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造娃計劃

文/紅葉

清晨，我從睡夢醒來，推了推身邊的妻子心怡說:“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心怡仍然閉着眼，嘴裡嘟囔着:“ 讓我多睡會兒，有什麼事情等起床再說。”

“ 我決定了，我要生個孩子! ”我大聲宣布。

這下心怡睜開眼睛了，直直地看着我，也許是給嚇醒的。

“ 我還想專心工作幾年，暫時不想生孩子。” 心怡說。

“ 不是你生，是我生。” 我說。

一陣沉默。

如今是公元2049年，時代不同了，男人也可以生娃。具體的方法是讓有意願懷孕生子的男子去醫院裝置一個類似袋鼠育兒袋的人造子宮，由臍帶同身體連接，採用試管嬰兒的方法在人造子宮裡植入受精卵，等待胎兒成熟後就可以生了。

唯一與女人不同的是男人無法自然分娩，只能通過剖腹產生產。至今世上已有一百位勇敢的男性通過人造子宮順利地懷孕生子，我願意成為第一百零一位。

“ 你想好了嗎？這可是很重大的決定，一旦選擇，終生負責。不像你喜歡一件東西，買了後不想要還能退貨的。” 心怡沒有我想象中的激動，強烈地表示反對或者贊成，她只是淡淡地問道。

我暗暗觀察着心怡臉上的表情，一杯白開水似的平靜。

“ 是的。” 我堅定地回答，同時做了一個斬釘截鐵的手勢。

政府已經通過了反性別歧視法，現在男女完全平等，如果男性生孩子也同女性一樣，在公司里享有半年的產假，工資照發，保留工作位置，醫療保險報銷費用。

“ 那好吧，你願意生就生吧。” 心怡打了個哈欠，翻過身去，含糊地說:“ 周末讓我多睡一會兒，困得很。”

我卻仍然沉浸在造娃計劃的那股亢奮和激動的情緒之中，我的人生將要翻開新的篇章了!

接下去心怡陪着我去醫院裝置了人造子宮，手術過程輕鬆，全身麻醉，等我醒來後肚子上已多了一個袋子似的東西，不痛不癢。

接着就是選擇受精卵，胎兒的性別，樣貌也是可以通過基因選擇的，在電腦上有各款模擬成像。我選了個男孩，將來長大後可以陪我踢足球喝啤酒打遊戲。

樣貌嘛我選了象心怡同款的大眼睛，臉型和鼻子嘴巴象我，一米八二的標準身高。

約定時間到醫院，再在人造子宮裡植入受精卵，一切順利，連一點小波折都沒有。

事情進行的仿佛太順利了，我喜笑顏開，只要再過九個月我就有兒子了! 

沒想到高興了才短短的幾天，隨即而來的孕期反應出乎意外的強烈，每天早晨起床後就是陣陣的噁心嘔吐，我爬在馬桶邊吐的天昏地暗，直到乾嘔吐出清水來。頭暈眼花，要拉着扶手才能慢慢站起來。

公司部門裡的同事們都知道了我懷孕的消息，倒沒有大驚小怪，只是偶爾同我開個玩笑而已。

“ 你懷孕時的反應大嗎?” 我虛心請教女同事瑪麗。

“ 好像沒多大反應，就是有時突然會很想吃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等買來了又不想吃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

我聽了那叫一個羨慕，為什麼我的孕期反應就這麼大? 已經懷孕兩個月了，每頓飯吃完我都要噁心嘔吐，但為了腹中的胎兒又不能不吃，常常是吃了吐，吐了再吃，吃了又吐。失眠，焦慮，心跳加速，夜裡流虛汗。

心怡安慰我說:“熬過頭三個月就好了。”

“ 又不是你懷孕你怎麼知道? 你說說倒輕巧，我有多辛苦你體會過嗎? ” 我朝心怡大吵大嚷，叉着腰腆着肚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不知為何，近來我的脾氣越來越大，常常為一點小事就暴跳如雷。

心怡低聲下氣地陪罪說:“ 我知道你辛苦了，沒想到懷孕這麼受罪，請你多包涵啊，我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在醫院裡產科醫生為我做了檢查，淡定地說:“一切正常，男性懷孕的孕期反應是會強烈點，過了十二個月一般就會消失了。”

“ 什麼？” 我大吃一驚:“ 十二個月不是早就生了嗎？”

“ 那是女性自然懷孕所需的時間，但人造子宮的胎兒生長緩慢些，需要十四個月才能完全成熟。”

“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 福先生，同意書上都有，您沒看嗎？” 醫生不慌不忙地拿出我親筆簽署的同意書來，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孕期全程十四個月，我懊惱，當時怎麼一激動父愛荷爾蒙上腦居然沒細看呢？

我應該想到的，如果男人懷孕生子那麼容易的話為什麼至今世上只有一百位男性願意嘗試呢? 想到我還要再忍耐十二個月之久才能等到生產的那一天，一股悲催絕望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湧上了我的心頭。

從醫院出來，心怡扶着我，我們倆都沉默無語。這時有個人從後面加快腳步越過我，然後好奇地回頭盯了一眼我的大肚子。

“ 看什麼看，沒見過懷孕的男人嗎？”我朝他大吼大嚷，同時揮舞着拳頭。

那人臉上露出好害怕的表情，急忙拔腿跑開了，他一定認為我是個瘋子。

轉眼我懷孕五個月了，孕期反應依然強烈，每天噁心嘔吐，頭暈眼花。堅持堅持再堅持，我每天早晨起床都要默念這兩個字近百遍，一定要咬牙堅持住，堅持住，熬過我生命中最難熬的這十四個月。

這天，我忽然接到醫院打來的一個電話。

“ 福先生，醫生請你到醫院來一趟，明天下午三點行嗎?” 護士說。

“ 什麼情況？” 我疑惑。

“ 醫生要同您親自談話。”護士在電話里不肯透露信息。

會有什麼樣的消息等待着我呢？一種不詳的預感烏雲仿佛在天邊陰沉地盤旋着。

我忐忑憂慮，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