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犧牲自己。”我躺在床上側轉難眠,腦海里反覆出現她說的這句話,以及說這句話時所流露出的落寂與無助。
“荒謬!”我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一下子聲音大起來了。
KFC店裡她呆呆地看着我,隨即低下頭說道:“你不會明白的。”
我意識到前面自己的失態,暗罵自己怎麼和電台主持人萬峰一個德性。“你,叫什麼名字?”
“夏小朵。”她輕輕地回答。
“夏曉躲?”
她說:“把手拿出來。”
“幹什麼?”我問道。
“拿出來啊。”
我莫名其妙把手給她,她伸出食指,她的手指細長,一點指甲也沒有。
“記住。”說着她在我手心裡寫下了三個字。“夏小朵。”
“夏小朵?”
“恩,夏小朵。”
我翻了個身,睡不着覺,始終在回憶KFC里發生的一切。
攤開手掌心,仿佛夏小朵在我手心裡留下的痕跡感覺依然清晰,那一筆一划竟然雖然輕,但卻刻得如此深重。
我爬起身抽出煙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鬱結在胸腔里的沉悶依然吐不出來。黑暗的房間裡,火星一亮一滅節奏越來越快。
我想起了送她去車站的路上,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着那只在垃圾桶旁覓食的白色小野貓。那隻小野貓估計出生幾個月,非常小,才比腳掌大一點。
她看得出神,好象忘記我在她身後一樣。
過了一會她把手伸進包里摸索着什麼,半天摸出一包餅乾,一包非常便宜的在任何食品商店都有的賣的壓縮餅乾。
夏小朵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隻白色小野貓,一邊用力掰着手裡的壓縮餅乾試圖弄下一小塊,可即使她再努力也無濟於事。
“它好象不吃這個的。”我站在她身後說道。
她嚇了一跳,連忙跳起身,看看我,又看看那隻小野貓。
“可是……”她看着它說:“她好象找不到東西吃。”
她竟然在可憐一隻野貓。
我無所謂地告訴她:“貓有九條命,餓不死的。”
夏小朵看了我一眼問:“可是,它這麼小,它的媽媽在哪裡呢?”
我聳了聳肩說:“這個,又有誰知道呢,走散了吧,或許母貓自己也吃不飽,乾脆不要它了。”
夏小朵神色黯然地看着那隻小白貓不說話,良久才站起身來。
在去車站的路上,她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怎麼了?”我問她。
她朝我搖搖頭說:“沒什麼。”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夏小朵變成了那隻白色小野貓。
我跟在它後面,無論怎樣加快腳步,總是追不上它。
到最後,它消失在我的夢中。
若干年後,我曾不止一次坐在人民廣場的那家KFC店,坐在我曾經坐過的位置,呆呆地看着我左手側空餘的座位,也曾不止一次走過那條和她一起走過的路。
我無法解釋這樣行為的合理性,就如同阿基米德不能求證秦始皇到底是不是呂不韋的兒子。
感情是很奇怪的東西,即使最飽經風霜的作家用最深刻的筆觸去描寫,仍然不能完全琢磨它。因為它根本不可琢磨,永遠不可能用理科班的=號去邏輯推斷其合理性。
在每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末下午,我都會去那裡坐坐、走走。
和當時一樣。
只喝一杯可樂。
尋找那隻小白貓。
我試圖尋找當年的一切痕跡。
貓根本就是無跡可尋。
可是就連可樂都已經不是當年的那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