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柴的小女孩——柔情版 1 zt |
送交者: 饭小妮 2003年11月04日18:54:52 于 [跨国婚姻] 发送悄悄话 |
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想想在我的家乡,这时候,虽然会很冷,但是,是不会下雪的。自从七年前,来到这个城市,这个远离自己的故乡和祖国的城市,心情、是一种很无奈的痛楚。 七年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奋斗,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觉得一种莫名的失落。 七年的时间,已让当初椎心剌骨的疼痛消逝,取而代之的,应该是一抹沉淀下来的悲哀。 虽然在这里度过了七年,却始终找不到家的感觉。总觉得是异乡。 每年的今天,这个时刻,我都会去第六街的街角酒吧,泡到第二天的清晨,今年也不例外。 从我的办公室到酒吧,要步行二十分钟,穿过一条很长而且很暗的小巷。 在这个现代化的都市里,这样的小巷,已经很难见到了,但这样的小巷,幽暗而深遂。却使我莫名的感到亲切。 树起风衣的衣领,走在路上,听到皮鞋踩在积雪上“咔咔”的声音。我仿佛躲避着一对对的情侣和街上的温馨气氛般走进那熟悉而幽暗的小巷。 雪落在脸上,凉凉的感觉,心情也略有些惘然。 巷子很长,很暗,街上的灯光,照不进这里,与街上的浪漫的气氛相比。这里更显得凄凉、阴冷。 "倒是很适合我的心情呀。”我自嘲的笑笑,自衣袋中取出烟盒,叼了一根烟在嘴上,但摸遍了所有的口袋,才想起打火机忘在了办公室里。 就在我摇了摇头,准备回办公室取打火机的时候,听到一旁的墙角,一个很低、很虚弱的声音怯怯的问:“先生,您要火柴吗?”我停住脚步,转向那个墙角,借得雪光,见到一个很纤弱,很苍白的小女孩披着一件很旧的披肩。正站在那里,不停的跺着脚,一双冻的发白的小手颤抖着放在嘴前呵着气,臂弯处挽着一只很大的竹篮,篮子上盖着一块很旧的布。 我一边暗暗诧异,一边走过去:“你有火柴吗?小姑娘?” “有的,先生。”她缓缓的走上前来:“一克朗十五根。” “克朗?”我怔了一下,我的身上只有欧元和美元,克朗不是已经在三年前欧元正式启动后退出流通了么?所以我不由得重复了一句:“一克朗十五根?”(我的天,买火柴,有用根计算的吗?)小女孩仿佛瑟缩了一下,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闪动着畏惧的光芒:“是的,先生。”她小声的说,“因为天气太冷了,而且,又这么晚了,您可能是我唯一的顾客了。”她想了想,又仿佛鼓起勇气:“我的火柴很好用的、真的、很好用的。” “小姑娘。”我尽量令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一点,以免吓着她,看上去,她的胆子似乎很小:“我的身上没有克朗,欧元可以吗?要不,美元也可以。” “先生”她的样子看上去更加畏惧了。“对不起,先生,我不明白,这样吧,一克朗十八根,先生,这是最便宜的了,您走遍全城,也不会找到比这个价格更低的了。” 我想她说的对,自从我来到这个城市,还没有发现过有地方出售火柴,不知是由于政府重视环保,还是这个城市的工业太发达,我从未见过有火柴,以致我在用完自国内带来的火柴后亦不得不用讨厌的打火机。 “小姑娘,不要再开玩笑了,”我弯下腰,看到她清亮的双眼里晶莹的水色:“我用欧元或者美金买,好不好?”见到她眼中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我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迟疑:“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小女孩缓缓摇头:“对不起先生。”她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慢慢的退回街角,又在墙边慢慢的蜷缩起来。 我失望的吐了一口气,看了看街角的那个小小的人影,无奈的转身,准备离开。 雪更加大了,在这样一个寒冷寂寞的夜里,把这样一个纤弱无依的小女孩丢在这样一个幽暗昏昧的小巷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是有克朗的!而且是一枚十克朗的金币。 这是三年前的圣诞节,我的前任秘书仙杜丽娜为了感谢我回国时替她带来的中国瓷器而送我的圣诞礼物,据说这是一枚很古老的钱币,是她外婆的外婆传下来的,在一个小小的瓶子中,闪闪发亮的小东西,我一直把它放在我办公室的书架上,今天中午拿书时不小心时把瓶子碰到地上摔碎了,这个小东西便滚了出来,我便把它顺手放进了衬衣的口袋里。 但这是仙杜丽娜送我的圣诞礼物呀!我在一刹那,犹豫了一下。但越来越大的雪终于使我转过身,走到墙边,掏出那枚金灿灿的硬币:“小姑娘,请给我一克朗的火柴。” 一丝兴奋的神色出现在小女孩苍白而瘦弱的脸上,她如泉水般晶莹的双眸中闪动着快乐的光芒:“好的先生。”她很快的说:“这就给您,先生。”但当她看到那枚钱币时,她眼眸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对不起。”她嗫嚅的说:“我……我找不开。”她抬头望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您是第一个向我买火柴的人。” “没关系的。”我微微的笑了,一丝柔情在我的心里渐渐滋长,“不用找了,没关系。” “这不行。”小女孩摇头,“妈妈说过不可以的。”她垂着头:“我不能拿您这么多钱。”她缓缓抬头,“对不起,先生,可这不行。” "哦!”我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刺伤孩子的自尊心,一边在脑袋中飞快的想着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样吧,孩子,”我笑着尽可能放柔语气,“你还有多少根火柴?” “一百……一百四十根左右,先生。”小女孩低着头,轻声答道。 “全部卖给我吧。”我笑着说,“这样十克朗就不算多了。” “可是……”小女孩抬起头,一双眼睛灿亮如晨星,“可是,钱还是太多了,我连一克朗也没办法找给您。”她嗫嚅道:“这里所有的火柴加起来,也不到八克朗。” “你算错了。”我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一克朗十五根火柴,一百四十根火柴便要九克朗多。你并没有占我的便宜呀,再说,天这么冷,又这么晚了。我能在你这里买到火柴已经很幸运了,而且我相信,你的火柴一定很好用的。就这样,十克朗,全部卖给我,你也早点回家,好么?” “谢谢先生。”她的眼中浮起一抹喜色,但当她掀起臂上篮子上的布时,失望迅速布满了她的脸上:“对不起,先生。”她的声音一下显得无力而虚弱。“我不能把火柴卖给您。” “又怎么了?”我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耐性正在一点点消失,在这个黑暗阴冷的小巷里,我已耽搁了近十分钟。 “火柴,全都湿了。”她低着头。如果不是错觉的话,我感到她在微微的颤抖,仿佛非常的恐惧,准备承受我的怒气。 她的神态,令我在半秒内迅速消散了不耐烦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自已也不明白的心情。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正是依偎在父母怀中欢笑的年龄呀。 “没关系的。”我微微的笑了,“我拿回去烘一烘,烘干了就可以了。” 当我碰到她纤小的手掌时,心里不由得一动。 “她的手,怎么会如此的冰凉?”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旧披肩,已经湿透了。 这么冷的天,这么纤弱的孩子,穿着这样一件湿透的披肩会冻坏的。 “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看见她低头用心的包着湿了的火柴,我有点担心的问:“这么晚了,家里人会担心的吧。”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我听到她低低的声音,“对不起,先生。”她低低的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妈妈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她小心的把包好的火柴递给我:“给您,先生。” 我接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向她点了点头。转身,沿着小巷走去。 走出几步,我忍不住回过身望去,她仍站在那里,用手托着那枚小小的金币,一点点的金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那张纤秀而娇弱的面庞是如此的纯净无邪。 她望着我的目光,是如此的令我心动。 我回过身,走到她的身边:“你吃过晚饭了吗?”看着她不解的目光,我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我是说,如果你还没有吃过晚饭,你看、我也没吃过晚饭,现在天气这么冷,又这么迟了。”我越说越觉得自己不知所云:“那个,你如果回去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和我一块儿去吃点什么,然后我送你回去,好吗?”我不由得有些诧异,我竟在这个小女孩的面前显得如此的不安。“我没恶意的,我只是、嗯、只是想请你吃点东西。你看,你帮我找到了这么多的火柴。” 小女孩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更加的不安,或许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孩说这样的话,实在是非常的不合时宜,我几乎准备放弃了。 可是,我见到她削瘦的双肩在微微的抖动,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我见到两道泪痕滑过她苍白清秀的脸颊。 “谢谢您,先生。”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很抱歉,我不能。” “不要,别哭呀,”我手忙脚乱的在口袋里翻出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别哭呀,不要这样子,别哭了。” “不是的、先生。”她哽咽着说:“我很想去,但是我不能,&127;我不能离开这里。” “不能离开这里?”我一怔:“为什么。”在我的脑海中迅速掠过在报上经常看到的黑社会控制孩子们乞讨和进行其他不法活动的报道,“有谁不让你离开这里吗?” 她一面无声的啜泣,一面拚命摇头。 “没关系的,孩子。”我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我在这里有很多朋友,其中有很多警察,如果有麻烦,他们会像乐于帮助我一样帮助你,你不必害怕的。”这样的话出自我的口中,令我自己也非常的诧异。早已习惯冷漠处世的我怎么会对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女孩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的,先生。”她拚命摇着头,我抚在她肩头的手传来一阵阵的寒意。(我的天,这样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呆在雪地里,像她这样纤弱的女孩子,一定会生病的。) “好吧,孩子,你看。”我自衣袋里掏出我的名片。“我是一个律师,你可以相信我的,你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现在让我们离开这儿,先找个地方,让你换掉这身湿身服,然后再去吃点东西,吃东西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麻烦,让我们看看怎么解决好吗?” 她又抬起了头,那双令我心动的眼眸里充满了泪水,但我见到一丝丝的希望自她的眼底燃起:“您说您会帮助我?先生、是吗?” “是的。”我暗骂自己笨拙的不知该说什么,也暗暗诧异自己的表现竟是如此的反常,这个纤弱娇柔的小女孩,竟如此轻易的打开了我封闭已久的心防。“如果你愿意,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这里太冷了,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这样下去你会被冻坏的。” 她又低下头,沉呤了一会儿,令我欣慰的是,她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 “您真的愿意帮助我么?”她抬头望着我,充满希望的目光令我的心再次颤动、随后,她说了一句令我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的话:“即使,我不是人?” 我瞪大了眼睛,这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小女孩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她的头也重新低垂了下去,她轻轻挣脱我扶在她肩头的手,向后退:“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吓您的。先生,谢谢您肯买我的火柴,谢谢您。” 我望着她,试图想找出她说这句话的真正含意,但我的面前,只是一名苍白,瘦弱而无助的小女孩而已。 “我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望着她苍白的小脸,用尽心思想着如何遣词造句。“你刚才说,你……你不是……人?” “是的先生,”她又退回到墙角,有些畏惧的蜷起身子:“对不起,先生,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幽灵,我真的不是故意吓您的,先生,可是刚刚,我听说您会帮助我,才忍不住跟您说的。”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她脸上的神情无助而忧伤,她的声音和她的身体一样微微颤抖,她不像是在和我开玩笑的样子。 可是、可是,她告诉我,她是一个幽灵?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这样一个雪夜,一个在我面前的女孩子却告诉我,她是一个幽灵? 我有些担心的走上几步,伸手轻抚她的额头。(这孩子不是因为受了风寒,生病了吧?) 触手冰凉,至少我可以确定,她并没有发烧。 “你知道你刚才在对我说什么吗?”我涩涩的问,“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是的先生。”她抬起略有些惊慌的眼眸,“希望没有吓到您。” 我暗暗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腿,很疼、我不是在做梦。 “你说、你是……幽灵。”我小心的问,我的喉咙发干,心跳也变得快了,“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要吓唬您的,真的很抱歉,”她又低下头。轻声的说:“对不起,先生。” “不、不要这样。”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无论怎么说,我眼前的这个小女孩都是一个无助的小家伙。令我心动的小家伙。“你并没有吓到我,真的、我为我的反应,我是指我刚才的反应感到羞愧,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先生。”她抬头望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您对我很好,两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像先生您这样亲切的待我。” “是的先生,”她低低的回答:“两百一十三年零五十二天。” “这么久?”我有些惊异的问:“而且……你记得这么清楚?” “是的先生,”她低垂着头道:“我记得很清楚。” 这么漫长的岁月,这样一个纤弱的小女孩,究竟是什么,使她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流连在这幽暗的小巷?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呢?”我问:“这么长的时间,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她仍然没有抬头,低声道:“因为有一位天使告诉我,我在人间还有还有完成的心愿,所以,还不可以去天堂。” “心愿?”我喃喃的重复,“就为了这个心愿,你便在这里,等候了二百多年?” "是的先生,”她低声回答:“那位天使告诉我,我必须完成心愿,才可以去天堂,他说当我的心愿完成时,天堂之门会向我敞开……” “等一等,”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子正在和我说什么,忙打断她的话,用力理清自己的思绪:“你是说,你是一个幽灵,两百一十三年零五十二天以前,你便应该去天堂,但指引你的天使告诉你,你在人间还有末了的心愿,你必须完成自己的心愿才能去天堂,因此,你在这里,等了两百多年?” “是的先生,”她低低的答道:“是这样的。” “很抱歉,”我看着她低头蜷在墙边的小小身影,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和心情平静下来:“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的话,但是,但是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想讨论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天使和幽灵,但是,你怎么能证明,你是一个幽灵呢?我能看见你的样子,听见你的声音,还能接触到你,你和一般的女孩并没有什么不同呀?” “我不知道怎么证明,先生。”她小小的身体更加蜷缩起来, “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并没有对我说谎或者说笑,但我的理智却嘲笑我的直觉所做出的判断。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一个二百多年前的幽灵? 用什么能证明她的话和我的判断呢?我望着她,她蜷缩的身体瑟缩的颤动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她给我的感觉仿佛虚弱的轻轻的一碰就会化为碎片。 我习惯性的取出烟盒,取出一根烟街在嘴里,又将手伸进衣袋里摸火机时才想起,我并没火机。 但是我有火柴呀。 我的眼睛亮了,火柴! 打开小女孩刚刚替我包好的火柴,借着雪地映射的光芒,我清楚的看到,在我手里的纸包中,包着的火柴。 这不是普通的火柴,不是我从小见惯的装在盒了里的安全火柴。而是一种更粗,更长的火柴,这种火柴,我只在电影里见一些早年的牛仔们用过,是一种可以在墙壁,靴底,甚至皮带上划着的火柴。 这种火柴不属于现代社会的。 这样寒冷的雪夜,这样幽暗的小巷,一个无助的纤弱女孩,卖着火柴,披着古旧的披肩,不收欧元而只知道已不再使用的克朗。 我想,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小女孩有些瑟缩的看着我,见到她无助中带有一丝丝疑惑的目光,我感到在自己的心中,有一种久违的温柔感觉正慢慢升起。 我将火柴放进衣袋,然后向她,一个两百多年前的小幽灵伸出手。 “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微笑着望着她,“在此之前,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你应该先换上几件干衣服,这么冷的天,穿湿衣服,会冻坏的。” 她的目光由疑惑,转为惊讶,然后,便又涌出了晶莹的泪光。 “不要呀,”我又手忙脚乱的在衣袋里翻着手帕,“不要哭呀,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要哭呀,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就好了,只是不要哭呀。” “先生,您真的愿意帮助我?”她有些哽噎的说:“即使,我……不是人?是一个幽灵?” 我停住微笑和动作,迎着她的目光,用我所知道的最认真的语气告诉她我的决定: “是的,我会帮助你,因为你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姑娘。” 在她的泪水再度涌出之前,我赶紧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不要哭了,让我们去找个暖和地方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了吧。” 她望着我,轻轻的摇头:“谢谢您,先生。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 “不能离开?”我有些疑惑,“刚刚你好象也这么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离开这里?” “在这条小巷的两端,分别有一座铜像,”她畏惧的看了看幽暗的小巷,“他们是睡神和死神,他们不允许我离开这里,因为我只是一个幽灵。” “那么,我该怎么帮助你呢?小姑娘?”我有些疑惑的望着她,“怎样才能带你离开呢?” “我不知道。”她轻声的道:“我以前从未想到过要离开这里,因为我想,不会有人愿意帮助一个幽灵的。”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被这样一个小姑娘低声的说出来,却是如此的富有震撼力。 “没关系的,孩子。”我张开宽大的风衣,伸出右臂环住她瘦小的身体,她是如此的纤弱,被我风衣掩住后几平一点也看不出来,“我们走,离开这里。” 看着她略带些奇怪的双眸,我温柔的告诉她:“我不会让人阻止我带你离开这里的,除非……”我微微的笑了一笑,拂去一片沾在她额上的雪花:“你自己不愿意离开这里。” 她的眼睛又红了,没有说话,只是用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蜷着身体,依偎在我的风衣下。 我用风衣遮掩着她,尽量替她挡住越来越大的风雪,就这样,蹒跚着,沿着幽暗的小巷向前走去。 我抬头,眯起眼睛望了望巍然屹立的铜像,正低垂着双目高大而健硕的身躯掩在一袭曳地的长袍下,高高在上的他,莫名的给我一种压迫感,那种压力便仿佛是在法庭上,高高的法官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座下的被告一般。 但我不是被告,绝不是! 越靠近铜像,压力就越大,当经过铜像的大理石座边的时候,小女孩已经颤抖的令我的风衣似水纹般起了一阵阵的漪涟,我紧紧掩着她,咬牙承受着越来越重万壑滔天般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 雪块与碎冰在我脚下被“咔嚓咔嚓”的踩啐,压力越来越重,我听见自己的骨骼随着我走出的每一步“格格”作响。呼吸也变得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压榨着我的肺叶,将里面的空气一丝丝的压榨出来。 几乎有一瞬间,我想要放弃了,我的全身疲累欲死,举步维艰,一阵寒风和着一大片乱冰碎雪迎面扑来,敲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样,我睁不开眼,只得低下头,暂停前进,努力稳住身体,和风雪相抗。 就在我低头避开风雪的时候,我看见了,缩在我风衣下,依偎在我怀里的小女孩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呵! 明亮、裒愁、忧伤,还有一点点小动物受惊时的惶恐无助,但在这双眼眸的深处,我却见到了深深的依赖与信任。 依赖与信任?! 在异乡的这七年,每当午夜梦回,梦中都是这样的一双眼眸,充满了对我的依赖与信任。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就这样总是逃避吗? 我摇了摇头,用力拥紧怀里女孩纤弱的身躯,抬起头冒着越来越烈的风雪,向前走。 一步、又一步。 我和小女孩,相互依偎着,搀扶着,步进那一片呼啸的风雪。 …… 本来这时候,我应该坐在酒吧温暖的火炉边,喝着醇美的陈酒,听着柔润的音乐,感受着异国的温柔情调。 但此时,我却与一个幽灵相互凭依,在如同地狱中袭来的风雪里苦苦的挣扎,而奇怪的是,我的心,在一层层面具包裹防护下的心中,却有着七年来从未有过的充实与……欢乐! 是的,是欢乐,七年来,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我都不曾有过的欢乐,我本以为已在我身上心中绝迹的欢乐,却在这样的情境下,在我的心中,安详的重视。 小女孩紧紧依偎着我,开始时,她颤抖如风中的落叶,但后来她渐渐止住了颤抖,我从她小小的躯体上,竟然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平静而安详的力量,以致到了后来,我已分不清究竞是我在护卫着她,还是她在支撑着我。 我只知道,在风雪中还有一个人,默默的与我,相互扶持、相互依托。 “我不会放弃的,”我咬着牙,“我绝不会放弃的。” 我要守护她,守护住她。 只为了那一份,深深的依赖与信任! 街灯温馨的光芒,温柔的洒落在我的身上。 我们已经经过了铜像,来到了灯光明亮的街上,充满了情人节温馨气氛的街上。 我终于把她带出了那条幽暗深遂的小巷,带出了过去。 回过头,望了望那座铜像,他仍然垂着双目,巍然屹立,&127;仿佛已这样经过了千百年,并且还将这样屹立千百年。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见他的嘴角,微微的牵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微笑,这使得那尊严的面庞,在一刹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慈祥了。 我眨了眨眼,定睛再看,他又屹立如山峰般,坚毅而威严的一如既往。 我低下头,轻声告诉怀里的女孩。 “我们,已经离开那里了。” 小女孩回过头,望了望那条她渡过了两百年漫长岁月的小巷,目光中有深深的眷意,但更多的是一份难以言传的恐惧。 那漫长而寂寞的等待,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是怎样,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方是尽头的压力,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沉重了。 她望着我,怔怔的,似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我有些担心的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仍是一片冰凉的感觉,我才悚然醒觉,她穿着一件湿透了的单薄披肩。 “来,我们走吧,”我拍了拍她削瘦的肩头,“去找个地方,让你换件衣服,最好还能让你先洗个澡暖和暖和。” “这条小巷,是我离开人间的地方。”她双目失神的望着黑暗的巷口,喃喃的道。 “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低下身子,凑近她,“你刚刚在说什么?” “这里是我离开人间的地方,”她低声重复道:“可是今天,我将要离开它了。” 我怔住了,顺着她的视线,又看了一眼那条深遂幽暗,却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有莫大意义的小巷,然后转身,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将她的眼神和思维都唤了回来,“孩子,听我说,你已经离开那里了,那里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这样我们才能过得更加的开心与快乐,明白吗?你已经离开那里了,而且我想,你不会希望再回去,是吗?小姑娘,是这样吗?” 她盯着我的脸直到我把话说完,然后她又转过去望了一眼那小巷,随后她转过身,对着我垂下了头:“是的先生,我想是这样的。” 我长吁了一口气,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在故乡南京生活了二十五年,刚刚离开时也常常回忆故乡,回忆那里的人和事,回忆我在那里度过的岁月,这些回忆差点毁了我,直到有一天,我懂得了遗忘和放弃有时比回忆和执著更加容易让人振作,我才会坚持到现在,而她,要离开的却是她在人间的最后驿站,两百多年的风雨飘摇她就是在这里渡过的,这样的感受,她能否承受? 我牵着她的手,拥着她离开那个巷口,她垂着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 我的公寓在城效,距城里太远,而且我今晚也没有打算一个人回公寓里,至少在我还没有把自己弄醉之前不想,牵着小女孩,当务之急是找一间服饰店,先替她买一套衣服,换下她身上那一套湿透了的衣服,但今晚是情人节,大多数服饰店都早早的关了门,很少还有营业的,加上时间才过了八点钟,开着的铺子就更少了。 我只好带着女孩,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找着还在营业的店铺,路过一条街口的时候,可能是地下的水管冻裂了,漏出水来,在路面上结了亮亮的一层冰,非常的滑。 我一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边要她注意脚下,不要跌倒,但当我低头看着脚下的时候,我却不由得怔住了。 我看着一双纤瘦的小脚在雪地里被冻得通红。 她竟然没有穿鞋袜! “你的鞋呢?”我问,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现在可是零下二十几摄氏度),“你没有穿鞋吗?” “嗯,”她垂下头,用手不安的捏弄着衣角,怯怯的看了我一眼,嗫嚅的道:“早上出来时,穿着的,是妈妈以前穿过的,一双大大的拖鞋,虽然、虽然走起路来很……不是,是不太方便,但是很暖和的,真的很暖和的……”说到这里,她又怯怯的抬眼望了我一下,又迅速垂下头去。 看到她紧张的样子,我惊觉到眼前的小女孩是很容易受惊的,她一定误将我对她的关心导致的声音的紧张颤抖当作我生气的前兆了,我连忙把声音放温柔些,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嗯,真的很暖和的,后来呢?鞋子到哪里去了?” “我过街口的时候,有辆马车冲过来,冲得很快,我躲闪的时候摔倒了,一只鞋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另一只……”她低着头道:“被旁边的一个小男孩捡走了,他不肯还给我,他说:”她抬起头望着我,带着一个怯怯的笑容:“他说将来等到他有孩子了,他可以用它做摇篮,嗯,那只鞋真的好大。”她笑着说,两只站在雪地里的小脚却禁不住互相碰了碰。 “嗯,看来那只鞋真的很大,”我笑着说,但是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穿着鞋呢?让我带你光着脚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久?” “没关系的,”她仍然保持着微笑,“我这两百年来都是光着脚的,已经习惯了,”她微微哆嗦了一下,续道:“其实现在并不是太冷耶,每年圣诞节的时候才特别冷……”她突然顿住,伸出小手抚向我的脸宠,手却在半空顿住了:“先生,您……您哭了?” “不是,”我抽了抽鼻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和声音,“没有,是雪花被风吹进我眼睛里了。”我握住她停在空中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腮上,她的手指,轻轻抚去我的泪痕。 她的手,是如此的冰凉。 “不要呀,先生,”她低呼:“会把您的衣服弄脏的……” “没关系的,”我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她很轻,纤弱的几乎让我感觉不到重量,“走,我们快到了,动作要快一点,不然我们会被冻坏的。” 她不再说话,用手臂环住我的脖子,伏在我的肩上,我抱着她,大步向前面走去。 穿过一条街,我来到了一间宾馆,当服务生替我拉开厅门的时候,他紧紧的盯着我看,我想他是有理由惊讶的,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抱着一个光着脚,穿着披肩,浑身湿透的小女孩在这样一个风雪漫天的情人节之夜进来,当然是很少见的事,但我还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再不敢正眼看我们。 一个穿着带有锃亮的铜纽扣制服的人走过来,看样子他是这里的领班:“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劳的?” “我需要一间套房,一个女服务生。待会替这孩子洗个澡,在此之前,告诉我,你们的商品部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他我的目的,顺手塞了两百欧元在铜纽扣的手中。 “好的先生。”铜纽扣恭敬的点头,“我带您去商品部。&127;”免去了一切询问,他引着我向商品部走去。 “先生。”小女孩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们来这里干嘛?” “替你买几件衣服,洗个澡,然后去吃饭。”我笑着望着她,满意的看到由于室温的原因她苍白的脸上抹了一抹晕红,“你饿了吧?” “嗯。”她伏在我肩头:“这里好漂亮,我以前只是在梦中到过这样的地方。干净的桌椅、雪白的墙壁、白铁的火炉、黄铜炉身、熊熊的、温暖的炉火。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应该不是吧。”我握了握她的小手,终于感觉到不再冰冷,一边随着铜钮扣向前走。一边微笑着看着她好奇的四下再张望。 到了商品部,铜钮扣殷勤的替我拉开门,一个金发女人迎了上来:“先生,能为您做点什么?” “我想看一下你们这里的女装部。哦……”我看了看伏在我肩上的小女孩:“不,不是。是童装部。”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金发女人引着我们穿过一排排衣架,来到了童装部,我正想着替小女孩挑一件什么样的衣服时,身后的铜钮扣轻声道:“先生,她的衣服全湿了,您是不是快一点,冻着孩子可不好。”我一怔,看看怀里的女孩,虽然脸色红润了些,但嘴唇仍然有些青紫,我轻轻放下她,在确信厚厚的地毯会对她的小脚有所帮助后松开了手,女孩却仍然紧紧依偎着我,我掏出手帕,擦掉她头上顺着发丝滴下的溶化的雪水,轻声对她说:“别怕,我们给你买两件衣服就好了,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一边的金发女人微笑着对我说:“先生,您想替这位小姐买什么样的衣服?”我皱起了眉:“她的衣服全湿了,我想替她换一套,里里外外都要,要正式一点,过一会,我们要去吃饭。” “明白了先生。”金发女人打量了紧靠在我身边的小女孩,微笑着在衣架间走动,迅速的展示着一件件盛装华服,我注意到小女孩的神情很紧张,面对着一件又一件的时装,她只是摇头。 我至少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并不虚荣,她对那些名牌华服毫无兴趣(不过也是,在她的时代还没有名牌这个概念吧)对皮衣珠宝也兴趣缺缺,只是当金发女展示一件雪白的镶银狐皮的长天鹅绒裙时,我看见,她的眼里闪动着光芒,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最后,她选中了一件深色的外套和一条格绒裙,我怕她着凉,又让金发女子替她挑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加上金发女子替她挑的衬衣、毛衣、长袜、一双很精致的小羊皮靴,包在一起一个大包,铜钮扣自告奋勇的替我们抱着,我结了帐,抱起小女孩,随着铜钮扣向客房部走去。 这时候,身体才感到一种仿佛被拆散了似的感觉,我坐在窗前的摇椅上,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着漫天的飞雪在灯光的映射下纷纷而落。 “在我的故乡,是不下雪的,”琦望着漫天的风雪,呵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告诉我,我笑着看她,用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替她暖手。 “你的手真暖和,”琦笑,“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手却这么暖和,就是不知道能让我焐多久?” “你愿意的话,就一直焐下去吧。”我笑着说,然后便看到琦的脸红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在她白嫩红腻的肌肤下一点点的弥泛开来,我也脸红了,想为这不是表白的表白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 “今年我们看雪的时候,去年的雪在哪里呢?明年我们看雪的时候,今年的雪,又到哪里去了呢?”琦眯着眼睛,看着悠然飘落如飞絮的雪片,轻轻的问,不象是在问我,也不象是在问自己。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只知道,今年看雪时,我身边有你,你身边有我,我们在一起,这就够了,明年看雪时,我身边还有你,你身边还有我,我们还在一起,那样,也就够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琦冰冷的手,琦依偎着我,很紧。 可是等到第二年,再下雪的时候…… 原先的她显得纤巧瘦弱,楚楚可怜,而沐浴后的她,穿着现代的服饰。小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纤弱而略带一丝羞涩的神情,亚麻色的秀发还带着一丝丝未干的水珠,长长的睫毛下灿亮如星的明眸,正有些担心的望着我,“先生,打扰您了吗? “不、不、没有。”我掩饰的笑笑:“你这么快便换好衣服了?喜欢这衣服吗?合不合身?” “喜欢。”她甜甜的笑,“很合身的.”她原地转了一圈,让我看她的新衣服,“好看吗?” “很好。”我笑着看着她,“非常好,象是为你订做的一样。”我看到她手里仍托着她原先穿着的已湿透了的披肩与裙子,它们已经叠的整整齐齐的。我扬了扬眉:“这些旧衣服怎么办?” “等它们干了,我想换回来。”她垂下头,嗫嚅地说:“我不能拿您的东西。” “为什么?”我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你不喜欢现在这身衣服?” “喜欢。”她垂着头说:“但是妈妈从前告诉我,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 我微微的笑了,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没关系的。妈妈说的对,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啊。妈妈没有告诉过你,拒绝别人的礼物是很不礼貌的吗?” “嗯。”她仍垂着头,悄悄地又抬眼望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没有,以前,从没有人送过礼物给我。妈妈说,只有圣诞老人才会在圣诞节的时侯把礼物放在乖孩子的袜子里……”她垂着头,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我连袜子都没有……” 我感到自己的眼睛又开始有些涩涩的感觉,只是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圣诞老人送的是圣诞节的礼物,和我的礼物不同的。因为我们是朋友,为了表达感情,才会送礼物给对方的。” 小女孩抬起头望着我:“先生,您要离开我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些诧异的问,不知她怎么会在这时候说 “妈妈说,除了圣诞老人送的圣诞礼物,平时,人们只有在离别的时候才会送礼物的。”她低声说,“因为分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人们才会送礼物,留作纪念的。” “先生,您要走了么?”她怯怯的问,眼里又闪动着泪光。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因为我的离去而流泪,我的心里,一时不知是怎样的感觉。而我的耳边,却反复回响着她的话。“……人们只有在离别的时候才会送礼物的……”、“……因为分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才会送礼物,留作纪念的……” “……因为分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才会送礼物,留作纪念的……” 真的是这样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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