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來嘍！”

父親剛一進門就聽到兒子這樣叫喊，一時沒醒過夢來。他趕緊問兒子：“哪個大隊長？在哪兒？”

兒子用手一指，說：“就在這兒！就是你！”

“哎這。。。你瞧這孩子，咋這樣說話呢，俺啥時成大隊長了呢？”

“是我讓孩子這樣叫你的！”母親接過茬來回答道。

“你？”父親轉過身來看着母親，問了一句。然後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腰往下一彎，低着頭說：“哎喲！俺的姑奶奶呀，您就別在這兒寒磣俺了。都啥時候了。俺想當大隊長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可是現在，您就是給俺司令噹噹，俺也。。。嗯，可以考慮考慮！”

“Yeah！爸爸想當豬頭司令嘍！”兒子高興地拍起手來。

“什麼啊？！誰想當豬頭司令啦？俺是想當胡傳魁那樣的司令，能指揮打仗的！當豬頭司令，那還不如當豬頭大隊長呢！”父親回答說，“嗨！這兒哪跟哪呀！俺都被你們給整糊塗了！”

母子倆都笑了。

“其實，俺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父親對着兒子說，“你把豬頭小隊長的事兒告訴給了媽仔兒，是吧？”

兒子笑着點了點頭。

父親又轉過身來對母親說：“你就讓兒子管我叫豬頭大隊長，是吧？”

“是呀，就興你管孩子叫豬頭小隊長呀？”母親笑着回答說，“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沉默了一會兒。父親忽然用老電影裡的一句台詞和腔調說：“反戈一擊有功啊！”

隨後父親恢復了他的正常腔調，說：“爸爸小的時候啊，男孩子之間互相起外號是非常正常的事。這個外號呢，越形象越好，越損越好，越噁心越好！”

“那爸爸給我們講一講好嗎？”兒子一下子來了興趣。

“唉！年代太過久遠，很多都忘光了。但是還是有幾個沒有忘記。這些外號啊，一大部分都是根據人的體貌特徵來取的。就是你有什麼缺陷，你的外號就跟着你的缺陷來取，特損！記得小時班裡有一個同學，天生一副兔唇，就是上面的嘴唇的中央一直到鼻子這兒是裂開的，他就被叫作豁嘴兒！另外一個小孩兒一眼睛大一眼睛小，大的那隻眼睛長得很嚇人，我們管他叫獨眼龍！還有一個小孩兒，牙齒長得參差不齊，曲里拐彎的，我們管他叫鋸齒兒！再有一個男孩兒，智障，腦子有問題，乾脆就叫二百五！”

母子二人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嘿，你還別說，一提起這些外號呀，你就知道是說誰呢，比真名兒還靈！還有一些外號呀，是根據你的行為和習慣來取的。”父親繼續說，“記得有一個比我們年紀都大一點兒的男孩兒，人家都管他叫大癩子。你一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個人的為人了。事實也確實如此。名副其實！比我小一點兒一個小孩兒呢，成天流着個大鼻涕。等那鼻涕快要流到嘴邊的時候呢，我們就說鼻涕快要過河了！他就趕緊把鼻涕往袖口上一擦。那袖口到後來都變得油光鋥亮的了。人家都管他叫大鼻涕。你說損不損！”

“損！”母子二人齊聲回答。

“還有比這更損的呢！那個時候呀，人都很窮。記得有一家人姓王，家裡窮得叮噹響，像是連衣服都供不起給小孩兒穿。他家的一個小男孩兒一天到晚的光着屁股在外面跑來跑去的，人家就管小男孩兒叫王光腚。如果要直譯成英文，就叫Guangding Wang （光腚王）。人家都已經窮成這樣了， 你還給人起這樣的外號，你說缺德不缺德！”

“缺德！”母子二人又齊聲回答。

“ 唉！那時就這樣兒，小孩兒的事兒，大人管不了！”

母親止住笑，這時問父親：“那你有小名兒嗎？”

“有！有好幾個呢。人家都知道我父母是農村來的，我的一個最讓人噁心的小名兒叫狗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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