走上幾十步就 得停下來休息休息,若勉強行走,就要頭昏嘔吐。爬到最高峰時正值中午12時,遠望西南方向的大雪山,雪天相接,白茫茫不分天地,日光照耀光華奪目。下山時 山坡陡峻,腳不停趾就到了山下。”李炳藻《在川北松潘截擊紅軍的經過》(《圍追堵截紅軍長征親歷記》(上) 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審組編 北京 中國文史出版社 1990年 )

張靈甫領着他的第1團也跋涉在這條艱難的行軍道路上。部隊離開大本營越走越遠,給養接濟也隨之越來越困難。第1師當初剛回師碧口的時候,一日三餐已經難以 維持,能吃上兩頓乾飯就算不錯了,如今行進在荒無人煙的高原雪山上,舉目四望,不見村落,更不見炊煙,一天兩頓稀飯都難於保證,連找個適合設營的地方都十 分困難,雖然進入了夏季,終年積雪的高原早晚溫差極大,再加上高原缺氧反應,張靈甫與手下的官兵們一樣,在饑寒交迫中步履維艱,精疲力竭第1師參謀長於達 回憶說:“那裡(松潘)的艱苦之情,我是身受的。當參謀長連飯都難以吃飽,第1師初進時每天兩頓乾飯都支持不了(筆者註:應指在碧口),而今每天是兩頓稀 飯。事先胡先生也知道松潘糧食困難,一到松潘即展開外交工作,派人從成都送茶磚哈達分別去阿壩、蘆花、毛兒蓋交涉糧食補給……阿壩地大富庶,胡先人派人去 買糧,糧是買到了,卻因運輸困難而無法運到。我們的糧食一部分是由江油、青川、平武運去的,那裡有兩個土司,他們買了一百多條牛背了糧食來送我們。江油到 松潘的運輸不能用挑,都僱人背上去的。這一段路程僱工來往要走十幾天,只來運輸的工作就要把糧食吃掉一半。打仗皆靠糧食,糧食不足,士氣不振……這一仗主 要靠補給,我方雖有補給來源,卻已飽嘗艱苦,而共黨所占據之地多數是山地,根本不產糧食,又缺乏後勤,他們的境遇更可想而知。”(《於達先生訪問記錄》 於達口述 張朋圓等訪問 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歷史研究所 1989年)。

比起其他外來部隊,張靈甫的部隊適應能力還算是強的,畢竟他們在碧口屯駐過一年多,多少已經習慣了當地的氣候,相比之下,剛剛從北平調來的補2旅就較難適 應,至於撥給胡宗南指揮的其他部隊,情況就更糟。第49師與第60師是由原來19路軍縮編的部隊,士兵幾乎全都是廣東人,這些來自溫暖濕潤的南方地區士兵 對北方高原雪山的氣候反應,結果可想而知,每日因凍餓而死的官兵竟達上百人,部隊非戰鬥減員數量驚人,戰鬥力大打折扣第49師在上包座戰鬥詳報提到在高原 上的慘狀:“沿途全屬荒草古林,無村落可資設營。加之淫雨綿延,數日不習。官兵因凍餓而死者日以百計……給養無法補充,官兵筋疲力竭,舉步艱難。故不能與 悍匪作殊死戰……”《1935年8月 第49師四川上包座戰鬥詳報》(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 第一編 軍事(五)》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 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年5月)。

當張靈甫在雪山上飽受煎熬的時候,第1師第4團先搶占了松潘,使胡宗南得以部署他的松潘圍堵線。胡宗南深知在松潘高原上作戰的艱難,當年清軍統帥撫遠大將 軍年羹堯大量使用川陝一帶適應本地氣候的綠營作戰,而胡宗南手上多半是新從東南地區和北京調來的部隊,高地惡劣氣候成了部隊最大的天敵,這令胡宗南煩惱不 已。另一個胡宗南不願意承認的缺憾,是他其實缺乏駕馭大軍協同作戰的能力,在高原上的大軍作戰會使經驗豐富的老將畏怯,何況胡宗南從來沒有這種實戰經驗, 所以他選擇消

紅軍走過的雪山。極圍堵的策略也是不得已為之。他將大軍沿松潘、岷江一直到上下包座展開,占領每一個可以離開高原的隘口,並向毛兒蓋伸出一個前進基地,試圖構成一道完整的封鎖線。

翻過了小雪山,張靈甫奉命於岷江以西布防,即使在這一地區,他與他的部下官兵的境遇也不見得能比在雪山上好過多少,部隊還是遇到與年羹堯當年屯兵松潘時一模一樣的問題:缺糧。

胡宗南的封鎖線由於準備倉促,嚴重的糧食問題早在大軍集結碧口時就已經發生,當大部隊在松潘地區撒網般散開,補給線拉得更長,缺糧的情況就愈加嚴重。松潘 地區多產青稞,外地人不能適應這種寒性的食物,許多人吃了會腹瀉,因此軍隊一部分補給所需的糧食只好從離開松潘四五百里外的四川江油、清平、平武等地雇挑 夫人力輸送,扣除沿途十幾天的損耗,每個挑夫一次能送到松潘的糧食平均只得七八十斤,根本不足以維持大部隊的供給需求,官兵普遍處於半飢餓狀態。

李炳藻回憶說:“胡宗南玩弄了一個欺騙官兵的花招,下命令道:‘國難當頭一切要節約,上至司令下至士兵,每天只吃一餐,放午炮吃飯……’說到挑米的民夫, 更是苦不堪言。白天挑重爬山,食不飽腹,夜晚沒有被蓋禦寒(窮苦旅店沒有被蓋,只有用山條編成的山芭,在芭上鋪一層小草作為被蓋),病倒者比比皆是。死了 的扔到山洞裡餵狼,病重的脖頸和腿彎間用麻繩兜住,像抬豬一樣抬着走。這種慘狀真是亙古未聞。” 李炳藻《在川北松潘截擊紅軍的經過》(《圍追堵截紅軍長征親歷記》(上) 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審組編 北京 中國文史出版社 1990年)

非常的時期就會有非常的手段,有些搞糧食的創意實在是別開生面。阿壩在當地是屬於比較富裕的地區,第1師派人去向當地土司買糧食,被派的是一個叫謝義鋒的 營長,他是張靈甫在黃埔四期的同學,與張靈甫一樣長得高大英俊,能騎善射,但是他還有一本正經不善交際的張靈甫所不擅長的本領:會跳舞,會討女人喜歡,是 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謝義鋒到阿壩後吃了阿壩土司的閉門羹,為了完成找糧任務,他居然使出美男計,誘惑了當地土司的女兒。土司的女兒很熱情地為情人指點 如何打通關節,使謝營長順利完成了採購重任。阿壩土司不久之後親自到松潘見胡宗南,疏解了胡部的糧荒。也許因為這一功勞,戰後不久謝義鋒被升為團長,接替 後來因獲罪而被解職的張靈甫的位置。

1935年8月底,紅軍越過大草地北上,並在包座殲滅守軍及援軍第49師。第49師的大量潰兵向碧口湧來,當地駐軍本來已經在缺糧中自顧不暇,根本不去管這些友軍的死活,敗下來的傷病員境況及其悽慘。當時在碧口的目擊者瞄寫了所見的慘狀:

“在松潘圍堵的後期,國軍已經筋疲力竭。從伍誠仁的敗兵(筆者註:指第49師)到達碧口,市上就不斷出現乞食的病兵,沿門討飯,(和中共的宣傳截然不同,國軍居然寧肯乞討,也沒有從老百姓家裡搶吃的喝的) 有些竟然倒斃在街心胡宗 南的留守處從不過問……約末農曆六月,我從碧口回到縣裡,沿途看到死屍縱橫,都穿着軍衣,佩有符號。有些村落旁邊狗一群一群地在那裡爭食,頭面被啃的有骨 無肉,軍服和徽章仍赫然在眼。這樣傷心慘目的狀況被我親眼看到,覺得古詩中‘鳥鳶啄人腸,銜飛掛枯枝’的景象,還沒有這樣慘淒。”韓定山《一九三五年胡宗 南部在碧口阻截紅軍》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甘肅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甘肅文史資料選輯第1輯》 1986年8月

有後勤支援的國民黨軍尚且如此,在高原不毛之地上的紅軍的悲慘遭遇,比起國民黨軍更要艱難。美國作家斯諾在《西行漫記》裡說:“由於不搶就沒有吃的, (和中共的宣傳截然不同,國軍寧肯乞討,而共軍依靠強搶生存下來) 紅軍就不得不為了幾頭牛羊打仗。毛澤東告訴我,他們當時流行一句話叫‘一條人命買賣羊’,他們在藏民地里收割青稞,挖掘甜菜和蘿蔔,就靠這種微不足道的給 養過大草地。”毛澤東幽默的對我說:“這是我們唯一的外債,有一天我們必須向藏民償還我們不得不從他們那裡拿走的給養。”埃德加·斯諾著 董樂山譯《西行漫記》三聯書店1979年

第1師第3游擊支隊支隊長朱冕群在紅軍北上之後負責清掃戰場,他親眼目睹了犧牲在途中的紅軍戰士:“ (我營)沿紅軍北上所經道路,向臘子水搜索前進,清掃戰場……看見沿途凍死、餓死的紅軍很多。走上一二十步,就有紅軍遺屍四五具,並在路旁發現紅軍遺下的 一些草根樹皮和牛馬牲畜的骨骼。遺屍的眼珠都被老鴉啄去,情景壯烈,不忍卒睹。當時由於我是處於敵對狀態,為這樣多不怕犧牲,甘於凍死餓死,棄骨異鄉的紅 軍的獻身行動,迷惑不解。我還在哨棚里見到已凍死的紅軍戰士,兩手作射擊姿式的英雄形象,實令人感佩。”朱冕群《胡宗南部在川陝甘邊區堵截紅軍概況》(政 協成都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成都文史資料選集第13輯》)

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後在包座打的大勝仗,擊破了胡宗南精心布置的封鎖線,為紅軍北上掃清了障礙,打開了向甘南進軍的通道,使國民黨軍企圖把紅軍困死在草地的企圖徹底破產。

失利的消息傳來,耐力已經達到極限的國民黨軍官兵們表面上對作戰的功虧一簣感示遺憾,私底下莫不對終於能夠脫離松潘這個不是人待的鬼地方而暗自慶幸。

1935年從松潘高原上生還的軍人們,無論來自哪一方陣營,在他們晚年回憶起彼時彼地曾經遭受過的巨大苦難,都永生難以忘懷。

1935年10月中旬,國民黨軍在松潘高原上的圍堵部隊紛紛撤退。胡宗南率第1師回到甘肅追擊中央紅軍,有氣無力的第1師這時只能虛晃一槍,就在甘谷縣停止了追擊。胡宗南本人到了甘谷,再也撐不住虛弱的身體而病倒,蔣介石連忙派飛機將這位愛將送到南京調理休養一周。

張靈甫幸得生還,也累得幾乎虛脫,形容消瘦。稍事安定之後,他想念起許久未見的在西安的妻女來,便向代師長李鐵軍告假,李鐵軍很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張靈甫得到假期,想到脫離煉獄之後又能與家人團聚,自然滿心歡喜,戰時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此時的張靈甫,三十出頭已經位居上校團長,以一個黃 埔四期畢業生的資歷,在同年的國民黨軍官中也算得上是一個佼佼者。因為作戰果敢機智,他很得師長胡宗南的賞識,連受嘉獎,可謂仕途順利,躊躇滿志。

但是,樂極生悲,張靈甫萬萬意想不到,這次返鄉會發生一場改變他後半生的突然變故,使得他在軍界的大好前程幾乎毀於一旦。

1935年冬,張靈甫在西安惹出了一場大禍,這就是著名的“團長古城殺妻案”。

張靈甫槍殺了妻子吳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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