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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永恆的一天
送交者: 李怡 2009年11月04日07:31:02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摘自<讀者>.希臘偉大的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的影片《永恆的一天》,1998年榮獲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其實很多道理我們從一出生本能就懂,但是我們卻永遠本能地不把它們放在心裡.

 

亞歷山大是一個晚期癌症患者,他不願意自己的生命在醫院中終結,船應該壯麗地破碎於海之腹地,而不是老邁於岸邊的沙灘,他決定渡過自己生命中最後的一天。

帶着自己心愛的狗去了女兒家,想把狗託付給他們,卻被女兒拒絕,並且,女婿要賣掉曾經給他們留下許多甜美回憶的海邊老宅,亞歷山大突然間覺得,那種孤獨和疼痛是任何時候都不可比擬的,即使在得知自己身患重症時,也沒有如此的強烈。

他顫抖着聲音,對女兒說:還記得你小時候麼?有一次旅行,你迷路了,很久之後,我們找到了你,卻無法止住你的哭泣,孩子,我緊緊地抱住你,卻沒有任何辦法幫助你。

 

冷漠的女兒不知道父親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她忽略着對他的關心,更忘記了自己曾經體會過的生命的孤獨。

 

誰也不能走進另一個人的世界。

 

亞歷山大牽着狗悲傷地離開了女兒的家,開車在街上漫遊,他回憶起早逝的妻子,作為行游詩人的他,長時間離開家遠遊在外,留給妻子的是大片時間的空白。

美麗的妻子隱忍着所有的疼痛,守着孩子,眺望着他的歸來。把一封又一封寫滿思念的信,寄給亞歷山大。那些句子像屋外美麗的薔薇花,一朵朵開在信箋上,開在他的心裡,但卻無法積聚、打造成一艘載着他歸來的船。

 

——“我想在兩本書之間綁架你/你有你的生活/把女兒和我摒出局/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離去/ 風把你的眼睛帶往遙遠的地方/但請將這一天送給我/猶如我的最後一天/請將這一天送給我。

 

亞歷山大,此時才體會到妻子用全部的愛,換來的是沒有期許的等待。她一個人在付出的愛中,尋找着亞歷山大的影子,獨自在愛的旅途中艱難行走,亞歷山大無視妻子伸向他的手,他自以為的愛,並沒有救贖安娜的孤獨。

 

他像是秋雨中無根的浮萍,唯一的溫暖來自那條不會說話的狗,他和它在空曠的大街上沒有目的的前行。亞歷山大看到一群阿爾巴尼亞的孩子被警察四處追趕,他們像驚惶失措的小鹿,奪路而逃,恰好一個黃頭髮的小孩子跑到他的車前,亞歷山大本能地打開車門,把小孩子拽了上來。

 

這是一個開始,這個開始讓亞歷山大在黑暗中看到一絲光亮。

 

亞歷山大第二次從人販子手中救走阿爾巴尼亞男孩,想把他送回家鄉。在邊境的哨卡,他和小男孩看到被吊在鐵絲網上的難民,像是無法飛行的風箏,靜止在上面。亞歷山大驚呆了,小男孩被再次襲來的恐懼占據,兩個人不由而同地轉身逃走。

 

男孩子對亞歷山大講述,自己逃離戰火頻紛的家園時的情景:通往希望的路上都是地雷,每走一步都要拿起一個石子,投到前面,然後雙手抱住頭,蹲下。沒有地雷,就往前走幾步。然後再投,再蹲下,抱頭,再走。

 

男孩在敘述時,反反覆覆重複這幾個動作,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消彌的恐懼,語言散發着冰冷,敘述只是加深自己內心的恐懼,絕望無法分享,生命會在一步之間灰飛煙滅,死亡像是冰冷的劊子手,刀鋒下來,就能斬斷呼吸,他小心翼翼地在生命的懸崖上行走,鋼絲一樣的道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偏差。生命的渴望,死亡的威逼,控制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讓他過早的領略了人生最後謝幕時的內容。沒有人能夠替代他對死亡的恐懼,這些是他獨有的,在布滿了雷區的生死路上,他每走一步,都是與死神進行短兵相接。

 

生,是他的;死,也是。

 

男孩子和亞歷山大又開始了流浪,在寂靜無人的大路上,一老一小緩慢地走,兩個孤獨的生命,相互取暖。不幸並沒有到此結束,安哲羅普洛斯設置了一個殘酷的事件,小男孩子的夥伴兒——塞林死了。亞歷山大帶着他去醫院偷出了塞林的遺物。男孩子經歷了太多的磨難與生死,除卻對死有着不可名狀、難以自制的恐懼之外,還有對生死的思考。他的靈魂參與了肉體的存在,這種思考讓他過早的成熟。男孩子把塞林的遺物點燃,在火光中喃喃自語:喔,賽林,海洋如此遼闊,你將前往何方。喔,塞林,我們將去何方,我們的明天將怎麼樣?這是靈魂希望得到救贖的拷問,我們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終極是死亡,而死亡之後呢?在孤單的生命之旅中,除卻肉體必須經歷的傷筋動骨,還有沒有一處溫暖而安全的地方,可以安放我們疲憊不堪的靈魂,彼此信賴,沒有疼痛?

 

男孩子要去尋找自己的夥伴兒,只有在大的集體中,個體的孤單才會消淡,而亞歷山大生命的孤獨,是在解救男孩的過程中得到緩解的,他無法再回到一個人的世界。安哲羅普洛斯再次設計了一個場景:一老一小,大橋上。男孩子轉身離開,亞歷山大痛苦地呼喊:請求你,留下來陪我。亞歷山大終於明白了,自己美麗的妻子因何自殺。孤獨,生命的孤獨會慢慢吞噬一個人所有的意志,靈魂得不到救贖,在無法理解與關愛的世界中,沒有誰能夠走上山坡,走向陽光,陰影籠罩了全部的天空,僅有的一點希望被冷漠和長時間的無呼應狀態,連根拔除。

 

海風,藍天,香檳,咖啡,眾多的朋友,歡歌笑語,還有孩子的呢喃之聲,被鎖閉在脆弱的心靈之外。安娜——亞歷山大的妻子,無法承受生命複製的孤獨,她結束了自己一個人的旅行。

 

亞歷山大在虛幻中問妻子:明天需要堅持多久?回答是:比永遠多一天。

 

男孩子終歸是要走的,亞歷山大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他要送男孩子去一個沒有磨難的地方,弱小的生命應該在陽光和愛中存在。

 

他們上了一輛大巴,搖搖晃晃的車在雨霧中行駛。中途有許多人不斷地上車:揮舞紅旗的革命者;拿着白色的玫瑰卻無法相愛的情人;撿拾別人丟棄的花朵的中年人;演奏音樂的音樂家,還有不斷買字的行吟詩人。他們面無表情,在各自的生命軌道中隨着命運巨大的齒輪轉動,沒有交流,甚至是眼神不經意的一瞥。相聚,又分開,彼與此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又相互排斥,無法關照。

 

這些當然是亞歷山大自己的虛幻鏡頭,事實上那輛大巴除卻沉默不語的司機之外,只有他和男孩。

 

窗外是安哲羅普洛斯在他的各個影片中不斷安插的一個鏡頭:三個穿黃色雨衣的騎自行車人,在大街上,穿過雨霧,向前行駛。生命是一種輪迴,孤獨是永恆的宿命。

 

遼闊的海洋,巨大的海輪。亞歷山大把男孩子送到船上,讓他開始自己新的生命之旅,男孩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亞歷山大在夜幕中孤獨地回去了,他想起自己曾在小男孩手中買字:放逐者。這是小男孩賣給他的三個字。生命是在現實的束縛中,尋求可能存在的自由,自由等同於尊嚴和生命。但,它始終是一個人的飛翔,自我的放逐需要愛的牽繫,否則孤單的生命之旅如何繼續?亞歷山大去養老院和年邁的母親告別,老人竟然不再認識他,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回憶當中,那裡沒有現實的傷害和殘酷,只有親情、溫情,和不竭流淌的愛。她顫巍巍地掀起薄暮中的窗簾,對着夜色呼喚:亞歷山大,回家吃飯了。友情,親情,愛情,是生命延續的動力,它們充盈了靈魂,如此才不會孤單。生存的世界充滿了欲望,每個人都在義正辭嚴、理所當然地追逐自己生命價值,其間,製造了自我與他人的隔閡、冷漠、無法交流與溝通,人性潛在的惡,像是百米賽跑中的跨欄,橫亙在那裡,等待着不斷地翻越,然後,在精疲力竭,沒有能力去掀開面前的這些障礙,伸出手想得到溫暖時,才知道,他們都在一路奔跑,重複着相似的人生。

 

亞歷山大問詢蒼老的母親,也在問自己:其實,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不懂得相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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