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0年代的北京 十.困難時期 |
| 送交者: 老尚童 2020年09月14日11:24:31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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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官方定義的所謂“三年自然災害困難時期”指59、60、61年三年。關於這方面的文章、資料數不勝數,我也顧不過來,只說說自己當年的實際經歷。當時正是我的小學5、6年級和初一。從小學升初中是另外的故事。
58年還在“大躍進”,全民煉鋼、大煉鋼鐵。學校一進大門,影壁上的大幅宣傳畫是“鋼元帥升帳”!當然,什麼除四害、講衛生、哄麻雀也發生在這一年前後。整個兒國家不知道怎麼折騰了。據說,“大煉鋼鐵”失敗之後,毛澤東說過一句話:“原來煉鋼是需要工程師的”!根據他老人家這次“積累”的經驗,才有了後來的“臭老九不能走”。臭老九就是“知識分子”啦。 我們學校有位體育老師,平時很受我們喜愛,因為所有學生最喜歡上的課,就是體育課。這位老師提了個建議,說是要在學校里,建一個“土高爐”,煉鋼!沒想到這個建議,上級非常重視,說是一個學校力量太小,集中了附近的好幾十個小學,“集思廣益”、集中人力、財力、物力,聘請“專家”。最後真的在附近一個小學建了一座“土高爐”!不過呢,燒了若干木材、煤炭,用了非常多的“廢鐵”,有的老師把家裡的鐵鍋都“捐獻”出來了,全校老師,人人奮勇、各個爭先,為此,停了好幾天的課,奮戰了幾十個晝夜,也沒能煉出鋼來,倒是煉出一堆廢鐵渣子出來。這位體育老師因此大受打擊,好多天緩不過精神來,體育課上得也無精打采,這才是我們當學生的最大損失。 還有“辦食堂”,學習農村人民公社,提前進入“共產主義”,大家都到“食堂”吃飯!學校怎麼辦呢?一不種糧食,二不種蔬菜。學校動員學生,中午不要回家吃飯或“帶飯”。每人一個月交5塊錢的伙食費,中午在學校吃“食堂”。結果大部分家長都不同意,說是沒錢。可不是嗎?5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我父親當時一個月才掙40塊錢不到,母親在街道做“臨時工”,頂多再掙個十幾二十塊,一家六口人,算下來5塊錢可是不少了。像我這種情況,在班裡還算是屬於中上等水平!班主任、輔導員就做“幹部”的工作,說是“隊幹部”應該帶頭兒。我又是個大隊長,當然義不容辭,不然,多丟人吶? 回家和家裡一商量,父母都不同意,說是沒錢。父親我不敢惹,趁他不在家,我和母親大吵大鬧,就差哭天抹淚兒了。甚至賭氣說:“我寧肯晚飯、早飯都不吃,餓死也要吃食堂!”最後還是母親疼兒子,嘆了口氣說:“行,誰讓咱家出了個大隊長呢?不過,別告訴你爸爸!” 這樣,我們班湊了有十來個人在學校食堂吃飯,瘦雞狼沒問題,這小子家裡有的是錢,巴黎、白胖子、李燕子等等,主要“大、中隊、班”幹部幾乎全了。足足在學校辦的食堂吃了兩個多月的飯。後來食堂又解散了。這不吃飽了撐的嘛! 再後來,就進入所謂的“困難時期了”。感覺是慢慢到來的。畢竟是在城市,又是首都。開始,學校宣布實行所謂“勞逸結合”,每天只上半天課,下午全部放假。當時有的老師提議一個星期上5天課,星期六也休息,被不少“任課”老師否決了,說是完不成教學計劃。學生們當然高興了,一聽說每天放半天假,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打乒乓球”、“打克朗棋”、到巴黎家玩“滾鐵環”等等,我們當時並不知道,一場災難正在悄悄的席捲整個兒中國大地…… 班主任、輔導員召集全體“幹部”會議,做“勞逸結合”動員安排。要說老師們還真是認真負責,所謂:師者父母心是也。按小隊、按住家遠近、按男女、按學習成績,每個班分成若干“學習小組”,下午雖然不上課,但學習小組活動不能中斷,每天兩個小時複習功課、完成作業,同學之間互相幫助。並且規定,學習小組的同學要幫助所在家庭做“家務活”。每個學習小組要有“日誌”,據實紀錄當天學習和工作情況,如實按時向班主任、輔導員匯報。 我所在的學習小組,瘦雞狼是組長,地點設在他家,另外還有老遲“找文明”、李燕子和另兩個學習比較差的同學。一個叫趙麗娜,另一個忘了。一幫一、一對紅嘛。一共六個人。這樣算下來,全班大概有7、8個學習小組。勞逸結合,與國家共渡難關的學校生活開始了。 正所謂:家貧出孝子,國難顯忠臣。 ********** “我餓啊!我真不記得什麼時候,那種飢餓的感覺曾經離開過我,就是現在,每當我回憶起那個時候的情景,留在我記憶里最鮮明的感覺,也還是一片飢餓……" 這是美國文學藝術學院榮譽院士張潔女士,早年寫過的一篇短小說《挖薺菜》裡面的話。多年以前,就是因為這句話,我喜歡上了張潔的作品,以至於把她的所有“小說”讀了個遍!寫得好。薺菜是一種野菜。 也就是說,所謂“困難時期”留給我的最鮮明的印象就是“餓”。當然其中的“細節”那多了去了。比如什麼米飯“雙蒸法”、“人造肉”、“伊拉克蜜棗”……摘“槐花兒”、“榆樹錢兒”、“槐樹豆兒”……撿菜葉兒、水煮白菜根兒等等,這麼說吧,能往嘴裡塞的、城裡人能夠得着的都吃過。記得當時母親常常嘆着氣說:“還不如回老家呢,倒是能挖野菜呀,還能自己種點兒菜、自己養個雞呀還能下蛋什麼的,不至於餓急了乾瞪眼兒……”其實她也是有時急糊塗了瞎說,城裡這個樣子,農村指不定什麼樣兒呢? 每個人每月的糧食有定量,成人28斤左右,孩子15斤左右,按歲數變化。一開始憑“購糧本”買糧食,後來發糧票、面票、米票。油每人二兩,肉不按月算,想起來發點兒肉票。說起票證來,還有個事兒挺有意思。本來,家裡挺窮,吃不起點心,像什麼“蛋糕”、“餅乾”、麵包等等基本上沒吃過或很少吃。自從有了票證,居然每戶按人口發“點心票”。這下好了,不吃還不行了!那點心也是糧食啊?之後我好長時間沒想明白為什麼弄個“點心票”。(說實話,現在都沒搞明白!)就因為有了“點心票”,我們得以解饞啦!我最喜歡吃的是一種叫做“螺絲轉兒”的點心,甜鹹兼備,家裡發了“點心票”都是我去買點心。 有一種點心叫螺絲轉兒,說起來還和二丫兒姐有關!有一次二丫姐去打油,不小心打破了油瓶子,雖然沒有全灑,灑了至少一半兒,把她媽氣的滿院子追着,連打帶罵,還不讓吃飯,說是要餓她三天。二丫姐嚇得躲在我家裡,不敢出門。是我仗義疏財,把剛剛買回來的半斤螺絲轉兒都給二丫姐吃了,當然我也吃了點兒,心裡那叫一個高興,二丫兒姐狼吞虎咽吃點心的樣子,至今留在我心裡。 所謂米飯“雙蒸發”,說起來就是個笑話,說是蒸米飯的時候,先把米泡足,泡夠時間,然後先蒸的“半生不熟”,隔十幾分鐘再用大火蒸熟,注意放的時候要“保溫”,一般用厚毛巾或大碗扣住!蒸出的米飯會比用平常方法蒸出的米飯多很多!這不明擺着胡說八道嗎?那時節,還真有人信,報紙上也是這麼宣傳的,那的欄目叫什麼“巧手廚師”!都說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位巧手廚師就行! 還有“人造肉”,當時聽父親講,“人造肉”是用“稻草”、餵牲口的稻草做的,據說加上什麼澱粉、香料、葷油等等,機械加工而成,有一次從單位帶回兩小塊兒來。我還嘗了嘗,那叫一個難吃!差點兒沒把原來吃的飯都吐出來。我父親還解釋:“可能小孩子吃不了,腸胃的接收和消化能力太差!” 不過父親畢竟是黨員,覺悟還挺高,時不時的講:“這可比解放前,日本統治時期好多了,那時候,吃得是“混合面兒”,吃完了,拉不出屎來!………” 還有呢,買來的大米,裡面沒有不帶沙子的。那時候,我的主要家務勞動之一,就是從米裡面挑沙子。有時,實在挑不過來,就吃“水撈飯”,不是蒸飯也不是“燜飯”,是用很多的水,把米煮熟以後,用笊籬把米“撈”出來,既能吃飯,又能喝米湯,還沒有沙子,因為按比重說,沙子的比重大,都沉底了。 因此,又多了一種北京“小吃”,名字就叫“水撈飯”!比起蒸和燜的米飯,別有一番滋味兒,吃着爽口、利索。一般也不用炒菜,就的是“小蔥蘸醬”。小蔥可不是現在超市裡的這種蔥,更不是北京大蔥。是一種專門用來生吃的小蔥,比較細、嫩。醬是北京黃醬,直接可以生吃,不用炸。一口水撈飯、一口小蔥蘸醬,其香無比。很長時間以後,生活很富裕了,我自己還經常做“水撈飯”吃! 總之,為了在糧食短缺的情況下填飽肚子,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所謂:“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心發慌。” ******** •《餓死的時候生命是如何結束的?--1960年的觀察 2010-09-25 10:45:59》 長期食物短缺尤其是長期勞累並且食量不足,就可引起餓病。如果飲食不改善,甚至反而減量,最後很易餓死。例如1960年冬,重體力勞動者糧食定量由每月五六十斤突降為24斤,即12公斤,一兩個月內即有多人餓死。餓死的時日雖然不能準確預知,但也有預兆。如果沒有合併其他疾病,出現下列情況之一時,通常一兩週內很易去世。因為醫療設施實際上並不具備或者很簡單原始。 1. 屍體樣面容。不必描繪了吧,挺嚇人的。 2. 全身高度水腫。平臥時水腫液多聚集在身體底部,即著床的部位。用手電照大腿,此時大腿上側是骨骼肌肉不透光,下側聚集水腫液透亮。如果透亮的部分接近大腿的三分之一,就屬病危。 3. 嚴重貧血。掀開眼瞼,眼結膜沒血色,不易活。 4. 肛門內縮。骨瘦如柴的饑民,肛門縮向腹腔甚至深達四五厘米,沒救了。 5. 天天狼樣餓的人突然不思飲食。當天或次日即將謝世。 6.皮膚棕斑。骨瘦如柴,除了腦門、耳後、和膝蓋之外全身骨骼突出部位的皮膚,多出現棕色斑片,樹葉般大小。這包括頸後的第七頸椎棘突、兩肩、兩肘、兩腕、肛門周圍、兩大腿骨的股骨上端突出的部分(大轉子)、膝關節下外方的腓骨頭、和兩腳的外踝。大小棕色斑數目如果超過六個,無論分佈在哪個部位。大概就不易活了。。 那麼人是怎樣餓死的呢?有的說睡中死去,有的說走著路突然一栽就再也沒起來。全對,但不全面。一個人或一組人的眼力終歸有限,難以作到全面觀察,這裡盡量試圖敘述的全面一點: 1. 心跳驟停。這是最常見的餓死形式,難以預料,約佔死者的一半。一位饑民如廁後站起時頭一栽地就完了。另位小青年晚飯後下棋,一聲“跳馬”,棋子還沒放入棋盤,突然向後一仰就沒氣了。讓人難忘的是一位工程師,心跳心音血壓呼吸全都測不出了,卻時斷時續不停地哼哼,“我要吃北京 烤鴨啊……”,哼了兩小時後,面部所有表情肌突然全面呈纖維狀痙縮,狀極可怕,哼聲隨之永遠停止。分析起來,此君的心臟可能處於心室纖顫狀態,心肌仍在蠕動但不足以構成心跳,所以測不出。這也說明,飢餓時生命固然脆弱,但有時也很頑強。 2. 全身搐搦。就像常說的羊角瘋,全身抽動,牙關緊閉,口吐白沫,肢體強直性的痙攣,癲癇樣大發作。幾分鐘之後,痙攣停止,生命消失。這樣去世的人為數也不少,估計佔總數的三分之一,而且生前並未患過癲癇。一位五十多歲的饑民,天天極餓,一天突然不想吃早飯了,神誌恍惚,顯示可能全身抽搐。醫生趕緊給他放開口器,防止咬斷舌頭。開口器剛放入了一半,患者突然全身痙攣起來,牙關緊閉,咬在開口器上,兩個門牙因而折斷,全身抽動了一會兒就沒氣了。 人們不禁要問,餓民衰弱無力,臨終時抽搐費那麼大的勁,力氣是從哪裡來的呢?有的專家說,此時血管壁的通透性增大,管內血液中的一些蛋白質,例如免疫球蛋白,滲出血管外,這些正常時並不滲出的大分子一旦接觸腦細胞,就對腦細胞構成烈性的刺激,引發搐搦。至於為什麼抽起來,勁頭那麼大,還不明白,不敢瞎猜。 3.感染。常見的有肺炎、胃腸炎等。一位32歲的饑民被醫生髮現昏迷、高熱、心臟跳一下停一下、兩肺滿是大水泡音。人看來活不了啦,醫生給他靜脈打了一針營養藥,沒用抗生素,很快病人就睜開眼了,開始哼哼,轉危為安,終於得救。幾天以後,另一位24歲的青年晨起發熱、左肺下部少量水泡音,顯示該處肺炎。醫生給他打了120萬單位的水劑青黴素鉀鹽,劑量不算小了。而後每六小時再打60萬單位,當天共打了四劑。晚上查見兩肺滿佈水泡音,當晚呼吸困難去世。 看官們不禁要問,為什麼不給第二位也打針營養藥呢?你給啊? !還有個問題,抗感染的抗生素怎麼還不如營養藥呢?這可問住了,只好請有作為的醫學家研究解答了。闡明這個問題就會推動醫學進一大步。 胃腸炎也常促死,嘔吐、肚子大脹、水瀉。瀉出來的就像洗牛肉的水。一到三小時一次,瀉不了幾次人就完了。 肝炎,準確地說應該是肝炎樣病變,因為不一定是肝臟的感染,但確實是肝臟的嚴重損害—肝萎縮,它可起因於感染,也可單純由於食物短缺。這時的病人兩三天之內即可出現黃疸、腹水、腹壁靜脈怒張等,不必很長時間。多大的醫院也會束手無策。 4. 腸破裂。為了填飽肚子,有時候鼓勵人們往麵粉中摻些粉碎的作物枯葉等食用,即所謂代食品。結果適得其反,因為消化枯葉枯草之類的酶只有馬牛羊等分泌,人體不行。而且吃入代食品之後,並不引起腹瀉,相反地,枯葉粉碎的無論多麼細,在腸內即網結,形成一亂團拉不出來。最理想的辦法是用手指扣出,吃瀉藥屬於冒險,因為腸子變的太薄了,很易破。只要吃了枯葉食物就難以避免腸破裂或穿孔,死前是很痛苦的。這屬於好心辦壞事,愚蠢。 謹以此文追禱並敬拜當年蒙難的聖潔的靈魂! •謝bee1先生。餓的滋味兒確實不好受。偶爾餓一次,頂多頭暈眼花,難受一陣兒,也就算了。 長期的、長時間的飢餓感,尤其發生在“童年時期”,各方面的傷害更大,印象尤其深刻。 •閒人老哥,你家是普通百姓呀,我來美國第一個大學遇到的一位老大姐,從小從未斷過牛奶、麵包、雞蛋黃油,一個月她爹兩條中華。她聽到我說中國人餓過飯感覺好稀奇呢! 她爹抽中華特供時,我爺爺餓死了。她能信嗎?同樣的中國,給了不同階層的人不同的感受。 •張潔曾經說過:“我的苦難就是我的財富。”——這個“財富”絕非單指錢財。人有一種“精神財富”,這是只靠讀書、學習得不到的。 •那年頭,連“先天下之樂而樂”的“首善之府”,人稱“天之驕子”的北大、清華大學生都餓得“終身難忘黨的恩情”,更嫑說被我黨“從一條牛身上剝下兩張皮來(列寧語)”的等而下之的農村戶口“向陽花”了。 前外長李肇星(1959年考入北大,1964年離開北大。)說:“我挨餓過,我知道什麼是人權,你挨餓過嗎?”——我黨宣傳最大的人權是吃飯,而且吃上了黨飯的不砸黨鍋的人最懂得什麼叫人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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