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在大眾的眼裡似乎是男人與生俱來的獨享品，而膽敢冒犯的女人自然有些置自己於普天下之不容的尷尬境地。所以女人若抽起煙來，讓人說嘴的地兒也就頗多，不像抽煙的男人，頂多惹愛他的女人發些有關健康的牢騷。

女人年紀小時開始抽煙，人家會說是不良少女，好聽點兒的呢，說是裝酷。等年紀大了，便招人背後議論不是閱歷豐富，便是感情坎坷。偶爾也讓保守些的長輩斜着眼瞪一下，就算不說什麼，從那目光中卻分明能讀出對壞女人的鄙視。

所以抽煙的女人大多有着冷冷的神情，為了冷冷去應對周圍的非議。眼神也讓日復一日的煙霧熏得多少有些迷離，隔着青灰色的煙飄忽地看人。沒必要看得那麼清楚，生活原本不過就是一場輸贏不太重要的遊戲。

我抽煙的年頭並不是很長，所以幸運地省了不良少女的稱謂，直接扎入了壞女人那一堆兒。可說實話，我抽煙跟什麼酷不酷，以及閱歷感情真沒什麼關係，只是稀里糊塗地開始了，後來就成了一種習慣，像每天的刷牙洗臉一樣，雖然應該算是個不好的習慣吧。

以前工作中趕上要從我這笨腦袋瓜兒里榨出些東西時，我便會坐在桌子前，右手拿一隻筆，左手夾一隻煙。那會兒經常要熬夜，煙也就會自然抽的多。有時也自責，不能這麼放縱自己，歲數漸漸大了，要懂得保養。可若是真的光剩下了右手拿着的筆，我便只能望着面前的白紙發呆，任何想法也榨不出來了。就像從小吃西餐的，習慣了左右手開工，若光給把餐刀，估計便也什麼都吃不到嘴了。

其實我也戒過煙。第一次戒煙是因為讓朋友給發配到了泰國山里。那兒是一個打坐修行的清淨場所，別說抽煙了，連講話，寫字，看書，聽音樂這些基本的生活需求都不允許。每天凌晨四點起床的鐘聲便響起，四點半準時坐在廳堂里開始打坐。一天下來到晚上九點，除了中間吃兩頓飯，喝一次下午茶和間或不長的休息外，剩下的時間裡都是在靜坐冥想。

我多年的生活習慣從進去的那一刻便被強制性地徹底改變了。不再有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也沒人再追着趕着催我交作業，我甚至連筆都沒摸一下。一共住了十天，儘管我最後也沒開竅兒悟出什麼人生深奧道理來，可煙卻毫不費力地戒了。之後回到繁華的大都市，回到我依舊的生活和工作中，已離開的煙，也就自然而然重又夾到了手指間。

然後是去年的戒煙。也應該歸功於生活的改變吧。每天從一個教室倒到另一個教室地上課，沒課了就鑽到圖書館查資料，或泡在機房裡上網。Rauchen verboten（禁止吸煙）的牌子隨處可見，加上煙在這裡也貴的離譜，沒用下什麼決心就把煙戒了。朋友們在鼓勵的同時也說了七年後身體才能徹底調整過來。我笑笑說，七年很快。可還是沒等到，僅七個月後我便又開始抽煙了。

我突然覺得生命中一切總有一天都會煙消雲散，明知怎麼抓也是抓不住，可還是拼命地懷起舊來。舊的習慣也理所當然地重又拾起，寄希望於在飄飄渺渺的煙霧中找回從前的記憶。抽煙自那一刻已不再完全是個由來已久的習慣，而成了一個依賴。哪怕是一個吹口氣便會灰飛煙滅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