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夢佳人》 情愛小說連載 （21）

作者    若雲

隨着荒季過去，人們陸續返回家，村子裡又有了點生機。一位鄰居，小石頭叫他叔叔，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正關係。他好像有意和這對母女談談，漸漸了解到媽媽叫陳氏，女兒叫英秀，也是逃荒到這裡。叔叔還發現母女都有點文化，英秀很高很瘦，平時腰都直不起來，不僅高挑，面孔五官也很很勻稱，皮膚白嫩，年齡比小石頭小几歲。叔叔有意促成他們的婚事，便對陳氏說：

“媽媽，你現在來到我們村，也算是一種緣分。如果你願意，把小石頭招為女婿，以後二家變一家。大家也可以相互扶持，渡過後半生。”陳氏說：

“我第一眼看到石先生，就有這個意思，所以我才希望住下來，再觀察觀察。”

“既然如此有意，我今天跟小石頭說說，你和英秀談談，如果雙方同意，就找個好日子，讓他們拜堂結婚。”真是前生有緣，一說即合。叔叔找算命先生，選了一個好日子，石先生和英秀，雙雙先拜陳氏媽，後拜證婚人叔叔，就算結婚了。

陳氏把石先生當親生兒子一樣，雖窮，但過得祥和溫馨。然而，好景不長，這幾個小山村莊，今年先旱後澇，幾乎家家戶戶顆粒無收。逃荒討飯比往年提早二個多月，準備出門討飯前，陳氏拉着女兒和女婿的手說：

“我老了，這地方跟我們老家一樣，不是人呆的地方。石先生把英秀帶上，遠走高飛，再也別回來。我這把老骨頭，丟到哪裡都一樣。”媽媽話音平和，但是 口氣堅定。石先生想了一會，很果斷地說：

“我哪裡也不去，我們三人，活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我們走了，你留下，絕對不行。”英秀紅着臉說：

“我已有身孕，沒法跟你去奔波。我留下，照顧媽。你一人走，上山下海沒有負擔，我們一起走，也許一個也走不了，這年頭能活一個算一個。”陳氏十分堅決地說：

“好了，不爭了，英秀跟我在一起，至少我們會把未來的孩子，生下來，安置好。你走，有可能就儘快回來，接英秀和孩子·····”無聲的眼淚流個不停，英秀也跟着哽咽無語。石先生火紅的眼睛，閃着淚光，說不出一句話。總覺得自己無能，養不活她們。他緊緊地抱着英秀，又握着媽媽的雙手，然後，轉身離去。石先生一步一回頭，一直看到母女倆消失在地平線上。

石先生雖然是第一次逃難，但平時聽到回來的人說，必須先偷渡到華珠，然後再下南洋。他不知道華珠和南洋是什麼樣子，走了二天，見到海與河。他找到一個鐵皮罐和一根木頭，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裡，左手夾罐，右手抓木頭，往毫無盡頭的遠方游去。不知漂了多少時間，冥冥中好像碰到什麼東西，但此時他已失去知覺。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廟堂里。一個男的正在給他餵水，另一個男的在燒稀飯，他們一起吃了一頓“美味佳餚”：一人一碗稀飯，幾片麵包，和咸蘿蔔乾。一打聽，他們倆人，也是從內地逃出來的，白天去找活干，甚至討飯，晚上回來睡在廟裡。

吃過飯，有點力氣了，三人一起到城去找活干。這是一座山城，大部分是同類人，偶爾會碰一個半個洋人。石先生告別倆位救命恩人，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人群。他知道，這裡不是目的地，要想辦法下南洋。幾天來，他在馬路上幫人推車，在小工地上幫忙抬木頭，搬石頭，倒垃圾。還幫小餐館引火燒飯，或擺放桌椅，有的給飯吃，有的給幾個小錢，總之能吃飽。

一天，他走近一個舊貨攤，停了一輛車，只有一個人在缷貨。他二話不說，不僅幫忙下貨，而且還分明別類，放得整整齊齊，動作又快又准。那人看他長得高，也英俊，幹活好，就給他五元珠幣和二套衣服，其中一套是西裝，這讓石先生高興得合不攏嘴。不僅如此，那小個子老闆又說：

“明天下午四點，你來幫我干一小時，我給你二十元珠幣，行嗎？”

“行，行，干二小時都行。”第二天去幫忙幹了一個多小時，小老闆很守諾言，給他二十五珠幣，又送他二套舊衣服。石先生高興得眉開眼笑，走在街上身輕腳快，正是“春風得意馬蹄輕”。其實，這些舊衣服都是從洋垃圾里清理出來的，洗淨晾乾後再賣，很便宜，也很受歡迎。晚上睡在街頭，他還偷偷點了一遍，整整三十珠幣，這是他出生以來，掙到的“第一桶金”，他小心地把它放在內衣口袋裡，還用別針扣上，生怕飛了。

忘了那天晚上，他在一家門旁睡得正香，突然一個什麼東西落在他身上。睜眼一看，是一袋垃圾紙，正要發作，竟然是一位美麗的小姑娘，笑着向他表示歉意。石先生翻身起來，撿起紙袋說：

“我幫你丟到垃圾桶里。”那小姑娘搖搖手說：

“不要拿走，就放在門口，有人來收。”正說着，又出來一位較大年紀的女士，問姑娘：

“什麼事？跟誰說話？” 小姑娘睜着大眼說：

“姐姐，這位先生睡在我們門邊，我沒看見，就把垃圾丟在他身上。”姐姐一看石先生，雖然身上很髒，臉上也有泥巴，但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聰明英俊的小伙子，就主動問他：

“小伙子，你從哪裡來的？是不是從國內偷渡來的？”男人告訴她：

“是的，剛來幾天，還沒找到住處。”姐姐知道是藉口，就順着說：

“城裡找個住處很難，也很貴。如不嫌棄，就請小弟進來坐坐。”石先生進去一看，除了一張架子床，靠牆頭一張小破桌子，一條櫈子外，連多一點的空間都沒有。姐讓石先生坐在板凳上，自己和妹妹坐在床上。石先生問：

“租這房子很貴吧？”姐說：

“不貴，這是我男朋友的房子，我妹來了，他就回家跟媽住在一起。”他好像聽不懂，問：

“男朋友？”姐姐比較大方，老練，她接着說：

“我已經來了三個月，妹妹剛到一個禮拜。我實際上是沒有辦法，很無奈，沒錢。一個女的，晚上沒有地方住，像你一樣。一天我睡在一家門口，一個當地男的見我這樣，就問我，你若願意，可以住在我家裡，我回媽那裡住。我一聽心裡明白，最終還是想要我和他睡在一起，或者有點喜歡我。先讓我住幾天，以後·····男人幫女人都是這樣。”她稍停片刻，又繼續說：

“反正我已離婚了，也算是過來人了。果然，只讓我住二晚，就要和我睡·····但不結婚。我過去不知道，他告訴我，這叫男女朋友關係。”石先生心裡想，這不是以肉身換房住嗎？想安慰她，又找不出什麼詞兒，就順着說：

“出門難，男人難，女人更難，我得走了。”姐姐：

“到哪裡去？” 石先生：

“找活干，要賺點錢，否則沒飯吃。”姐姐看了一眼妹妹，又看看石先生，鼓足勇氣說：

“我們說了半天，還不知道互相叫什麼。我叫魯清，妹妹叫魯海，先生你呢？”他有點尷尬，紅着臉說：

“我的學名叫方岩，小名叫·····”姐姐看他有點語塞，解圍說：

“好了，出門在外，都叫大名，我們稱你方大哥·····”停了一會，又說：

“我比你大，我叫你小方，妹妹叫你方大哥，行嗎？”看小方有點急着要走，又接着說：

“你在外，幫我打聽一下，怎麼到南洋去？還有，你若不嫌棄，晚上回來睡，也算是同命相連。”石先生真有點着急，抱歉地看了一眼姐妹倆，轉身邊走邊說：

“好的，我晚上還是睡你門口。你說的事，一直在打聽，因為我也要去南洋。”

一個月後，他們三人和一批勞工，被塞進船底艙，不知經過幾天幾夜，到了一個島上。下船後，方先生不知往哪裡去，魯清看他站在那裡，東張西望，好像沒有地方去似的，就問他：

“小方，你準備到哪裡去？” 石先生心裡有點慌：

“沒地方？·····”姐姐心裡很關心他：

“什麼叫沒地方？聽說這些島上有毒蛇猛獸，得小心哦。”石先生說：

“我聽說，到南洋可掙錢，南洋在哪裡？怎麼走？”姐姐笑了，解釋說：

“南洋是泛指，是區域，沒有具體地點。我們去找大哥，你沒有地方去，不妨跟我們一起，找到我哥後，看看有什麼辦法。”石先生想想，也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她們一起，有時坐小船，有時走路，第三天真找到她們大哥。他叫魯燦，文盲，在一家公司當小班頭。這是家工廠，是煉製橡膠和製造輪胎。聽說有三十多家工廠，分布在世界各地不同國家，還擁有幾個很大的橡膠園。這家企業的懂事長兼總經理姓鍾，大家尊稱他為“鍾總”，是早年從外國來這裡的。魯燦說，他和鍾總的祖宗在同一地區，是遠房大伯。他說的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也沒有人能證實。

魯燦把二個妹妹和方岩，帶到董事長辦公室，等了近二小時，才見到鍾總。他個兒很高，微胖，話音宏亮，有一種自尊自信，精明能幹，又平易近人的氣質，叫人容易接近。他和大家握握手，不到五分鐘，他站起來，告別他們說：

“你們先回去，明天到我秘書辦公室，他會給你們安排，實習工作三個月後，才能正式聘用。”方先生高興的不得了，只要有活干，就好辦。

第二天，秘書把姐妹安排在服裝廠，把方岩安置在橡膠車間。對方岩來說，幹什麼都行。他的腦子像張白紙，他不僅幹活，對什麼都感興趣，見什麼都想學。到一個半月，他向秘書匯報工作進展，同時希望秘書，允許他花另一半實習時間，到輪胎製造廠去幹活。這位中年女秘書，對方岩這小伙子印象很好，完全滿足了他的要求。實習完，經鍾總同意，安排方岩到車間當工人。在後來的幾個月裡，他不僅做好本職工作，也很注意如何引進原材料，如何加工，同時還想着革新。經秘書同意後，還到橡膠園去工作了二天。就這樣，白天工作，晚上寫小結，半年不到，就完全熟悉了全部生產流程，和人員配備等情況。有一天，鍾總對秘書說：

“你幫我仔細觀察一下方岩，我有可能要培養他。”秘書神秘地，有點狡詰地笑着問：

“為什麼？”他嚴肅地說：

”此事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暫時還說不清楚。”通過了解及匯報工作，秘書發現方岩是塊料子。她向鍾總匯報有關方岩時說：

“八個字，可以概括我對他的印象，即精明能幹，思維敏銳。”方總笑笑說：

“才幾個月，你是不是天天跟着他，說得如此肯定。”秘書十分誠懇地繼續解釋：

“我沒時間天天跟着他，但下面職工，幾乎天天都有人，向我匯報關於他的工作。我自己也看過他的工作態度和方式，真的與眾不同。” 鍾總低頭沉思片刻，然後指示秘書：

“告訴他，給我寫一份來廠後的工作總結報告。文字上你可以幫幫他，但技術細節，思路，革新等要按他的陳述。”一周不到，總結報告已送到鍾總手裡。他仔細地研究了方岩的報告，雖然有不少錯別字，但內容很新鮮，革新措施也很具體。為了進一步了解他，鍾總與秘書同時跟他很正式談了一次話。二周后，秘書告訴方岩：

“鍾總希望你安排好車間工作，要你去出差。具體跑三個國家的輪胎廠。回來後，要交一份詳細報告，主要談二個問題：一是對現有工廠的評價與改進措施；二是在這些國家建橡膠廠的可行性。你出去的身份，是鍾總特使。”方岩正要離開，她又提醒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