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新新人類的新新作文

　　教授大學國文多年，對學生作文的一致性雖已深有體會，但前些日子批閱高考試卷
後，對新新人類的言不由衷，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考試作文題目名曰《樹》。《樹》前有類似縮寫的命題，羅列一段文字，請考生將
重點重新組織為一篇四百字左右的短文。將近一千份的考卷改下來，可以歸納出幾項共
同的特色，今羅列於下，以供參考：
　　一、邏輯不通。有人以擬人手法這樣寫：“我們由一株小草，經過雨水的滋潤，陽
光的照耀，歷盡風吹雨打，才長成今日般高大、自立，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我們
就是樹。”小草居然可以長成大樹？木本草本都不知道。
　　二、有人動容地寫道：“我們家後院有一棵百年大樹，它忍受了千年風霜。”這算
術不知要從何算起。
　　三、有人把人比喻為樹，扯着扯着，突然扯到了“近日，自殺風氣很盛，自殺者充
其量不過是一棵不負責任的樹。”這是打哪兒說起？
　　四、還有人是這麼形容樹的成長的：“一寸一寸點滴地長大。”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
　　五、還有一位更離譜的學生居然寫着：“植樹節那天，我種下了一棵樹，在我細心
地照顧下，這棵樹終於死了！”還有一個考生說：“我是愛樹的一個人。”這是什麼修
辭？
　　六、政治家近日常引用的俗語“吃果子，拜樹頭”，也在考卷上大出風頭。只是，
有人寫成“吃棗子，拜樹頭”，有位同學感慨地說：“身為萬‘獸’之靈的我們，怎能
率先摧殘這美麗的大地。”
　　七、絕大部分的學生把“棵”寫成“顆”，於是變成“我打開窗戶，看到一顆顆的
樹立在那兒。”把樹寫得好象閃閃發光的一顆顆小星星似的。
　　八、有位同學別出心裁地下結論：“沒有櫻桃樹就沒有華盛頓，沒有蘋果樹就沒有
牛頓，沒有菩提樹就沒有佛陀，可見樹有多麼重要了。”讓閱卷的老師傷透了腦筋，不
知道該嘉許他們的創意，還是質疑他們的邏輯（樹生人）？
　　九、老氣橫秋是另一個毛病。很多人都在文章最後呼籲：“朋友！讓我們一起來種
樹！”“朋友！讓我們一起來效法樹的犧牲精神吧！”一位教授看了太多這樣的文章後
，氣得說：“朋友！哼！誰跟你是朋友！”
　　十、還有人也許看多了瓊瑤女士的小說，每一段的最後都不厭其煩地問：“你說，
是不是？”有的則用反問語句說：“你說，不是嗎？”
　　十一、另外，新新人類還是大說謊家。他們說謊說得比我們當年更面不改色。我改
過一沓５０份的試卷，其中就有３８人的家裡有老榕樹，有趣的是，這３８棵樹都不約
而同地種在外公家，而３８人都“常常爬到樹上去”，有的爬上去玩，有的爬上去沉思
，有的爬上去訴說心事。還有一位嚴重的大說謊家公然宣稱：“我常常爬到西紅柿樹上
去躲迷藏！”大多數的人都說：“我愛樹！愛樹的正直不阿，愛樹的默默行善，愛樹的
堅忍不拔。”
　　十二、在我改的卷子當中，有好多爸爸都把孩子叫到樹面前，說明樹的勇敢。有個
學生在提到他阿公常在樹下講故事給他們聽的情形時說：“阿公講的精彩，連蚊子都靜
靜地站在手臂上聽。”堪稱本年度最令人聳聽的誇飾。
　　十三、歸納言之，台北的考生都回外公家爬樹；南部的孩子喜歡跟樹說話；金門地
區的家長最喜歡指着樹要孩子學習樹的精神；澎湖也許缺少樹木，所以只能大談樹的重
要。
　　最後，我在一個聚會中提起這些事，正好有位考生在座，他的母親哈哈大笑之餘，
看到孩子面色凝重，孩子囁嚅道：“糟糕，我也爬樹了！”那位母親鐵青着臉問：“你
去哪裡爬樹？哪裡有樹讓你爬？”“外公家。”“壽死囝！你外公家哪有什麼樹！……
幹嗎爬樹？”母親氣急敗壞地繼續追問。孩子紅着臉不好意思地小聲回說：“人家去俯
瞰大地嘛！”舉座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