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美國東海岸的大紐約地區謀生的時候，在一次親戚聚會上，有位先生計算了他退休時需要多少錢。他和他的夫人都是白領高收入者，當時有兩個不到十歲的孩 子。他說眼下的生活開支占收入的比例不減少，子女高等教育的錢預備出來，然後攢的錢是他們兩口子退休後的需要錢。這筆錢得夠他們退休後的生活水平還和退休 前一樣，同時錢的本金還不能減少（這意思是退休花的是這筆錢的利息）。那，他們得攢300萬美元。注意，這是20年前的300萬，現在估計得500萬（因 為美元理所當然的貶值）；當時的一年定息存款的利率大約在3.5%，現在則是0.2左右。呵呵，利率總這麼低，他們倆口子得攢大約8000萬美元才夠。就 是當時，我聽他說出300萬美元都忍不住樂了。那會兒他們夫婦倆不到四十歲。就算還能工作30年，每年攢個十萬、八萬的；這意味着家庭收入（裞後）的三分 之一多都要攢起來。有些恐怖。我沒想計算這種攢錢的細賬，只是仔細觀察那位先生的表情；到底是開玩笑呢，還是認真的？

    有一點我不理解。為什麼他們退休後只花攢的錢的利息？剩下的錢何用？您說了，裝傻呀？那是留給子女的。然而我想這是個很蠢的主意。到了美國這麼多年，難道 不知道留錢給子女弊大於利嗎？很多美國人設身處地地為子女着想，如果身後還有大筆的錢，多回饋社會。就是在中國我們也會說，富二代很少能成器，因為他們有 太多的錢。其實中國早就有這樣的俗話“富不過三代”。子女如果不勞而獲，有的是錢，他們還有什麼奮鬥人生的心思？這樣算起來，這位先生和他妻子攢一百多萬 也就足夠了。

    也許很多人會嚷嚷“要考慮通貨膨脹”的因素。也是，現在我到食品超市一看都眼暈，生活必需品價格這幾年漲得邪乎。可美國公布的通膨率卻非常低。人家那個價 格指數扣除食品和汽油的價格波動。誰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計算？現在銀行的利率幾乎是零。現在這錢放到二十年後會毛了多少？您這使勁攢錢不是虧大發了嗎？ 那就投資股票市場。這個……風險太大呀。

    我剛才提到的那對夫婦說了，買房。他們倆口子有價值幾十萬美元的住房。他還經常提醒我們倆口子一定要買房。他說：買房是美國政府給予美國中產階級的最大實 惠。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報稅的時候可以扣除買房貸款的利息；比如，買房貸款30萬，頭一年的付的利息是1.5萬。根據收入，本來應繳4萬的家庭個人收入 所得稅，這一下就免掉了1.5萬。

    不過我有不同想法，這些年來也沒有改變初衷。老伴兒和我一直沒有買房，每年也攢一定的錢，剩下的錢就是旅遊。或許太多的人認為，我們到了老年，因為沒有多 少錢，日子過得會很糟糕，到時候會貧困潦倒。退休了本該享受人生，卻因沒錢孤苦伶仃。如果自己有房，老到必須住公寓的時候就把房子賣了，那房子隨着房價的 不斷攀升成為了一大筆錢；這也是攢錢的有效方式之一。可是我認為，報稅扣除貸款利息的好處是逐年遞減的，因為貸款本金和利息都在逐年減少。有了房子要交地 稅。這筆錢可不少小數目。房屋在幾十年中的維修也要花很多錢。這些住房的人們心裡是很清楚的。那美國人為什麼有錢就買房呢？因為他們要享受生活，而非攢 錢。實際上，通過我大致計算，我們倆口子一輩子住公寓，要比買房的人省下太多的錢。這主要是我們住公寓每年交房租的錢，遠遠低於自己買房子住。而且還不用 維修花錢；地稅已經包括在房租里。當然，我們沒有享受到住大房子的舒適。因為沒有買房，我們手頭的錢就相對多。用這錢去旅遊富富有餘；同時，我們在通貨膨 脹中受到的損失相對少。錢都花了，還有什麼可損失的？我想再強調一句，那就是：錢花了才是自己的。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兒？美國人其實都是先把錢花了的。

    到了美國有了一些錢後，旅遊狂的老伴兒就揪着叫苦連天的我不斷旅遊。美國的國家公園我們至少逛了二十個，州立公園數不過來。加拿大從東到西都玩兒遍了。南 美也去過六次。老伴兒和女兒還去過歐洲。旅遊累呀，我倆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真的走不動，爬不動。我心想，如果到了66歲，名正言順地退休。恐怕更玩兒不 動了。那時就是有錢又有什麼用？我們這次到哥斯達黎加旅遊，遇到個中國大陸來的單身女性。她三十多歲，口口聲聲地說：趕緊得看世界了。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麼 不測？慚愧，我們要是剛來美國就東奔西走地去旅遊多好。現在真的體會到年過花甲，人老體衰的滋味。如果您也特別愛旅遊，想着現在攢錢，到了退休後好好的旅 游；我勸您別太一廂情願。要旅遊就得趁年輕時候去，年老珠黃倒是該多多的在家中與老伴兒相濡以沫。設想一下，您總算退休了，也有些錢了，可是道都走不動 了，到處旅遊幾乎都是奢望了；這有多麼遺憾。

    要是您更喜歡在舒適的大房子裡，倒在沙發上，吃着土豆片看電視。那我也啞口無言。您喜歡這種生活方式，享受了您嚮往的生活，根本不喜歡有生之年到外邊好好 看世界，而且因為買了房也沒有多餘的錢，我還真不能擠兌您是房奴。然而很多中國人並非真的覺得在享受生活。他們千方百計地為自己買的房子保值，甚至做飯都 在後院裡另建個小屋子當廚房。怎麼，想着幾十年後把房子一賣，得到一大筆錢？我的想法是，新房子和幾十年的老房子不會是一個價格的。當您賣房子的時候，新 房子會比您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價格高得多。您要是在以往並不認為自己享受了大房子的好日子；這怎麼說呢？或許想到自己有一大筆錢就高興？人們議論起日本 人，說他們中間很多就是這類人。

陳思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