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輸的女人

潤濤閻

(一)
柳曉佳出身於杭州，皮膚白皙，明媚秀目。看上去給人一種雨後清新的感覺。她體
態輕盈但不失穩重，如炬的目光帶着柔情。

柳曉佳曾經有過一段不幸的愛情經歷。她被相愛過並海誓山盟過的男朋友給甩了，
理由據說荒唐得讓人難以容忍。柳曉佳哭着去了寺廟，開口便笑的米勒佛爺聽後都
板了面孔，看着柳曉佳的訴說時的淚花竟然無動於衷。

柳曉佳的母親時刻為女兒擔心，害怕她想不開。俗話說女兒是媽媽的心頭肉。到了
該結婚的年齡了，突然出了這檔子事，老媽覺得是時代變了。老媽便四處打聽有沒
有合適的男人。母女倆對自己認識的人群反覆掃描了一遍後得到了共識：好男人都
結婚了；沒結婚的都有毛病。

在一次去上海出公差的火車上，柳曉佳與一位白髮老人坐在了一起。很快二人便聊
了起來。這位長者是浙江大學的教授。突然間車廂里兩位站立者因為搶座位對罵了
起來。柳曉佳看不過去便說現在的年輕一代毫無教養。老教授聽後不以為然，說那
是他們還沒結婚的緣故。男人要經過女人的調教才能成為好男人。

柳曉佳從此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苦苦思索着老教授的話。也許是出於對教授的崇拜，
也許是自己的經歷使然，她似乎茅塞頓開，一下子懂得了如何走自己的人生道路。
她不再彷徨，毅然決然地大步流星地走向勾引別人老公的道路。

(二)
柳曉佳發現，即使在身邊，被女人調教好了的男人比比皆是。可俗話說兔子不吃窩
邊草。柳曉佳發現自己雖然不是西施級的國色天香，但自己的美貌也十分出眾。她
試探着給陌生男人送點秋波，很快她就發現她的笑容就是捕魚的誘餌。有紳士風度
的男人們看到她的傳情的眉眼、動情的笑容、大方的舉止、自然流露出來的情愫，
鮮有不失魂的。就象饞貓見到了金魚，財迷看到了銀條，鐵棍碰到了磁石，即使想
走脫兩腿也不聽使喚。

楊長春就是這麼一位。

老楊40多了，家有妻室和一個上小學的兒子。妻子做黨務工作，在基層黨委辦公室
上班。十年的婚後教育，使得老楊成了一位里里外外勤勤懇懇的老黃牛。要不是碰
到了柳曉佳，老楊這一輩子都會年年去領他的“五好家庭”獎狀的。

聞香識女人，食髓知味道。老楊能嗅出柳曉佳特殊的體香，這使他神魂顛倒不能自
己。起初，老楊與柳曉佳的偷情雖然頻繁，但也沒有引起妻子的懷疑。經過這麼多
年的調教，就是床上活他也是被動的應酬。當然他能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
戰之能勝。”算得上是毛主席的好學生妻子的好丈夫。就象老黃牛從不主動要求拉
車，但只要把式一開牛棚的門，老黃牛就會走到車旁調好身子進入車轅。

一天晚上，妻子聞到了丈夫肩膀上有似乎是香水的味道。敏感的她便起了疑心，問
他這香味是哪裡來的。老楊心裡一直提心弔膽，張嘴說出可能是擠公車時與濃妝艷
抹的女孩子有了摩擦，儘管自己沒感覺到。妻子也就沒再多問，但心裡還是犯着嘀
咕。不幾日，老楊去找曉佳，結果等了三個小時也沒見到曉佳的影子。害怕老婆起
疑心，便回家了。也許是心中有了對不住老婆的念頭，那天晚上，他主動跟老婆粘
糊起來了。這一下老婆看透了，便立刻下戰書，老楊懂得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的一貫政策，經不住老婆的軟硬兼施便大哭起來。老婆扇了他兩個耳光後便要自殺。
老楊雙腿下跪。他知道，自己那模範丈夫的名氣倒是小事，他不能離婚因為他太愛
自己的孩子了。

妻子畢竟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她知道趕走自己的丈夫是下下策，便提出原諒丈夫
的條件：交代那猢狸精的姓名地址工作單位。她打通了柳曉佳老闆的電話，說要見
一面她有要事相告。不幸的是這是一家外資企業，老闆接到電話時口氣十分和藹可
親，因為他以為是客戶來訂貨。當得知是因為男女關係，老闆啪的一聲扔下了電話，
嘴裡FXXX個沒完沒了。老闆天天晚上泡妞，哪有時間在上班的黃金時段聽這種嘮叨。

老楊的妻子找到了柳曉佳，剛板起面孔要質問柳曉佳當了第三者還敢不敢抵賴時，
只聽柳曉佳心氣平和地先開了口：“都是人，好東西誰不喜歡啊？我喜歡優秀的男
人有什麼錯嗎？”這麼一句話竟然把做了幾十年政治思想工作的黨委委員憋得啞口
無言。她想了一夜如何對付柳曉佳抵賴把責任推給男人的各種花言巧語。沒想到人
家根本就光明磊落般講出道理，而且象是給她上政治課。她自己原先準備的台詞就
是要表明丈夫多麼好，錯全在猢狸精一方。可對方完全承認！她懵懵地站在那裡不
知如何是好，最後只好罵了一句“不要臉”便揚長而去。走的時候，柳曉佳瞥了她
一眼，看到的是楊妻的嘴巴是歪的。曉佳好生得意了起來。

(三)
柳曉佳失去了與老楊的聯繫便很快掃描發現了另一被老婆調教好了的榆大偉。

這位榆哥儀表堂堂，學識多見識廣。他有一個美好的家庭。妻子是當年無數男人追
逐的校花。他能把校花搞到手總是覺得自己是幸運，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理由
了。因為比自己帥比自己聰明比自己富有的男人不在少數。他總是覺得欠老婆很多
似的。沾花惹草他從來沒想過，能看住老婆就算燒高香了。

柳曉佳感覺到釣到這條魚難度不小，然而，在外企工作當推銷員的她時刻有競爭意
識，練就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經過煞費苦心地有計劃有綱領地周旋，
她掌握了榆大偉的心理薄弱環節。但她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把榆哥弄到了
床上。

榆哥結婚時間短，妻子一直擔心生了孩子會提前變老，而容貌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她每想到生孩子會改變自己的三圍就對懷孕有恐懼感。

榆大偉事業有成，妻子不用上班就能過上大多數人夢想成真的寬裕生活。她除了每
天按時保養自己的皮膚用各種化學品作試驗外，家裡的事情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
榆大偉回到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不進廚房。他們已經習慣了男主外女主內的生
活方式。

打從與柳小妹暗通款曲後，他反覆比較過妻子與情人的異同。二人都是美女，妻子
在感情上要可靠信賴得多。然而，在床上，還是情人更使他能放開性子盡情享受上
蒼賜給人類的天倫之樂。

與柳曉佳巫山雲雨後，榆大偉有點慌張的回到了家。看到妻子洗完澡後在拔眉毛，
晚妝梳過，女為悅己者容。一種自責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想到應該為妻子做點什麼，
便拿起拖把清洗地板。然後，再到廚房找活干。看到丈夫突然間象牛一樣幹活，妻
子靈機一動，察覺到大事不好。女人的心，細如針。

“哎喲，今晚的月亮可是從西邊出來的！”看到大汗淋漓的丈夫，她半諷刺半開玩
笑地說。榆大偉有點不自在，害怕自己弄巧成拙。便上前擰了妻子屁股一把。妻子
將計就計，在餐廳里就解開了自己的上衣，把乳房遞給了丈夫。榆大偉知道自己已
經和柳曉佳三戰三捷，現在再也沒有能力滿足妻子了。便裝出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
說：你知道我為何清理房間嗎？因為張總一會就到。我們有一筆生意讓我給搞砸了，
我想辭職，張總說他認為還有候補措施。他說要來和我商量對策，同時也喝兩盅。
他馬上就到。

然後，他拿起手機自己跟自己聊了一會。

女人最拿手的招數是在男人面前撒嬌，男人最得意的伎倆是在女人面前撒謊。

妻子的撒嬌被丈夫的撒謊給蓋了。他準備辭職的話語也給了妻子突如其來的壓力。
沒有了工作，她說不定還要自己去上班。她已經過慣了在家願意睡到幾點就睡到幾
點的懶散生活。她聽到這裡便把自己對丈夫可能偷情的狐疑放到九霄雲外了。知道
自己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賢內助，她沒有刻意打扮來迎接丈夫的老闆。過了一會
兒，仍不見有張總的影子，榆大偉在屋裡來回渡步，顯得焦急萬分。榆大偉又給自
己打了一通電話後，沮喪得表情騙過了妻子。妻子最後勸丈夫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該休息還是要休息。榆大偉唉聲嘆氣地入睡了。然而，細心的妻子翻來復去睡不着。
反思着最近丈夫在床上的反常舉動，她似乎覺得今晚他有演戲的可能。思索着他每
一個表情，她不得不承認丈夫是個好演員，但在這自導自演的話劇中他的導演水平
遠不如演員水平發揮得有聲有色。

家庭就是一個舞台，所不同的只是有演話劇的有演笑劇的有演鬧劇的也有演悲劇的。
不同的時間演奏着不同的劇目。什麼劇都不演只在床上演電影的充其量只是結婚時
的蜜月期。

功夫不負有心人。妻子悄悄下床仔細檢查了榆大偉的手機。裡邊竟然有柳曉佳給他
的短信。粗心的榆大偉還沒來得及把這足以成為罪證的話刪除：“沒想到你的床上
功夫還有點長進，你這次的‘隔山打牛’比過去那千篇一律的‘老漢推車’強多了！”

看到這裡，她如五雷轟頂。想到自己一肚子委屈，一個巴掌就朝榆大偉的臉上扇去。
榆大偉看到妻子怒不可遏的氣勢再看到她手中自己的手機，他明白現在繼續說謊已
經是愚蠢的行為了。他慌張張無計可施，坐起來低頭不語。

妻子哭到天亮，當她決意要跟他分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捨不得割捨這斷情。尤
其是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把自己的丈夫白白送給那個猢狸精。痛苦歸痛苦，理性歸理
性。她下決心不會讓猢狸精得逞。她痛定思痛得出了結論：丈夫是個好人，一時鬼
迷心竅被猢狸精給拉下了水。於是她要求丈夫立下字據，不僅要痛改前非，而且此
類事情永遠不再發生。丈夫對得到了妻子的諒解而感激涕零，兩行淚水唰唰地流。
他決定重新做人。雖然歷經滄桑的他知道做人難，做男人更難，做偷情被老婆知道
了的男人難上加難。

根據榆大偉的交代，她找到了猢狸精柳曉佳。柳曉佳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情敵後
大吃一驚。這位女人五官俏麗如畫，身如盤蛇。稱得上天仙肌容，人間絕色。決非
榆大偉嘴裡說的“長相一般偏上”。

她剛說出幾句，早已準備好的、自己認為象刀子一樣尖銳的話還沒出口，就聽到柳
曉佳慢條斯理地說：“你說他是你的男人，那你有本事看住他，讓他不要到我這裡
來啊！他真愛你嗎？你們如果真愛，你怕我幹什麼呢？還是你們的婚姻有問題！”


榆大偉的妻子氣得簡直說不出話來，嘴唇抖動了一會，便質問柳曉佳：“你當了插
足的“第三者”看着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難道毫無內疚？”柳曉佳皺了皺眉頭：
“這干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想別的女人是不是難過？”

榆大偉的妻子看到質問她指責她毫無意義，想到為防止榆大偉與她藕斷絲連便改為
哀求她，痛哭流涕悲痛欲絕。但見柳曉佳依然是淡淡的，然後拋給她一個啟發式的
問題：“他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話里的意思，似乎表明你個做老婆
的很輕賤。

想到結束這段戀情也沒什麼損失，柳曉佳讓榆大偉的妻子喝了迷魂湯後最後還是給
她吃了定心丸：“你那丈夫我已經玩膩了，送給你做個人情吧！”

(四)
柳曉佳在情場上左沖右殺，如魚得水。得到被老婆調教好了的好男人如囊中取物，
易如反掌。終於有一天，她認識到自己並非完美，自己只能去玩被別的女人調教好
了的男人，而自己從未把不好的男人調教出來過。她想到這裡，便決定改變自己生
活的方式了。

她很快就物色到了一位小白臉。她用靦腆天真無邪的少女般的純情打動了比她小四
歲的這位剛剛畢業走向社會的學生。勤奮加上有點天賦的商業頭腦，尤其有了這麼
個高參內助，他很快在商場上打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他們的婚後生活令他人羨慕。
也許是移居到了上海，再也見不到過去熟識的面孔，她並不擔心年輕的丈夫會對她
的過去產生懷疑。

經過漫不經心但也循循善誘、有計劃有綱領的調教，他在家裡已經是一位對妻子體
貼入微的模範丈夫。他們有了一個人見人愛的兒子。以每年百萬計的收入，她過上
了在家相夫教子的富婆生活。即使他有變，就憑他給她的錢，她一輩子也化不完。
想到這裡，她露出了微笑。開鏡梳鬟，理妝焚蘭。當她看到鏡子裡的魚鱗紋趁她不
經意時悄悄地爬上了眼角，她有點慌張。鏡子借走了她不少容顏，而且了無還期。

也許是老天爺故意捉弄她。一天，一位不速之客登門。一個清秀佳人型的年輕女子
站立在她的面前。不用開口，她就知道這年輕女子為何而來。且別說現在的上海，
就是鄉下縣城的款爺不包二奶的如鳳毛麟角。更何況最近以來丈夫晚起晚歸，甚至
半夜不回。她只是不願意去想發生了什麼。她一想就能想出來，但她根本沒必要費
那份閒心。她只要守株待兔就足夠了。

年輕人對柳曉佳說：“你男人已經不愛你了，他愛的是我。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
德的，你們離婚吧。”

柳曉佳氣定神閒，慢條斯理地答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愛我了呢？如果你們是真的
相愛，又何必非要我離婚呢？真心相愛的人，不需要婚姻。愛是無私的，你真的愛
他，你就不要給他壓力，給他痛苦，你就自己把所有的痛苦都吞下。你不就是肚子
里懷了他的孩子嗎？你也應找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生下來，偉大的愛是不求回報的。
你說呢？”

清秀佳人啞口無言剎羽而歸。

送走了客人，柳曉佳自言自語：和我談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老娘十年前拆
散的夫妻多如牛毛！靠，輪得到你這小娘們到我太歲頭上動土？做老婆的其實有做
老婆的優勢，跟你這新人爭什麼爭？你新鮮你的，假以時日，你不就舊了嗎？做老
婆拿不出這份心胸，還做什麼做？你個丫頭片子懷上了我老公的孩子就以為有能力
占窩？你要是不上網或者上網不讀潤濤閻的文章，至死你都不知道我柳曉佳的厲害。

柳曉佳保住了在別人眼裡處在風雨飄搖中的婚姻。道德不道德，就論人評說了。對
於“成功”的定義，在女人眼裡與在男人眼裡已經完全不同了；道德不道德在商品
社會的價值尺度上早已無足輕重了。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競爭了。

當柳曉佳從丈夫的口中得知小女子打了胎後準備回東北老家，她還是要求丈夫給人
家女孩子點青春補償費。這件事着實讓老公打心底佩服了一哈。從報紙上的政論文
章中柳曉家明白了“執政能力的建設”對家庭婚姻穩固的重要性。玩人得有說得過
去的玩法。

[短篇小說]草稿。2006。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