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的辭職報告
烏耕

尊敬的王熙鳳總經理台鑒：

趁着您協理寧國府，本人最後一次申請辭職。這是第十次打報告了，他們一直不批。我問過蓉兒，他一會兒說送到吏部了，一會兒又說送到兵部了。你說，我就是個老僕，又不是在編的國家幹部，這不是折騰我嗎？寶二爺脾氣好，那日我又問他，他正跟林姑娘生氣呢，很不耐煩地跟我說：可能送到警幻仙姑那兒了吧？我正煩呢，去去去！

您是個明白人，所以才找您，也跟您說說話。這麼大一個攤子，全靠個女人撐着，男人都不行了。扒灰的扒灰，養小叔的養小叔子，吃花酒的吃花酒，逛窯子的逛窯子，整整一個園子，簡直就是個紅燈區嘛。那日吃了杯酒，說了句真話，就讓一幫奴才給塞了一嘴馬糞。媽的，老子老了，要是當年，能咽下這口鳥氣？老子跟着太爺那陣子，咱怕過誰？要不是我從死人堆里把太爺扒拉出來，有你們這幫龜孫？老子馳騁沙場時，你們還是五穀雜糧呢，還沒讓咱太爺加工成精蟲哩！如今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啊呀呸！

對不起，您看，我又罵人了，實在對不起。沒人說真話，但焦大就是要說，摳出馬糞來接着說。早年我說過，就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昨兒我去瞅了瞅，也讓人給抹上屎啦！我刮了半天刮不下來，看樣子是進口的，像膠一樣。罷罷罷，反正我要走了，丟人又不丟我，那是你老賈家的門臉兒，管它作甚？

唉，不說了。我老了，也看倦了。魯迅先生說，焦大是這個園子裡的屈原，要是有點文化水兒，也能整出部《離騷》來。你別說，他真是挺有眼光，我就是忠誠，而且我一輩子不會說假話。我想好了，辭職後回到鄉下，就開始寫回憶錄，也算是發揮點兒餘熱。都覺得我是個粗人，其實當年咱也跟着太爺學了些字兒，再說了，咱人粗心不粗，這兒像明鏡一樣哩！
                                              
老僕焦大敬呈
惶恐惶恐
叩首叩首
三克油奶油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