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夜風
燥熱壓抑的土地
在黑夜狂舞着不平
拔地呼出
沖天的憤怒
狼哀鳴着
- 躲到陰谷
熊在喘息
- 夢想冬眠
玉兔終於盼來寧靜
在背風的草窩閉上眼睛
鷹盤旋，找尋獵物
跋涉丘陵間的人
吞喝了太多的狂躁
自以為陵上夠得着太陽
夜風裡伸出手臂
攪渾的是風沙
抓住的是草芥
陵背上草屋的頂棚
在酒精里燒成團團棘荊
絆倒的跋涉人找吧
找那個海市蜃樓里的吵雜
酒氣混進汗濕飄散
蛇尾晃響......
怎麼就忘記像風一樣呼嘯？
一陣夜風一陣幻覺
草芥飄落了
丘陵爬行着一行血印
黑的是血色，昏的是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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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
你從正午的榕樹下
揀回只螞蚱
硬要它唱知了的歌兒
螞蚱急得哭了
於是
榕樹下的那片草葉
總掛著你的心事
其實
那塊草地有多少只螞蚱
也一定會有多少知了
一天你捧著知了
唱著回家
千萬不要忘了
用你翹翹的小嘴
親親總向你笑的
那朵薔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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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
童真
風裡翻個筋斗
點撥一片春潮
蝶影
染遍花的斑斕
拉動陣陣晨霧
夢
浸透露的語絲
埋在心田
歌兒
劃開湖的寂靜
綴上荷的點紅
期望
是夏燒熱的火雲
躁動地飄在天頂
等待
失望地蒙上灰紗
撕天裂地在咆哮
而夢
掛著不干的雨滴
覓望陽光
歌啊
推動彎彎的櫓篙
托著夢水上漂搖
夜風
悄悄為夢墜上沉甸
畫出曦照里的金黃
躁動
突然在狂飆中沉靜
細數秋捎來的顆粒
夢
醉飲了歌兒的喜悅
醒在原野
蝶影
挽住一個暖暖的夢
憧憬雀躍再催春意
那菱角上翹楚的簫聲呢
莫非早已收住
荷尖不褪的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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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嶺秋雪
月光不及呻吟
已被雪壓落山後
金葉風裡突顯蒼白
愴然飄落，澗流凝滯
雪片貪婪地粘住
凝封前澗水生命的跳躍
裹着它黑暗中狂飆
地聲轟鳴，雄渾如雷
燒熱山綿延的起伏
火柱
竄騰山頂龍舞
雪花如赤
秋風嗚咽着嚇出冷汗
山林輕快地燃燒
時光的腐朽
今夜
石流激盪
用火，把天燒透！
月亮山後躍出
星歌清脆
呼喚南去的雁陣
雁翎雪珠映火
排成鳳飛
掃蕩秋里腐葉
灰燼散開
星歌里飄揚涅磐
澗流破冰而出
早到的秋涼死在火的洗禮
燒盡腐爛的山脊抖落煙熏
夢入沒有雲霧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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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
是月兒該圓的日子
卻一陣風
吹來一朵雲彩
月兒的一半在雲後哭了
另一半如瓢
盛滿雲濾過的淚滴
幽幽黯然
風吹乾了濕咸
那捧濕咸落在
裂開的燭心
燭淚流淌
披上窗紗收不盡的月光
心傷剔透
凝住中秋的風
而風裡飄揚的紅紗
帶走弦上欲述還休的朦朧
讓我吹曲洞簫吧
用悠長拴牢你的飄搖
如果我的痴迷是這點燭火
就讓我不懈地搖曳
等風迴轉頭
送回你紅紗上的歌兒
我會把那片朦朧燒透
把整個生命燃亮
補圓那半個彎月兒
看着你灑滿銀輝的皎潔
哦，那是你熱烈的琴聲吧
夜在心的和弦上突然晴朗
幽深的藍夜裡月笑得好圓
星河駛來一面鼓滿的紅帆
我銀色的簫歌是長長的纖
讓我吹曲洞簫吧
用思念圍築你停靠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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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中秋
風，驟然止步
鋪一塊藍紗
裹住月亮
圓一個藍色的夢
月上秋葉
已經寫下
滿滿的詩行
月光透射
染藍夜的深幽
- 詩葉散落了
天際遍撒一片閃爍
銀河如弦
伴和星不知疲憊的詠嘆
哪顆星在低吟
我滄桑的詩句？
春雷激發的蓬勃
掛着朝露
穿破世俗的霧
勁拔一株青翠
哪顆星在低吟
我滄桑的詩句？
夏風吹打的熱情
電掣風華
顯露生命偉岸
剛直挺立天地
哪顆星在低吟
我滄桑的詩句？
秋風吹開的皺眉
舉目廣袤
撫平疤上裂痕
酒壯沖天豪氣
哪顆星在低吟
我滄桑的詩句
我的滄桑里種過希冀
我的傷口上長過強悍
我的歌織出風的郁藍
- 秋里，包圓滿天月光
把我飽經滄桑的倔強
傳寄給你，掛在星空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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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填滿秋葉
還是那個秋嗎
我曾經串在風箏上的
紅撲撲的秋
在雲的耳畔摩挲
訴說夢裡的昨晚
我的夢就這樣讓雁子
帶着飛得很遠
又從很遠的地方
帶回似曾相識的笑臉
寫在紅葉上的詩
一葉一行
而我跳在紅葉上的心
羞澀着猜測朦朧
朦朧的我問朦朧的羞怯
“是血液染紅的你，
還是你染紅我的血液？”
你眼裡流出朦朧的感動
手和手扣在一起
手心滲出紅葉的濕汽
斑滴兩顆心的扉葉
兩個聲音重複一句話：
等秋葉再紅的時候
我留下的
不只有紅葉上的詩
風也從未吹走
我心裡填滿的盼望
我的每縷晨曦
都是紅葉染透的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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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記憶的書籤
標誌一本泛黃的生活
翻開，是歲月的苦澀
腳步印下的字行
劃開條銀河
到哪兒，
才是我掛在月梢的遙望？
哦，夜
遮住那面扉頁吧
那片無言的空白里-
印着晴朗
我步伐雀躍
如詩，一行童真
激盪一行暢想
只要夢還來
就從不懷疑拂曉
扉頁上不染塵埃的明亮
多少個日夜走出的
故事，我的書籤留在
那頁扯不下的低沉
日子一頁頁翻過去了
而我淚和悔
都凝固在那頁
被世俗劃破的創傷
我的淚把日子浸透了
要撫平日子的坎坷
而我的心從此，以血
積蓄迎風迸發的高亢
我的字行是筆直的
因為我寧折不彎的身軀
從未在生活里踉蹌
那月梢上的豎琴
在彈我夢裡的詩嗎？
琴音里天那邊亮的
可是你勾起的晨曦？
哦，月牙兒
留下那隻豎琴吧
我要在以後的路上用它
唱那些沒有欣喜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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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荷
夏終於
把最後的熱情
凝聚在
湖的眉心
風吹涼的漣漪
被雁掠過
心底沉入
灼熱的感動
青荷上托起
誰的朱顏？
那一點焉紅
還留著盛夏的
痕跡，嬌嬈
掩映在秋的水波
斜陽浸透霧靄
遍灑一池暖色
呵，這夏與秋轉換的曖昧
槳櫓搖動的船歌
唱紅了秋荷
霧裡斜陽如紗
織一片溢彩的湖翠
一拱石橋連起
柳浪和鶯歌的約定
荷花蕊絲如線
穿破風涼，夢系來春
用荷尖的語絲牽住
飄搖的鄉夢吧
在水聲歇止的時刻
暖暖心底的思念
故鄉的秋荷
紅的永遠都是-
遊子不散的淚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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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時令
當風失去熱情
太陽會躲得很遠
白晝在寒冷里萎縮
夜幕放縱中把自己拉長
土地一片蒼白
霜花是它禦寒的薄衣
那根老樹那脈遠山
披雪，在風的呼嘯里
撥挑歲月輪盤
狼嚎如撕
釁激峰頂盤旋的鷹
原野荒草枯寂
夏的狂熱總眠於
冬的酷冷
夢在雪裡埋入安寧
滴滴雪融
拉動根悄然伸展
既然夏里從不奢望
就在冬暫短的凜冽里
卸下沉重，醉享自然
冬，是豺狼和狡兔都膽怯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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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如你
有的人死了
可他們還活著
有的人活著
可他們已經死了
張純如，你還活著-
你的笑容你的執著
都還在我們心裡
活著
一個誕生過秦皇漢武的民族
一個祭奠了屈原兩千三百年的民族
一個曾被持續奴役侵辱兩百多年的民族
一個剛剛從血和淚洗禮中站立起來的民族
是什麼樣的誘惑
讓他們的靈魂在拜金欲中迷失？
是什麼樣的低賤
讓他們的靈魂在犬馬聲色里發狂？
而你，如一縷清風
一縷荒野里催發萬物的清風
帶著高貴帶著純淨
用這個民族不久前拋灑過的血淚
來呼喚人類最起碼的善良
如果有銅臭就骯髒了
如果圖虛名就偽劣了
只是為了還真相於一段歷史
只是為了讓殺戮不再重演
你選擇了沉重
你的生命太年輕了
你的笑容太陽光了
可是這難以承受的沉重啊
你從容扛在肩頭
義不容辭，卻又難以卸落
以女兒的善柔，男兒的剛強
你的人格是我們民族的驕傲
噩耗傳來時我想
如果你挖掘史實的路上
多一雙同胞的肩膀？
如果你面對恐嚇的時刻
有十三億和你同立的脊梁？
在這個生與死都錯位的時代
如果我可以替你應對死神的徵召
我會以剛烈挽留你的美好
因為你的完美會讓所有的卑賤
所有的虛偽低頭，長跪！
從此，在端午節的沉寂里
我們又多了一份哀思
從此，在民族命運的探索中
我們又多了一份悲壯
還會為廉價的世俗喝彩嗎？
還會為無痛的情愁索眉嗎？
如果良知可以被喚醒
我的生命可以付出
追上屈原的腳步，
岳飛，文天祥的腳步，
和你的腳步-
張純如，你從容的腳步
生命的高貴不在短長
如火，只要閃耀在昏黑的冷夜
燒熱的永遠都是激昂
你是高貴的
因為你留下一份康健
一份完美，一份率真
而你年輕的生命
將洗淨難以數計的
生命的混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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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生活 (三則)
1。偷瓜
村北的沙□地有片西瓜
圓西瓜月光下真像銀花
光頭的少年水溝里爬喲
頭頂的光亮閃喲那個閃
照得看西瓜的人兩眼花
少年淘氣地順瓜藤摸喲
手縷著月下泛白的槍線
輕輕摸索到那火藥槍膛
一泡尿澆透膛里的槍藥
放肆在瓜地拍呀那個拍
拍到好大好大個甜西瓜
誰知腳碰到另一根槍線
少年的褲子屁股上開花
看瓜的老人提馬燈過來
手裡還拿著個針線荷包
眯著他渾濁的老眼縫喲
把鬍子都縫進褲上槍眼
那晚的西瓜甜喲好個甜
少年的肚子撐個溜溜圓
誰知屁股挨上兩個巴掌
一跤摔進了沙溝溝里喲
濺濕他敞開懷的土布衫
2。菜園子
一場雨澆得河水漲喲漲
漲到家門院前的豬圈旁
少年見四下沒人脫光光
一個猛子扎進河正中央
對岸菜園子的篥笆牆喲
攪得河水一圈一圈地轉
少年順著那旋渦渦游喲
再出水是在菜園子裡頭
摘下個西紅柿酸得咂嘴
咬一口綠辣椒辣麻舌頭
細細的紫茄子象彎月牙
頂花的小黃瓜扎破了手
3。抓烏龜
曬黑了肚皮的農家仔喲
睡醒軲轆從壩上爬起來
河壩上毒日頭照汗珠兒
跑跑滴濕腳底下的黑土
黑土沾在腳板沉又沉喲
墜得要跳進河裡泡幾辰
黑土的牙齒咬的腳趾痛
彎腰摘下個烏龜半斤重
烏龜的蛋蛋放進罐罐里
鹽粒撒了一層喲又一層
不怕烤魚再吃得拉肚子
找塊鐵皮煮熟個烏龜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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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霧蒼茫
霧把雪後的早晨
扭曲成黃昏
西山的殘月
和東湖的早霞
都承載昏黃的光
墜落霧靄
大地不堪重負
在窒息中蒼白，抖嗦
自然總能找到乖戾的幽默
來嘲笑它自己-
在不該燥熱的日子鬧春
騷擾雪洗過的純淨
湛藍悄然隱退
躁動的兔子
在鷹的爪捉里升天
而鷹翅膀上凝結的霧滴
不過是它夢幻里天堂的華燈
破碎於一觸即發的血迸
血紅的冰凌在霧裡渾濁
污垢堆積在退縮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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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搖樹
我是
長在皇城根下的
一顆樹
那老牆的陰影
像蒼老的咒符，拼命
壓迫我的青春
直到，一天我的眼睛
終於齊牆眺望
看見牆頭的荒草
遠比我肥碩，高大
因為它長在牆上
騎着罩住我生長的
滄桑
牆上岳飛袁崇煥的烈骨
早已風化
而托起我生長的根啊
在一陣又一陣狂熱的風裡
滿目瘡痍
我的生命離開根
隨風飄搖，直到
成為遙掛天涯的枝杈
誰勾引了
我鄉夢裡那抹淡綠
讓它在虛幻的假山上跌落？
牆頭荒草逐風
用枯黃
裝飾古牆的輝煌
而被那蒼老咒符壓迫的新芽
在衝破殘垣陰影的瞬間
又重複高不過草的失落
或者墮落，變成
牆上營養不良的矮樹
麻木地唱着草的歌
用臃腫壓迫築牆的古磚
讓牆在風中剝落
我是飄在風裡的樹
捂着撕斷的根悉數年輪
扯不掉老城根下長出的虛榮
在它鄉的四季輪迴里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