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日本鬼子先殺夠中國人
跛行者 4-08-03
行者在論壇慷慨激昂地多次上貼,力陳日本人在中國的暴行以及日本對未來中國安
全的威脅。跟貼評斷不一,也不去說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位老兄的發言,稱中國
人自古以來,自相殘戮者眾,其總數遠多於日本人所造之孽,云云。讀完倒不覺得
憤怒,但頗有啼笑皆非之感。於是回道:假設日本侵華造成的非正常死亡為三千萬
(包括戰死、屠殺無辜和由戰爭帶來的餓死病亡,不確),中國人殺中國人(包括
北方少數民族入侵,也不確)一億,是不是要另給日本七千萬屠殺指標,等日本人
殺足殺夠中國人,始能貶斥日軍為獸軍、日人無人性?
如此辯爭,頗有取巧之嫌。血滴子懸在頭上,少有人抗頸而起。不過君子斗理不易
暴,還要給人一個交代。
縱觀世界各國的歷史,以內鬥來比外敵,十九是自相殘殺的死傷數目更為驚心。例
如美國歷史上死傷最慘重的戰爭,是南北內戰。古代蒙古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呼從
嘯聚,來去如風,飽受騷擾的定居文明即使存了殺無赦的狠心,輕易也難尋到對方
蹤跡,趕跑已是萬幸,製造大屠殺談何容易?於是游牧民的非正常死亡,除了天災,
惟有自製的人禍。例如成吉思汗滅世仇塔塔兒部,盡屠比車轅高的男子,等等。游
牧民族立國,多因內亂不休而不能長久,否則定居文明受害更烈。
至於象中國這樣源遠流長的定居型文明,史上的人禍兵災可說是罄竹難書。掩卷嘆
息可也,由此而喪失了做中國人的勇氣則不必。人之初,性有善惡,社會組織更遠
遠沒有達到完美的程度。反對內戰也好,提倡世界和平也好,一個要緊處是相互的
了解交流(雖然很難完全消除戰爭)。借用在網上相識的一個美國越戰老兵的話說:
戰爭最殘酷的地方,是不得不殺死本可以與你和睦相處的人。
中國人內鬥和日本人屠殺之間的區別,有一個比喻。親兄弟從小打鬧不斷,鼻青臉
腫的是常事,畢竟有血肉之情。跟外面的野孩子打架,不免動刀動槍,一個不好就
是人命關天,激烈程度不是一回事。中國歷史按三千年計,日本侵華濫傷無辜按十
五年一千萬計算,三千年就是二十億人,駭人聽聞的天文數字。
歷史無可迴避--滿人蒙古人金人也濫殺漢人。執行屠殺政策時的滿人蒙古人金人,
尚處於野蠻未開化階段。游牧民族因惡劣生存環境而養成的刻苦精神,獨特的作戰
方式,和高效的軍事民主制組織,一直是定居文明的大患。抵禦游牧民的入侵,除
了技術優勢,不外借鑑對方的軍事組織、作戰方式,甚至以較開化的游牧民防禦較
野蠻者。游牧民南侵的一個重要動機,是羨慕繁華文物。遵循的模式是:北部邊境
的游牧民入侵-被漢文明同化-更北方的游牧民南移並再次南侵-再次被漢民族同
化。華夏民族的形成,實是諸多農耕和游牧民族爭鬥融合的結果。先秦兩漢以來自
魏晉、南北朝、金、元、清,這一過程不斷重複。游牧民族嘗到定居文明甜頭的同
時,則漸漸喪失了其勇武刻苦的精神,講禮儀而廢騎射,轉而被更北方更野蠻的游
牧民族所侮。這是從成吉思汗到金世宗等游牧民族領袖,覺察到但無法從根本上解
決的難題。
在火器漸顯威力使游牧民族失去騎射優勢之前,定居文明偶有主動出擊,基本上處
於守勢,主要的“反擊”手段是被動的柔性的文明同化。東方的中國,西方的羅馬
等強國,都是游牧騎兵的受害者。金有狼牙棒,宋有天靈蓋,血淚斑班,盡顯因定
居文明特點而導致的無奈。從血統的視角看,漢朝的中原居民和邊境的諸少數民族,
共以朝代為民族稱號,漢族由此而來,已經不是華夏的“純血”。經歷次大融合之
後,華夷混同,而形成現在的中華民族。西周初,秦被當作西戎,楚被認為是南蠻;
三國魏晉時代,江南已有大量“胡人”,史籍遍載;至北朝,長江以北早已是胡漢
雜處,鮮卑羌氐,動輒幾十萬人內遷,棄游牧務農耕;金國跟宋對峙時期,基本上
是以農耕為主;元治下的晚期更是漢胡難辨。每每看到今人尊漢抑胡,就覺得有幾
分滑稽:搞清楚自己的祖宗是不是“純”漢人先!按漢唐盛世“正統”的觀點看,
現在的中國人,包括疆藏蒙古台灣,都屬華族,再細分華夷,與“祖制”不合。往
遠里搜求理論根據,孔聖人說:居華者為華,居夷者為夷。
(有點尷尬的是,按這一標準,海外華人只能稱“夷”,孔老能不能也與時俱進一
下?)
日本就不同了,受中華等外部先進文明薰陶浸潤千餘年。背師忘本的帽子,不屑於
亂加。考慮到歷史、地理和現實,定居文明“柔性同化”的模式不再適用,從地緣
戰略角度考慮,兩國的激烈衝突很難避免。日本民族不能算是野蠻民族,但具備很
多蠻族的特點,比如立國不講信義,濫殺成性等等,或許跟島國環境有關。前以述
及,北方蠻族的優勢,除了騎射,還有刻苦精神和獨特的軍事組織方式,與之對應
的,是日本人非同一般的所謂憂患意識和紀律性。傾向於把日本民族視作“半野蠻”
民族。歷史上,游牧民族最可怕的時候,是他們從定居文明學到先進技術和有用的
社會組織方式(比如宗教和法令)之後,日本明治維新之後的軌跡,也符合野蠻民
族的這類特點。日本突然從“半野蠻”民族“跳躍”到“准文明”民族的行列,給
鄰國給世界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跟北方蠻族的歷史暗合。
(有人稱日本民族保存了中華古文明傳統,恐是妄言。忠孝節義、天地君親,日本
和中國有明顯區別。和服不是唐服,倭園不是華園,日本從中國輸入的諸文化傳統,
除了圍棋一道,基本上沒有什麼發揚光大的。其中原因,不在此深究。)
以蠻族的精神、軍事組織,加上定居文明的技術、社會組織,似乎可以征服世界無
往不勝,此為日式思維,如此不通者多矣。有得必有失,在保持原有優點的基礎上,
游牧民族接受定居方式和定居文明塑造刻苦精神一樣,易收一時之效,難建長久之
功,除非完全定居化或游牧化,那已經是角色互易了。由於物質生活優裕,定居文
明的個體精神漸漸文明化或柔化,不遇外部環境的激烈變遷,培養刻苦精神只是空
談。所謂以振興民族精神來應付外部威脅,並非根本性對策。定居文明的優勢,是
經濟實力、技術優勢和社會組織,面對鄰國的安全威脅,當以積蓄實力,改良社會
組織,同時採用適當對外戰略等為宜。
以中國為例,在清末迭遭列強羞辱,國勢大不如前。上個世紀,國家實力和國民生
活起起伏伏。總的來說,國人的精神雖不比漢唐,但遠勝清末。然而國愈富、民愈
殷,保持先輩勤苦耐勞的品質越難,幾千年的文明積澱,對健全精神的影響是正是
負還不好說。宜揚長避短,從組織的層面改進增強。物質生活對發達國家國民刻苦
精神的侵蝕,可為上說的佐證。特別要小心的是惡鄰日本,從“半野蠻”過渡到
“准文明”的時間不長,國土狹小、資源欠缺,在其野性完全馴服之前,掉以輕心,
奢談友好,難免再吃大虧。
有趣的是,日本人企圖征服中國的思路跟北方蠻族如出一轍。據田中奏摺,先滿蒙,
再華北,再華南,上世紀的侵華戰爭,步驟乃如是。但是游牧民族稱雄北方,以騎
射跟南方定居文明抗衡的時代已經過去,田中的策略,跟日本的文化一樣,令人生
刻舟求劍之嘆。中國有古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如此的兩個大國,一衣帶
水為鄰,中國大而仁厚而暫處弱勢,日本小而心野而漸有頹勢,消長之間難免磕碰,
雙方實力相當的時候,再戰也不出意外。反是一大一小,可以兩全。
若還以歷史來預測將來的話,日本要征服中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可或缺的
先決條件是中國內亂。古代的阿拉伯和印度,帝國一統之時也是威風八面,如今四
分五裂,互相牽制,飽受強國欺凌,讀者當知此意。所以准日本人李登輝宣揚“七
塊”論(李登輝是不仁不義無禮無智少信的典型,在台灣居然臭而不倒,可嘆),
名為台獨,實欲陷億萬黎民於水火。公開挑動台疆藏蒙獨立者,其心可誅。另有一
些人,於歷史未來、國家戰略半通不通,有意無意區分南北、胡漢,可謂糊塗之至
(北京上海之類的調侃另計)。行者無意扣帽子,凡此種種,客觀上都是為日本皇
軍再臨中土,再開殺戒,先行鋪路搭橋。
人各有見識,人各有志趣,不能相強。且為一己之言,請方家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