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下的華人圈異象 ZT |
| 送交者: 一草 2020年07月05日08:52:04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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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草:子皮又一內容翔實、有理有據、尖銳又全面的力作。 子皮 | “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下的華人圈異象
今年國殤節警察慘殺黑人弗洛伊德事件後,抗議活動像潮水一樣席捲美國。 雖然這次抗議活動的原因不那麼單一,其中不乏疫災和經濟衰退之下人們的不滿和憤懣。但這次抗議的主題仍然是Black Lives Matter。 Black Lives Matter始於2013年。2012年2月,17歲的黑人高中生特雷沃恩 · 馬丁看望父親後回家,經過一個小區時,小區居民白人喬治 · 茲莫曼毫無根據地懷疑馬丁是竊賊而後上前攔截騷擾,馬丁反抗,於是茲莫曼拔槍殺死了馬丁。其後,茲莫曼被判無罪。茲莫曼的脫罪讓很多美國人——尤其是黑人——深感震撼和憤怒,於是社交網絡上發起了 #BlackLivesMatter 為主題的抗議。 後來的幾年中,美國一次次發生黑人被白人警察或平民殺死而殺人者脫罪的事件;美國的黑人和其他族裔的良知者一次次在Black Lives Matter的主題下抗議,這就是美國的Black Lives Matter(BLM)運動。 Black Lives Matter的中文是什麼?有一些爭議。 很長時間Black Lives Matter被扭曲地翻譯為“黑命貴”,這個名稱曾經充斥了幾乎所有華文媒體。 僅從詞義上講,這也是一個不正確的翻譯,因為英語裡的matter, 和漢語裡的“貴”毫無聯繫。 和其它語言(至少英語和法語)相比,當代漢語中,標誌物品價格的詞彙,有更廣泛的延申應用。例如近年來被廣泛使用的“貴族”,在英語裡是“nobleman”;而noble主要的涵義是“品質高尚”,與“貴”不同。另外近年來漢語中的一個新造詞“顏值”,把人的相貌價格化市場化,在其他語言文化中也找不到對應。 把“Black Lives Matter”強行扭曲為“黑命貴”,即使不是赤裸裸的種族歧視,至少是把生命分為“貴”與“賤”,把生命價格化。而生命價格化,除了對生命神聖性的褻瀆,還潛意識地助長對人們對生命價值的互相競爭。“價格”通常意味着“競爭”,而“競爭”通常是一個零和遊戲:你貴我賤,你賤我貴。難怪很多人接受了“黑命貴”的翻譯之後,馬上認為“黑命貴”自然意味着“華人賤”,立時忿忿不平。 Black Lives Matter有若干不錯的翻譯,例如 “黑人的命也是命” , “黑人同命” , “黑人性命攸關” …… 這裡筆者建議一個翻譯:黑人生命同等重要 。因為matter在韋氏字典中的詞義是:“to be of importance” , 即 “具有重要性” 。這裡引入一點詞義背景:物理中的 “質量” ,即是英語中的 “matter” ;所以當我們說 “Black lives matter” 時,我們表達的是生命的真實之重。 Black Lives Matter中並未有直接包含 “同等” 這個詞,那我們為什麼把它翻譯成 “黑人生命同等重要” ?因為縱觀整個Black Lives Matter運動,這個運動的核心只有一個:就是追求黑人與其他所有人的同等的生命權。 美國價值觀的基石,是《獨立宣言》中的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人人被造平等”, 或譯為“人人生而平等”)。即是人類每個成員的生命都具有同等的內在神聖。但兩百多年來,美國“人人平等”的價值觀從來沒有真正覆蓋所有黑人。直到南北戰爭結束時多數黑人還是奴隸;直到民權運動的1964年,美國南方的黑人還被吉姆克勞法隔離,選舉權被剝奪,14歲的黑人孩子愛默特 · 提爾還殘忍地被私刑處死。 通過黑人和其他族裔良知者在民權運動中的艱苦努力,近五十多年來,美國在法律文本上的直接的種族主義已經被取消。但是,美國的種族歧視遠沒有消失,美國的黑人遠沒有獲得真實的平權。且不說其他領域,僅僅警察和其他武裝白人殺死手無寸鐵黑人後不受法律懲罰的事件屢屢發生的事實,就可以看出這個國家沒有同等地保護黑人的生命權——而生命權是所有人類基本權利中最根本的最重要的權利。 弗洛伊德的慘死讓“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燃遍美國,因為警察跪壓窒息弗洛伊德的八分四十六秒的畫面太真實,太震撼,太慘不忍睹,太難以置信。最觸目驚心的不僅是弗洛伊德慘痛的呼號,更是那個壓死他的警察肖萬手揣在口袋裡悠閒自得的神情。警察肖萬若大搖大擺地慢慢殺死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黑人、一個他宣誓保護的美國公民,不僅是因為肖萬喪失了人性,更是因為他相信他殺人無需承擔任何後果。警察局、警察工會、政府、美國總統、右翼媒體、和大量種族歧視的白人會保護他,會替他站台,會立刻抹黑和妖魔化受害者。過去多年的一次次白人殺黑人後脫罪的事實讓肖萬相信這一點。 但是這次不一樣了。美國人民沒有接受肖萬殺人。美國有40%左右的川普支持者,美國公開或隱形的種族主義大量存在;但是,一半以上的美國人,並沒有讓種族主義徹底淹沒他們的人性和良知;一半以上的美國人,不接受警察在光天化日之下殘殺一個戴手銬的平民 —— 即使這個警察和他們有相同的膚色而受害者和他們有不同膚色。 美國存在着巨大的社會危機,但是多數美國人並沒有放棄正義、良知、人性。 最近一個月的“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可能是美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民眾運動。民調顯示美國有1500萬到 2600萬人參加了抗議,有70%左右的美國人支持這次運動。 與此同時,非常非常奇特地,我們觀察到一個外人難以理解的現象:華人圈多數不支持“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 這裡所說的“華人圈”,不是所有華人。因為沒有可靠的民調數據反映所有華人對“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的態度,何況海內勞動階層未必關心此這次事件。這裡的“華人圈”,是我們在媒體(包括微信群和其他海內外自媒體)上觀察到的、使用中文的華人,包括海外華一代移民和海內一些喜歡討論美國事務中產階級/知識分子/自由派。 保守地說,這個“華人圈”有70%以上的人反對“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和美國公眾70%的支持率相反。 必須說明,這個“華人圈”不包括海外移民華二代。和美國多數受過教育年輕人一樣,絕大多數華二代充滿人性、堅持良知、追求正義;抵制霸凌,抵制種族歧視,抵制任何歧視。在新冠疫情中,很多華二代自發為美國和全世界最易受傷害的群體募捐籌款;在整個尤其最近的“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中,有很多華二代上街抗議、捐款和寫文支持這次運動。前一段我們看到耶魯華裔學生黃艾琳,給父母一輩華人寫公開信,誠懇希望共同靈魂搜索,就是這樣一個令我們驕傲的華二代的例子。 遺憾的是我們父母輩的華人華裔常常站在自己孩子對面。 “華人圈”反對“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主要有兩大類。第一類是赤裸裸的的種族歧視。筆者經歷的一個震撼的例子是在一個所謂推崇民主自由的微信群,有一位身在海內的女士,據說是“強拆”受害者,在群上發一張侮辱黑人形象的照片,上面赫然寫着:“誅殺黑G大猩猩!” (這裡筆者用字母代替漢字。下同。) 這句話是赤裸裸地鼓吹暴力種族滅絕,在多數歐盟國家為非法。在美國雖然大概不至受到起訴,但在政府機構、學校、絕大多數私人公司、絕大多數媒體和自媒體平台上,對這樣的語言一定是零容忍。但令人驚異的是:當時500人的微信群,包括號稱“公知”的群主對這樣的言論竟不以為然。 上面說的是一個海內的例子。在西方國家,敢於在職場或英文社交媒體上公開使用種族歧視語言的華人不多,但種族歧視語言在私交或華語自媒體上依然比比皆是。 一位華人微友說:有一次她和女兒一起到一個華人家。言談間偶爾談到黑人,女主人不無驕傲說:“我從來不允許我的孩子和黑G交往。” 女孩子聽了這句話,淚水嘩地就流下來了。回家的路上媽媽問她怎麼回事。女孩子說:“她用‘黑G’這樣的詞,太傷害了。但我知道她是一個長輩,我不想直接責備她。所以我非常難受。” 很多華人也許無法理解這個女孩子的反應。他們不理解:對於很多美國人,尤其是年輕一代美國人,使用“黑G”這樣一個詞彙是多麼野蠻、多麼醜陋、多麼褻瀆人性。對於很多華二代,這樣滿口“黑G”的種族主義,就像虐待動物、就像支持納粹迫害猶太人,就像為南京大屠殺辯護。 在美國,赤裸裸的或暴力式種族歧視會遭到多數人的抵制,無論針對哪個族裔。上個月,美國職業冰球隊“達拉斯星”的一名年輕職員亞歷克斯 · 克勒色(Alex Kleuser), 在一個社交媒體平台上說:“當你槍殺一隻松鼠時,你不僅幹掉一隻松鼠,而且阻止了它交配,年復一年生出更多的松鼠。松鼠就像華人,沒完沒了地來。只有一兩個人殺它們不夠,需要我們一起努力改變現狀。” 這則貼子發出後,馬上遭到一些華人和其他反種族歧視組織的抗議。很快,達拉斯星隊宣布解僱這名職員。 很多華人聽了達拉斯星隊這樣的處理應該鬆一口氣。因為這樣針對華人的暴力種族主義言論如果沒有後果,那麼真正的暴力哪一天很可能會到來。 如果我們不接受對華人的惡意種族歧視和語言暴力,那麼我們為什麼接受甚至參與對黑人的惡意種族歧視和語言暴力? 當“黑G”之類的詞從你口中說出時,你已經自動退出文明人的行列,而進入入弱肉強食、叢林法則的黑暗角落。在這樣的黑暗角落裡,你作為少數民族可能被歧視、被霸凌、甚至被吞噬。 華人圈反對“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還有第二類。這一類不是赤裸裸的侮辱性詞彙和咒罵,而是舉出一些“理由”來反對“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同時為警察暴力和種族歧視辯解。 這些理由可以大致分為兩種:一是無條件力挺警察;二是華人為了自身利益不應支持黑人運動。 “無條件力挺警察”者為警察對黑人的暴力辯護。他們一會兒說黑人社區內部槍戰死的人更多;一會兒說很多被警察殺死的黑人多數都有前科。 錯。有很多不幸的黑人死於非警察槍支暴力是事實,但這不是警察殺死黑人的藉口。警察的職責是保護平民免於暴力而不是殺死平民。很多黑人不幸死於暴力槍殺,不是警察殺死更多黑人的理由。如同如果有100個病人死於新冠病毒,不是醫生用床單悶死第101個病人的理由。 另外,一個人的負面紀錄 —— 例如被監禁的前科, 也不是警察可以殺死他的理由。如果警察可以隨機殺死任何一個有前科有負面紀錄的人,那麼這個國家的法律將徹底失去意義。 “無條件力挺警察”者的另一個論據是:“警察是一項危險的職業”, “警察叔叔冒着生命危險保護我們安全,所以我們不要挑警察的毛病。” 錯。首先警察在美國並不是一項格外危險的職業。據近年來的統計,美國十大危險職業是:伐木工人,漁民,飛行員,屋頂工,垃圾工,鋼鐵工人,卡車司機,農牧工人,建築工人和園林工人。 警察的危險程度大約在十五、十六名左右。警察的在職死亡率與租車司機和酒吧服務員類似。 2017年的在職死亡的警察中,第一大死因是自殺。第二是不系安全帶死於交通事故。第三大死因才是槍殺。死於槍殺的警察不到死於自殺的的一半。2017年警察的被謀殺率是每十萬人3人,低於總人口平均被謀殺率(5.6/10萬人)。 另一方面,相對於其他西方發達國家甚至許多發展中國家,美國的警察更易於打死平民, 包括無武器平民。下圖是近年來美國警察殺人率和歐洲國家的比較。美國警察每年每百萬人中殺死3.42人,高於第二名丹麥近20倍。 美國警察殺人率高背後有多種原因。其中最主要的原因第一是美國槍支泛濫,第二是警察缺乏正規的職業訓練,包括儘可能保護生命的基本原則(很多警察死於不系安全帶,也可以看出不少警察甚至缺乏珍視自己生命的訓練)。 如果你真的珍愛警察生命,那麼你應該:1)支持合理控槍, 2)支持正規的、基於保護生命理念的警察職業訓練。而支持警察濫殺不會使警察更安全,只能使警察更危險。 另外,最近川普、極右派、和華人圈一些人士大肆渲染中最近抗議中同時發生的一些搶砸商店等個別混亂事件,然後把整個“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定性為“暴亂”。這是有意誤導或無意誤讀。美國的民權運動和各種示威遊行向來是自發的 —— 民主大國美國不可能用強力脅迫幾百萬人上街遊行,也不可能有外國勢力操縱叛亂。即使運動中同時發生打砸搶燒和其他混亂,也與被操縱的“暴亂”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次運動的主流是和平的,雖然其中有個別不守法事件,這些事件的起因和肇事者並不單一。這些局部混亂的存在,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美國當下的民眾不滿和社會危機。而警察執法中的暴力和種族偏見,恰是美國危機的原因之一。從這個角度,也顯示了“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的必要。 至於有人把這次運動比作中國50多年前的歷史事件,更是無稽之談。稍了解歷史的人就可以看出二者天差地遠,本文對此不多討論。 華人圈反“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的第二大“理由”是:美國華裔和黑人利益有衝突,華裔出於自身權益應該和黑人競爭,而不是去支持捍衛黑人權益的運動。 這是非常狹隘短視的觀念。 作為美國少數民族,平均來說美國華裔人群有自己的優勢,例如華裔普遍看重教育和家庭;也有自己的困境。今天,美國華裔面臨最大兩個困境是: 1)華裔亞裔在新冠疫情中遭到種族主義的嚴峻威脅。美國總統川普正在用 “功夫流感” (Kung Flu)與 “華人病毒”(Chinese Virus)這樣惡意的狗哨語言,煽動對其他族裔對華裔亞裔的仇視,好為自己在新冠中災難性的失敗甩鍋。而共和黨右翼 “華鷹派”(例如國務卿胖皮襖 (Mike Pompeo)和共和黨參議員湯姆棉花 (Tom Cotton)),也趁機推銷無根據黑華陰謀論。 很多美華裔沒有意識到,我們今天正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目前川普和極右種族主義的狗哨沒有發展成為大規模對華裔亞裔暴力,原因之一是新冠疫情第一波的重災區是藍州,而種族主義更普遍的紅州現在剛剛開始受害。想象一下如果紅州大批死人和美國失業率升至20%,到那時川普的仇華裔的煽動不是沒有可能引發暴民的反華裔行動。 那麼美國華裔如何保護自己?我們可以做的最有效的行動是:在暴力大規模發生之前讓多數美國人看到種族主義的危害。即使僅僅為了自身安全,華裔必須從今天起和所有堅持人性維護良知的美國人——無論其他少數民族還是白人——站在一起,明確地抵制針對任何族裔的種族主義。華裔在今天的反對針對黑人暴力的同時,可以讓更多美國人意識到對華裔種族暴力的危險。 而一旦種族仇恨占領輿論導向、如野火燒遍美國,一切可能就太遲了。這也是多數猶太人從二十世紀大屠殺中學到的 —— 在美國所有捍衛民權的運動中,猶太人大多數從來站在弱勢群體一邊。 沒有多少景象比今天的美國一些華人站在煽動對華裔仇恨的川普和白人至上種族主義者一邊更恐怖更不可思議。這樣的景象如同在三十年代德國水晶夜前夕,猶太人縱情讚美希特勒和日耳曼人至上的種族主義者。 2)除去新冠之災中面臨的危險,華人也面臨其他種族歧視。這種歧視通常是軟性的,但並不是不影響華裔得到公正待遇。有很多統計數字和日常觀察顯示,華裔在某些方面,尤其是職業升遷上,會遇到文化偏見的障礙。在美國很多大公司大企業中,華裔占據大量技術職位;但是進入領導管理階層則難上加難。今天美國的公司高層,仍然是白人男性占絕大多數。女性、黑人、印度人都不合比例地少,華裔更是少得可憐。事實上在公司管理高層,歐洲白人式文化依然占統治地位,合乎歐洲白人式的言談交往方式被認為正宗,而其他文化習慣被邊緣化。華裔在職場常常被模板化地認為:“技術好、數學好,不善言辭,不善交往,缺乏熱情,不夠大膽”,然後被螺絲釘式地放置在技術職位上寫程序或發展數學模型。 這種種族模板不是整個脫離實際的想象,更不能完全歸因於惡意種族歧視。但是,族裔模板化不是健康的社會狀態更不是我們奮鬥的目標。在日益全球化的今天,美國不需要“主流文化”,或者說美國的主流文化就是“不斷進步和不斷交融”。美國也不需要“族裔模板化”,我們需要推進整個社會和每個族裔內部多元化,因為族裔模板化是限制所有族裔(包括白人)的巨大障礙。 今天的美國華裔,請不要為自己孩子設計一條:上好學區好學校 ——> 爬藤(理想的是MIT計算機系)——> 到硅谷大公司或start-up或華爾街投行找一份高薪工作 …… 的道路,我們需要讓下一代更多地自己選擇,這樣華裔文化多元化才能夠成為可能。請更不要煞費苦心地維護美國的“文化金字塔”和“種族金字塔”;不要殫精竭慮地捍衛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 白人、安格魯-撒克遜、新教)的至高性;不要兢兢業業地保守美國這種“白人當高管、華人寫程序、黑人打籃球”的模板代代相傳。 說到文化歧視,最近有一個值得一提的例子。前不久美國服裝品牌卡爾文 · 克雷恩(CK)簽約一位黑人女模特雅里 · 瓊斯(Jari Jones)。瓊斯是轉性別和同性戀。另外瓊斯身材屬於大碼,尤其和眾多形銷骨立的模特相比。這一不算新聞的新聞,在美國沒有多大影響,在美國沒有多少反應 —— 美國廣告鋪天蓋地,如果你不買CK女內衣,誰會去關注它的內衣廣告?但奇異地是,這件事在海內外華人圈卻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更奇異的是很多從來不會買女內衣的華男士對此反應強烈,他們認為瓊斯很醜,然後幾至憤怒地抨擊CK此舉是“政治正確”。 但是這件事值得我們想一想。CK選用大碼轉性別同性戀黑人模特瓊斯,說明CT的顧客中(各年齡段美國女性),有不少人喜歡瓊斯。即使不以為她絕美,至少不以為她醜陋。 多年來西方以至全世界普遍接受了歐洲白人審美觀:美的男人高大強健剛硬,美的女人窈窕柔美性感。美的男人或女人通常是白人。而在前些年的一些調查中,美國被認為最缺乏吸引力的是亞裔男性和黑人女性,前者被認為從外相到性格不夠男性化,後者被認為從外相到性格不夠女性化。今天CK的模特瓊斯被不少人喜愛,顯示出美國大眾——尤其年輕一代——的審美觀正在悄悄轉變,這對於一向被認為不夠符合主流審美標準的亞裔男性,本來應該是一個令人鼓舞的消息。但是事實卻悲哀地顯示:華裔男士對CK簽約瓊斯多數不高興不滿意。 從模特瓊斯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出:受到歐洲白人文化審美模板傷害的亞裔男性,卻常常有意或下意識地維護這種審美模板。 現在讓我們回到這篇文章的主題:為什麼經常是種族歧視受害者的華人華裔,在今天席捲世界的“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中,多數選擇了反對這場運動和站在白人至上一邊。這種選擇不僅從道德角度是下選,這種選擇也是逆流而行,是違背自己族群、自身和後代的長期利益。 為什麼? 有一篇心理學研究文章,分析種族主義背後的心理 (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us/blog/out-the-darkness/201801/the-psychology-racism)。文章認為種族主義是“心理防衛機制”的一種:當人們感到不安全和焦慮時,他們通常會尋求被主流文化接受,尋求民族和族裔的認同感。 種族主義心理機制通常分為五個階段: 首先,如果一個人感到不安全或缺乏身份認同,他們可能會渴望加入一個群體,成為某個高大上群體的一部分。這一步是人類的正常心理,從利物浦隊的鐵杆球迷到虔誠的天主教徒,大約都多少有這種潛意識。 第二,對其他群體產生偏見。這是問題的開始。 第三,對其他群體的成員不再懷有同情心和同理心。 第四,將其他群體同質化。他們不再把其他群體的成員當作獨立的個體,去關注每個人的個性和個體行為;他們的感知的角度是對其他群體整體的成見和假設。 第五,這最後的階段是種族主義最危險的極端:人們可能會將自己的缺陷和失敗投射到另一個群體上。其他群體成為替罪羊,遭到霸凌、攻擊甚至殺戮。 納粹時期德國反猶、美國南北戰爭後失敗南方對黑人的種種虐待歧視、川普時代白人至上的種族暴力(猶太會堂槍擊,新西蘭清真寺槍擊,德克薩斯沃爾瑪群殺西裔移民),都可以用以上的心理解釋。 本文中提到的叫囂“誅殺黑G大猩猩”的女“強拆受害者”,很可能經歷的也是如上心理歷程。 當然,幾乎沒有見到過華人華裔在行動上走到第五步的例子。但是,如果考慮偏見/歧視/種族主義心理成因時,這個心理學模型對華人圈不是沒有意義。 華裔在美國常常被表揚為模範少數民族,華裔的教育程度和收入也在全國平均水平之上。但如上所述,由於種種原因,華裔同樣遭遇各種困境和蒙受隱形歧視,而華裔的不安全感和焦慮亦是真實的。在這種情況下,許多華人自覺或不自知地努力加入他們心目中的高大上主流群體 —— 白人群。 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白人的種族主義通常與“白人至上“等價,而在海外的華裔中,幾乎沒有見到任何人提倡什麼“華裔至上”,更不用說“亞裔至上”。華人圈很多人理想的族裔金字塔結構,也許可以說是”白人至上,華裔至二”? 當白人——事實上今天有很多白人——起來反對“白人至上”的金字塔時,華人圈很多人感到非常焦慮甚至憤怒,憤怒之下他們把這些白人稱為“白左”和“聖母婊”。 這是一個奇異的景象,悲哀的景象。但也許我們應該感謝今天的“黑人生命同等重要”運動,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景象。所有個體或群體的進步,都始於認識自己的暗面。 作者簡介 子皮:畢業於北大物理系,巴黎大學博士。現居美國。職業金融量化分析。近年開始寫字。作品發表於多家電子平台、《青年作家》、《文綜》及其它叢書。曾獲法拉盛海外華語詩歌節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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