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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把我整疼了(五,3,4)
送交者: 阿手 2004年11月18日13:49:23 于 [跨国婚姻] 发送悄悄话

3、

时间就这样匆匆的在眼前飞过,不容你想得太多。生活忙碌了起来,不空虚,但空洞。我现在甚至有点怀念在国外的日子,那时的我虽然孤独,但是却有大块的时间来思考我的人生,进行我的爱好。人的一生不能永不停息的赶路,走了一段之后,需要停下来歇歇脚,回首一下过去,沉淀一些思想。所以在国外的两年生活,在我一生中都是十分宝贵的,不知道我的余生里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让我拧干身上的露水,沉淀心里的感受。我跟郭建的这两个月里,我的才能得到了体现,为他签了将近二十个合同,笼络了十几个客户。公司里的业务越来越繁忙,山东总公司那边也不断的扩建厂房,招商引资,规模如日中天。北京这头也加大了营销力度,又招进了三个营销业务员。我也挑起了大梁,很多时候郭建外出谈生意,我就在公司里独挡一面。

八月下旬的时候,两个外商客户来华考察,我又起到了关键作用。我和郭建开车将他们接到山东总厂,一路上都由我招待和讲解,郭建成了司机。那些天,我真是人生得意,如浴春风。我见到了郭建的父亲,他告诉我他能开出相对最低的价格。我说价格很重要,但并不是压低价格,而是适当的提升一下价格。我这样说的原因是,我在国外呆着两年,其中一年是在进出口贸易公司里做实习,我发现外国人更重视的是质量和信誉,其次才是价格。而且很多时候,一旦一个产品价格太低,他们会觉得不可思议,风险很大,所以合作初期不宜把价格压得太低,容易吓跑客户。这两个老外在中国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心花怒放。在一次吃饭的过程中,他们透露了来华的隐藏目的。其实他们来中国进口是小事,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在中国投资建厂,一方面降低成本,一方面提高数量,还能利用中国的外资政策得到贷款和税收优惠。于是他们很希望有一个合作伙伴,利用他们多年的生产经验和销售渠道,再把生产出来的产品出口回国,转为内销。我把这些话翻译给郭建的父亲,他老人家自然喜出望外,合不拢嘴,现在公司的最大问题就是供不应求,解决方法就是继续投资,加大生产规模。

我和郭建在山东呆了一周多,北京那头时间长没人实在不行,我们打算回去。两个老外已经动心,要在山东再呆一阵子,准备商谈合作的细节。郭建的父亲让我留下,帮他协商。郭建不同意,说:“公司里会说英语的人多得是,你再随便找一个不就得了,刘氓得跟我回北京,那边业务太多。”临走前,郭建问我,你驾照拿到了吗。我说来之前刚考下来。郭建带我来到车库,打开了其中一个车库的门,里面停放着一辆白色的捷达,上面布满了灰,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开了,但那车并不是很旧,六成新。郭建说:“这辆车是几年前买的,我爸的司机开着他撞了一次,这车就放在这里再没开过。明天我请示一下我爸,让你把这车开回北京得了,放在这里也是没用。我这一辆车咱们俩人跑,太紧张。我爸要是同意,我明天就找人去整修一下。”

走之前,我在郭建的家里跟他的父母吃了一顿饭,他父亲跟我聊了好长时间,都是一些闲话,包括我爸我妈是干什么工作的。回去的时候,我和郭建各开了一辆车,其实我对捷达有一种很强的亲切感,因为这是长春产的车。从此,我也成了有车族中的一员,开别人车的好处就是坏了不用我修,油钱都不用我出。

我从山东回到北京的时候,岳明他们已经开学了。时已九月,北京的炎热却丝毫未减。刚到家的时候接到了媛媛从荷兰打来的电话,向我诉说她对我的思念以及新学期的学务繁忙。我对媛媛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感激,我俩的恋情是在网上开始的。那时候我刚到荷兰,郁闷到差点就死了的程度,国内的热闹气氛一下被蒸发,那种孤独让人抓心挠肺,我每天都生活在昏昏沉沉中。在一个聚集了众多荷兰留学生的BBS上,我认识了媛媛,那时候我爱写几笔文章,媛媛的回复让我很感兴趣,于是彼此加了QQ,后来是通电话,后来是见面,再后来就做爱了。我一度把媛媛当成我活下去的信念,那种感觉就像,到处都是黑乎乎一片,只有那么一个小斑点在发光,我沿着光线向前走去,原来那是媛媛。后来我们住到了一起,过上了平淡的生活。有时候还会为谁洗碗之类的事搞上一回石头剪子布,现在想起来有些伤感。电话里,我告诉她我盼着她早日回来,我很想她。

郭建又在五环和六环之间租了几间大仓库,因为现有的仓库已经不够货物中转。他意识到了我的价值,给我的薪水翻了一倍,也如他先前所言,让我当了销售部的经理。两个多月里,我在公司里威名大镇,没人再叫我小刘了。尤琪也向我投来了暧昧的目光,我躲闪不及,她的眼神一飘过来我的下体就会动。后来她要了我的QQ号,我们在办公室闲坐着的时候还偶尔在QQ上说几句暗语。

关于林菲,我们到真成了好朋友,虽然是属于有点弦外之音的朋友。她常来我家,跟我和岳明一起吃饭侃大山,到也快乐,有时候玩得晚了,就住在这里,小翔搬出去后,那个空房间冥冥之中就成了林菲的不定期居所。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岳明也劝过她让她少在这住。林菲却说你们小地方人就是思想保守。我和岳明都无活可说。我之所以不喜欢她在这住是因为想和她保持一种距离,一个让我能在心理上接受的距离,这种距离的定义是,不要做爱,也不要恋爱,可以意淫,可以手淫,也可以在贫嘴的时候大占便宜,可以挑逗,可以调情,但不能顺理成章的做狗男女。说白了,我要打一个擦边球,既不算出局,又得了分,我指的乒乓球。

然而我和林菲之间还是产生了矛盾,其原因和大多数男女大同小异,因为吃醋。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尤琪在QQ上问我有没有时间。美女当前,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有,而且心里卟通通的期待着她的下文。尤琪说她有两箱子东西寄存在一个朋友那里好长时间了,朋友家住大北窑,因为路远所以一直没取,现在想让我开车帮她拉过去,我答应了。可一分钟以后,我突然想起来我已经于林菲约好一起吃饭,这下惨了,两个人里要舍弃一个,这个人自然是林菲。我跑到洗手间里掏出手机给林菲打了个电话,说我下班后有个客户要应酬,所以必须失约。林菲抱怨了两句,也就算了。

下班后,我和尤琪一起走出办公室,我总觉得后边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没错,那是郭建,于是我在大热天里打了个哆嗦,也没想太多,上车了。东三环上,水泄不通,我开着车子,缓慢的移动着。我在车内的镜子里注视着尤琪,她并不显得焦急,她也不怎么说话,但却不沉默。
“你今年多大了?”尤琪问道。
“周岁二十二。”我说。
“这么年轻,哈,真羡慕你。”尤琪又说。
“得了吧,好像你老了似的。”我说。
  “话不能这么说,我虽然不比你大多少,但是我是女的,而且你才这么年轻就干得风风火火,你说我能不眼红嘛?”尤琪说完之后笑了起来。
“我有什么风风火火了,都是为别人服务的。要说郭总吧,他还算风风火火,他才比我大五岁,现在就撑起一片天了,你要羡慕他才对。”我说完冲前边一辆奥的按了一下喇叭,催他走位。
“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可羡慕的,他生下来就站在高处了,你不一样。”尤琪说完暧昧的看了我一眼。
我也毫不客气的回敬了她一个眼神,再没说话。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我终于完成了任务。尤琪住六楼,我把两个箱子搬上去的时候已经是混身是汗了。她住的房子和我的差不多,也是两室一厅,她和另一个女孩合租的。我说:“这多大的房间就你一个人住啊?”尤琪说:“是啊,我也没结婚。”我笑着说:“不是,我以为你这么漂亮,不养个宠物还不养个汉子什么的。”有了前段时间和她在QQ上的聊天基础,我说起话来自然很大胆。尤琪摆出一付很不屑的表情,说:“得了吧,我哪养汉子啊,我正愁没汉子养我呢。”说完我们都哈哈笑了。

忙完之后尤琪非要请我吃饭,我自然没有推迟。于是所有的巧事就这样发生了:尤琪非要吃西餐,我也有点怀念。我们就到必胜客吃pizza,结果被正在与同学吃饭的林菲目击。林菲当时坐在一个角落里,我没看见她,但她却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林菲没有马上过来,而是先发了一条短信,问我生意谈得怎么样了。我回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林菲终于放马过来,我当时傻眼了,之后的事情我不用描述大家也清楚了。林菲说你跟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跟我无关,但是你不应该骗我。我无语,我一直担心她拿起桌上的刀叉捅我一下,然而她没有,她转身哭着跑了出去。和她一起吃饭的女同学不知道所措,走到我面前告诉我说我太过分了,我来之前林菲正在兴致昂然的谈论我,然而却出现了这幕场景。

这顿饭自然是吃不下去了,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很可恶,于此同时,我强烈的意识到我很在乎林菲,而且这种在乎是我前所未料的,我一颗心悬着。尤琪问道:“那是你女朋友吗?”我说:“不是。”尤琪说:“我觉得也不像,她还是个学生吧,孩子而已。不过她对你还不错。”我说:“对不起,我吃不下去了,咱们改天再吃一次吧,我请客。”

我出来以后掏出手机就给林菲打电话,结果是关机。我直接跑到农大的公寓去找她,传达室说她没回来。我一直等到公寓封寝,仍然没有回来,我想她可能是回家了。我怏怏不乐的回去了。刚到家,岳明告诉我,十一就快到了,姜东他们搞了个高中同学大聚会,让咱们十一假期去长春,大概有三十多人,每人拿一百块钱。我一听喜出望外,高中毕业以后,有的同学我再也没有见过面,我时常能梦到那些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他们代表了我的一个时代,给我以无限的回忆。我问岳明什么态度,岳明说当然义不容辞。于是我就这么请了三天假,回了长春,林菲的事又放到了一边。


4、

十一是火车运营的高峰期,我无论如何也没订到有坐位的票。几年前,在火车上什么恶劣的环境我都经历过,并以此为荣。我曾拿着一张站台票在北京往返吉林的T271列车上逃过几个回合。现在让我在火车上站一宿,我只能长叹一口气,有点老气横秋的意思了。岳明问我怎么办。我说,走空路。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铁打的汉子,并对那些有着娇惯之气的同龄人抱有一种很不屑的鄙夷之情。我多冷的天也不会戴手套,多大的雨也从来不打伞,吃川菜辣得长年拉稀却也从来不吃泻痢停,非典的全面封杀下我竟从学校的大墙逃出在北京慌恐的街头大吃大喝。我觉得这才是汉子的表现。有人说我不会照顾自己,有人说我是蛮夷之人,我觉得这是一种精神,我曾一度以这种精神为自豪。但是后来有了变化,那是潜移默化的。当我第一次因为预防感冒而吃药,我脸红了;当我第一次因为下雨而没有骑车反而坐公交,我羞愧了;当我第一次在喝酒之前先吃了两粒健胃药,我害臊了;当我第一次因为去除脚臭而花高价买鞋塾,我自责了。然而,当我第一次因为火车没座儿而乘飞机回长春,我笑了。我那股虎劲儿已经没了,然而我还在掩饰,外表上是如此的大大咧咧。每当我发现我对自己异常暧昧,我就觉得难受。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极度自恋的人,但我对自恋理解并不是这些阿猫阿狗婆婆妈妈的小事儿,而是精神上轰轰烈烈的交响恋曲,一种数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极度夸张的自负。这些类似小女孩照镜子的糗事只能使我的自恋显得龌龊不堪。

北京到长春,飞了九十分钟。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我幻想着娜娜就在某片云的下面,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又想到了高华,从上次分开以后我们再没联系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考上研究生。高华这个人行为诡异,一向独来独往,而且混到现在也不买个手机,高华从大一开始写作,在吉林的报纸上发表过很多文章,他也写过一些长篇小说和中篇小说,都是用钢笔写的,写在白纸上,对于电脑,他只会用QQ。他说他鄙视高科技。像这种同学聚会的场合他十有八九不会参加。

到了长春后,我和岳明直奔一个老同学的住处,他埋怨了我们半天,说到了也不先打个招呼,好去机场接我们,他还没去过机场也没见过机场什么样。我在他那里上了一下网,发现QQ上有高华给我的留言:“估计你会来长春参加同学聚会,那个傻逼场合我是不会去的。你也别找我,我最近遇到点麻烦,心很乱,等我想通了我会跟你联系。我的研究生没戏了,我现在正在长春上考研英语的辅导班,我这回准备考吉大的文学研究生。还有,娜娜挺好的,你不用挂念。”看完他这条留言,我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小子又有什么明堂。我更猜不透他所遇到的麻烦指的是什么,以前他总是因为打架把人打伤后跟我拿钱,说是遇到麻烦,但我料想这回这个麻烦,不只是打架这么简单,他有意的避开我还不让我找他,想到这里我一身寒噤,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同学聚会的日子是我到长春后的第二天,聚会的场合是一家宾馆,我们一共有37个人,订了两个特大号的包房。有几个人我已经叫不出来名字了,虽然当年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相知相惜共度了三年时光,如今却是异常生疏。三十七个人只是我们班的一小部分,我们班当时一共有八十二个学生,现在能笼络到的并且愿意来的也就只有这三十七人。

姜东出场了,他是这个聚会的发起者之一。我们大家都习惯叫他东子,在这篇小说的前文里我已经对这个人物做了一点铺塾,希望各位读者还有印象。东子虽然是个流氓,但他的忠肝义胆让我们这帮人都服服帖帖的。东子今天穿了一套黑西服,他留着长长的头发和浓浓的胡子,在众人之间十分显眼。东子大声说道:“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爱他妈聊什么就聊什么,男女之间的亲密接触也不反对,历史遗留问题是应该解决的。一会上菜的时候,酒量好的坐A间,酒量差的坐B间。还有,坐席的时候男的女的交插着坐,别一堆男生一堆女生的,男女搭配,喝酒不醉,这是原则。”说完他刚要下台,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大家别误会,我在这里吵吵八火的不意味着今天我请客,事先说好了的,一个人交100块钱,最好现在就交,拒收零钱,只收大票儿,把钱都交到肖洋那儿。这些钱如果不够今天的消费,剩下的我来出,如果余下来的话,我们就给班主任买礼物。不反对的鼓掌,反对的滚蛋!”随着大家哈哈一笑,掌声四起。这就是东子,跟几年前的作风完全相同,这让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我和岳明走到肖洋那里,把钱给了他。我笑着说:“操,几年不见,又胖了。”肖洋挤动着一脸憨肉,笑着回道:“你不知道吧,我都结婚了,老婆现在正大肚子呢。我的喜酒你没喝着就算了,孩子满月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塞个大点的红包。”肖洋这人非常老实憨厚,虽然他很有家庭背景,但却从来不以此为本钱跟人装逼。他爸爸早些年当过乡长,后来调到县武装部当政,再后来就到了公安局当副局长。肖洋这人特别实在,就是智商有点问题。快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肖洋的妈妈怀孕的时候,子宫里有一个瘤,但是因为胎儿的缘故,这个瘤在怀孕期间不宜切除,否则胎儿不保。于是肖母等于怀了一个孩子加上一个瘤,体内的营养大部分都给瘤吃了,肖洋只占有了小部分,所以他出生以后虽然人高马大,但是智商有损。高考那年,我们班只有两个人考上专科学校的,那就是他肖洋和东子。其实以肖洋他爸的实力,给他弄个重点大学问题不大,但肖局是明白人,不追求那学历上的快感。以他公安局长的身份,如果儿子考进省公安专科,自然顺理成章的调进公安系统,旱涝保收。肖洋和东子在高中时关系一般,但是一起进了公安专科,成了死党。他们同在一个中队,同睡一间寝室,尤其是第一年,在那种全封闭的管理下,两个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因为专科是三年制的,所以肖洋和东子比我们这些同年上大学的人都早毕业一年。毕业后,肖洋靠他父亲的后台,一下便成了松原市公安局某区派出所的警察,当年就结婚了,可谓双喜临门。而东子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毕业后没有机会就业,再加上本性难移,东子在松原市跟了一个大哥,加入了黑社会。

我又跟肖洋白乎几句,这时东子走了过来,说:“操,你????出了趟国就不认识哥们了是吧,回国这么长时间也不跟我联系一下,我还以为你在国外操洋女操得????烂了死在外头了呢。”我还没说话,岳明说道:“别这么说,他????烂了以后为了保着性命回来见你把????都割了,不信你问问他。”我们三人都笑了,东子给我们俩点了根烟,说:“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呢,一会儿谁不吐谁是孙子。”我说:“说点正事儿吧,我听说你跟了个大哥,混得怎么样?”东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见识点大场面,但还是瞎????混,能有啥前途。”我看了一眼肖洋,开玩笑说:“他现在是警察,你是流氓,他没拿枪指着你吧?”东子脸色有点变化,说:“就他那逼样,借他个胆儿他也不敢。我还没找他算帐呢,我有一个兄弟让他们所的人给抓了,跟他说好几次了,也没给放出来。这逼现在狂得不可不世,我说一句话连屁都不如,你不知道。”

聊了一会儿,东子让大家就位,宣布上菜。岳明虽然没有酒量,但也跟我们坐到了一桌,因为他也是这个圈子里很重要的一份子。酒桌上,我有一种茫然感。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你灌我,我灌你的架式,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大部分人毕业后正在读研究生,也有一部分参加了工作,还有一些无所事事,没考研,也没找到工作。我举杯,劝酒,喝酒,吐,这一系列行为是我用来掩饰内心茫然的面具。东子举起酒杯,冲着我说:“我必须敬你三杯,你这逼去过外国,我再不敬你你快把我忘了。”我和东子一口气干了三杯啤酒,这时我觉得有点晕晕乎乎,激情一下在酒精里得以燃烧,我咔的一声把一瓶啤酒摔在桌上,说:“东子,你少他妈跟我玩轮子,你要说我操逼操得????烂了,我无所谓。你他妈说我把兄弟忘了,我跟你严肃地说,你在骂我,咱俩这回不用杯喝了,一人干一瓶,不见底儿就是狗操地。”几分钟后,我和东子把各自手上的一瓶啤酒都喝干了,我朦朦胧胧中听到了一片掌声,紧接着踉踉跄跄地往洗手间走去,东子跟在我的后面。还没进门,我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东子把我推进洗手间,也开始狂吐起来。片刻,东子嘴上还挂着粘液冲我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他大笑起来。东子说:“操????,真想你们,真的。去年我刚到松原的时候,腿上被人扎了一刀,我趟在医院里,天天想咱们这帮兄弟,现在我说搞个聚会,人都到不齐,来的都是一帮爱凑热闹的傻逼,我这面子就这么不值钱!”我说:“你都这么大逼岁数了,还跟小孩似的,兄弟永远都是兄弟,来不来都一样,这点事儿你还怪他们你不算个爷们!”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东子这时大哭起来,他凄惨地说:“操,我就不信,如果这事儿你来主持,你去找人,我就不信他们不来。他们是嫌我是黑社会,瞧不起我了!”我走到东子面前,将他抱住,说:“去你妈的,你这是作贱你自己,谁要是有这想法我第一个跟他一刀两段。”其实我心里清楚东子说的都是实话,包括我自己,我的心里也是疙疙瘩瘩的,谁愿意跟黑社会里的人走得太近惹祸上身呢?大家都已经告别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的年代了,事业,婚姻,父母的养老,一系列事情都等着忙活,都是身不由已啊。我也跟着东子哭了,我说:“东子,咱哥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是啥人我了解,我啥样你心里也有数,只要咱们还活着,咱们就是哥们,你记住我这句话,你不管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上我的我不会不管。”这时岳明推门进来,看见我们俩在抱着哭,哈哈大笑道:“他们让我过来看看,说怕你们死了,没想到你们在这挤眼泪玩,赶快回去组织一下大局,我看大伙都喝得差不多了,咱们今天聚会图个热闹,别都喝到医院里去。”

我和东子回到包间里,发现酒桌上的人已经转移到了桌子底下,沙发上,还有几个在狼哭鬼号的唱卡拉OK。东子一声令下:“都他妈回来,还没到散伙的时候呢。”大家又都坐回了原位,东子说:“岳明,你没喝酒,你最清醒,到隔壁包间里看看那帮人死没死呢,我在客房部已经开好了房间,不行了就让他们去房间睡觉,愿意玩的就唱歌,打麻将,聊天。咱们这桌也是最后一杯酒,还想喝的跟我单挑,要不然就开始娱乐或是上楼睡觉。”

就这样,包间里乱成一团,干什么的都有。这时书呆子李可拿起酒杯来向我敬酒,说:“刘氓,哥们我就服你了,你是咱们班唯一一个出过国的人,咱俩喝一杯。”我一口把酒干了。李可又说:“对了,娜娜还好吧,她怎么没来?”我脸色一下变了,提起娜娜,我心痛万分。东子自然明白其中的原由,对着李可骂道:“滚犊子,就你话多,多喝点酒多吃点菜也堵不上你那狗嘴。”李可也看出了其中一二,怏怏的走了。

这时肖洋走了过来,用粗大的嗓门喊道:“我做梦都想着咱们高中时打麻将的场面,都几年了,咱们今天一定要好好打上八圈。”于是,我和岳明,肖洋,东子凑上了一桌麻将。我们四个高中时就常聚到一起玩,而且打起麻将来四个人各有特色。我和岳明的特色是统一的,当时我们被称为魔鬼搭档,原因是我们手上玩着嘴上唠叨着,不以胡牌取胜,而是以瞎白乎侃大山攻心取胜。一个八圈下来,我们岳明一唱一和的至少要说上十万句话,在场的人无不用头墙,急火攻心。肖洋的特色是思考时间太长,打牌太慢,而且常常把牌打出去以后一拍大腿,狂呼打错了,然后再把牌拿回来。东子当年给肖洋一个封号,叫“弹簧手”,我们都拍腿叫好。后来我觉得还是不够形象,因为肖洋每次打牌时都要思索很长时间,而且面部表情相当紧张,总是眉头紧锁,似有心事,我就把“弹簧手”这个封号给扩展成“郁郁寡欢弹簧手”。岳明又给改了,因为大家等他打牌都等得火烧火燎,于是就改成“郁郁寡欢催人泪下弹簧手”。东子的特色更牛逼,他家庭条件不好,平时手头也没什么钱,但却嗜赌成性,每有麻将局,闻风必到,上桌的第一句话就是,谁先借我二十,赢了还他。但实际上他是赢了就跑,输了再借。而且他打麻将脾气特别暴躁,如果手气不好常常骂骂咧咧。可以说我们四个人,在当时的麻将领域里名声极臭,如今事隔多年,却聚到一起。

“太好了,正手痒呢,打多大的?”岳明问道。
“还像高中时候那样呗,两毛五拉直的,夹胡到底。”肖洋说道,大家都笑了。
“去你妈的,现在小学生都不稀罕玩那一套了,咱们打‘二五零’的怎么样?”东子吼道。
“我怕你输不起,你以前一上桌就先借二十,这回打‘二五零’的借二百也不够你输啊。”肖洋说。
“操,这么小的麻将我再输不起我白混了。只要你不耍‘弹簧手’我把命输在这我都认了。”东子有点不高兴,问我道,“行吗,咱们就打二五零的?”
“那有啥不行,省得还得像以前跑到小食杂店去换零钱。”刚说完,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操,刘氓,别把以前的规矩忘了,手机什么的都关了。”东子说道。

我于是看也没看,就关了手机。之后突然觉得这个电话可能是林菲打来的,于是一种不安的情绪一直充斥着下面的所有时间。

麻将开局了,东子没有向我们借钱,我和岳明也没有了当年的喧哗,可肖洋的“弹簧手”功力有增无减。四圈完毕的时候,岳明赢了少许,我输了少许,惯用“弹簧手”的肖洋春风得意的哼着小曲,已经赢了四百多,当然这些钱都是东子输的。我看得很清楚,肖洋越是得意,东子就越是浮躁,这样下去迟早会以不快收场,然而我还真低估了这“不快”的程度。我和岳明已经看透了目前的局势,首先,我俩不能给肖洋“点炮”,肖洋越是胡牌,东子越容易发火;其次,我们要给东子“点炮”,只有东子胡牌,这场麻将才不会不欢而散,一些矛盾也不会被引发。事情就出在那一把牌上,东子拆了一对九万夹八万,我和岳明早就看了出来,但却无奈手上没有八万。这时傻乎乎的肖洋冥思苦想了片刻,啪的一下把八万摔了出来,东子刚要推牌,肖洋却又啪的拍了一下大腿,说:“不行,这么打不划算。” 于是又把八万拿了回去。东子当时就怒了,吼道:“操,你他妈打麻将怎么还停留在中学生的水平啊,这麻将没法玩了。”我和岳明安慰了几句,东子才熄火,肖洋被骂了一句也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叼着根烟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牌。之后又抓了几圈牌,东子情绪极差也失去了理智,随手把一张五条抛了出去,我心想完了。果然,肖洋推了牌,得意的说:“东子,就你这点炮的水平适和跟我们局长打,打两年保证能升官。给钱吧,夹五,明天早上我请吃早餐。”矛盾就这是这样暴发的。

“操,少拿我跟你们局长相提并论,你埋汰我呀?我不如你,做狗腿子还做得津津有味!”东子拍桌而起。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这段时间你一直对我不满,行,今天你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岳明和刘氓在这也听着,我看看我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肖洋也十分激动。
“我这半年进你们派出所进几次了?你就这么做兄弟啊,抓人之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东子说。
“我刚来上班没多久,跟领导也不熟悉,人家接到报警的电话就去抓人,我哪知道抓的是你们这些人?再说,你哪次进去都是不足了三天就出来了,要不是我你早蹲监狱去了!”肖洋据理力争,脸已经憋红了。
“那这次的事儿,你怎么解释,我那弟兄二水子都进去一周多了,我给你打几个电话了,你他妈还不放人?”东子也不示弱。
“你以为公安局是我们家开的呀,三番几次的把你折腾出来我已经费了牛劲儿了,你现在还让我整那个二水子,他是重犯,再过几天就送拘留所了,我一点能耐也没有了。”肖洋气呼呼的说。
“我知道你完犊子,你不会跟你爹说呀,你爹放个屁还能不好使?”东子说。
“这种事我哪敢跟我爸说,我爸这么大岁数了,哪有功夫管这闲事,再说我爸要是知道我跟你们这些人有来往不得扒了我的皮。你总说我不够意思,我他妈一颗心都要给你掏出来了你还不知足!”肖洋语气中已经有些酸性了。
“操,你说这话也不脸红,上次我腿被扎伤了跟你借两千块钱你也不借,哪????有你这么当兄弟的,以后别说你认识我!”东子更怒了。
“我他妈容易吗!两千块钱,我上班没几天,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块钱,老婆又要生孩子了,你他妈没过过日子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肖洋说。
“去你妈的,你爸是局长,你还能缺这两个钱!”东子说。
“你知道个屁,我高考的时候搞关系花了六七万,毕业的时候安排工作又花了十多万,结婚花了十万,买楼花了二十多万,我爸现在五十多了,也干不了几年了,现在他在市里得罪了人,为了保住局长位子,给市领导送礼就送了二十万,你以为这钱都是大风刮来呀!”肖洋终于哭了出来,淘嚎大哭。

东子没话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理亏,但凭着不服输的劲儿,他一把将麻将桌翻了起来,说:“操,就你这逼样,不配跟我称兄道弟,刚上学的时候要不是我替你挡那一刀你就被毁容了,现在让你帮这么点忙还叽叽歪歪!”说着他甩着袖子就走了。我让岳明跟着东子出去,我在屋里陪着肖洋。肖洋擦了一把眼泪,说:“刚上学那会儿,老生都欺负我们新生。有一次,我得罪了一个大三的老生,他们二十多人来打我,寝室里所有人都吓跑了,只有东子还在,带头那人一刀向我砍过来,东子把我推到后面,自己用后背迎了这一刀,缝了十几针,要不然那一刀正好砍在我的脸上。”我说:“其实东子那人要说讲义气一个顶十个,就是有时候不太讲理,不会站在别人角度替别人考虑一下。”肖洋又说:“其实在学校的时候真是怎么都好,可是一毕业了,大家有利益冲突了,就全完了。我真的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可是他就是不理解我。我这回要不帮他把那个二水子弄出来,他得恨我一辈子,但我真不愿意跟我爸开口!”

这就是聚会,大家本想再续当年的情谊,可却得到了这样的收场。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在长春多呆,虽然东子再三留我,我说公司还有事,岳明也说学校那边有事要忙,我们就匆匆离去了。东子去机场送我们,我说:“东子,我跟你说两句话,第一,别太义气用事,我怕你会吃大亏;第二,多替别人想想,肖洋是真把你当兄弟了,你别再逼他了。”东子握住我的手,说:“出来混不能不讲义气,只有你对别人不讲究,别人才会对你不讲究,这一点你放心吧,我有分寸。至于肖洋,我想我们算是掰了,这逼太不够意思。不过这只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们可以继续做朋友,无所谓。”我欲言又止,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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