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時候經常打架，兩年多就這麼打過來了。上了初三我開始害怕考不上高中，這才用了點功，沒想到就考上了本校高中，清華附中。

高中那三年的時光美麗而充實，回想起來韻味無窮。那時候是八十年代初的幾年，物質條件還很差，記得我們一個宿舍八個哥們兒不是穿軍裝就是大藍褂子。有一位有自行車的，讓我們羨慕壞了。這三年，有少年立志的激情，朦朦朧朧的初戀，還有數不清的趣事。每每想起來，還是會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我們的英語老師是上海人，姓施，快60歲了，保養的很好。向日葵一樣的大胖臉上架了付眼睛。她老公在清華大學也教英語，後來我上過他的課。這是後話了。施老師人很好，從來不批評學生，即使學生不專心聽課。

我們這一組都是男生。第一個座位上是沈小峰。數學課代表。高中一年級來報到的時候身高160公分，高中三年級畢業時身高159公分。那時候的孩子發育稍晚，我們高中都長了個頭，所以三年下來，看他是越來越矬。沈小峰個子雖然小，卻是長跑健將，最拿手的是3000米，跑11分鐘以內，簡直是飛快！正因為如此，大家給他起了個外號：小瘋子。

這一天又是英語課。施老師讓大家翻譯句子，把中文譯成英文。後來我們慢慢意識到，這是老太太讓大家精力集中的一個辦法。翻譯了兩句後，施老太太一邊看課本一邊說：
“下一句：2加2等於幾。哪位同學來翻譯...”她環顧課堂，忽然出其不意地叫道：
“C小峰！”(上海口音，把沈念成C了)
正在神遊天外的沈小峰觸電般地站了起來，懵懵瞪瞪地望着老師，全然不知道怎麼了。
“2加2等於幾？”施老太太很得意，笑眯眯地問。
一時間“小瘋子”有點糊塗：怎麼老師問這種小學一年級的問題？他有點奇怪，但是本能地回答說：
“4啊。”
哄堂大笑。“小瘋子”漲紅了臉，訕訕地望着老師，不明白大家為什麼笑他。施老太太也給氣得樂了，但是她還是提醒沈小峰：
“用英語！”
“Four。”
又是一陣笑聲。施老太太皺了皺眉，語重心長地說：
“C小峰，好好翻譯。完整地再說一遍。”
沈小峰似乎明白了，他又說了一遍：
“2加2等於four。”
這一下大家笑得前仰後合。“小瘋子”局促不安。一邊用右手玩命搓後脖埂子的泥(習慣動作，根本沒泥)，一邊回頭眯着小眼睛，衝着大夥嘿嘿傻笑。看着他，大家笑得更歡了。

這個故事後來我們在新年聯歡晚會上又讓沈小峰表演了一次，很久沒有那麼大笑了。

一般情況我不叫同學的外號。但是“小瘋子”我卻叫了不少，因為好幾件事被他氣得實在忍不住。我們住一個宿舍，都是上鋪。附中的宿舍擠，兩個上鋪挨在一起。他那張床靠門，所以頭沖里。我也不願意讓他聞我的臭腳，所以我們頭沖頭睡。

有一天剛熄了燈，忽然聞到一股惡臭，還有風聲。睜眼一看，“小瘋子”正玩命呼煽被子，臭氣滾滾而出。他一面煽被子，一面吃吃地笑。我氣得七竅生煙，劈頭蓋臉地一頓飽打。這小子雙手捂着腦袋，埋在枕頭裡，笑個不停，也不還手。其他的幾個室友也不知道怎麼了，齊聲問我們，我也不答，“小瘋子”依然傻笑。我打得累了，掉了個頭睡了。

其實我和“小瘋子”關係不錯，他還是我入團介紹人。可是他太痞，想跟他正經都不能。有一天晚自習快下了，開始有人回宿舍了。他見我還在看書，就坐到我前面的座位上，先是做鬼臉，後來又疊了幾個小東西一個一個向我丟過來。我腦子裡正想事情，沒理他。“小瘋子”一計不成又施一計，他開始挖鼻孔，搓成“鼻妞”，嘻嘻哈哈地又彈過來。我實在忍無可忍，啪地一聲放下書，右手一個大嘴巴掄過去。他一縮脖子沒打着。我騰的站起來。“小瘋子”起身就逃，正跟一個女生撞個滿懷，那女士羞紅了臉。他也沒道歉，兔子似的竄到門外去了。旁邊的幾個女生捂着嘴直樂。

後來高考完，哥幾個要分開了。我們宿舍的這幾個人，兩個去了北工大，一個去了北醫基礎醫學系，兩個上了清華，一個去了北郵。“小瘋子”報考清華應用數學系沒考上，去了哈工大。臨走時大家吃飯，一個哥們跟“小瘋子”開玩笑說：
“再過10年，咱還能記着沈小峰什麼？除了長跑，就是他媽搓鼻妞，煽屁。”

可不，這幾件事，印象太深，記到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