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鳴吟割㞗

（本故事純屬虛構，切莫對號入座）

㞗，方言對男性生殖器的一種叫法。小孩子的一般被叫作小牛蛋、㞗蛋、牛牛等。

甄鳴吟割㞗這件事，在家鄉方圓十里範圍內，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基本上都曉得。

甄鳴吟高中畢業，參加了當年七月份舉行的高校招生考試，成績揭曉後，有上清華、北大的資格。父親是地主分子，導致他政審不合格，失去了正常年齡上大學的機會。

回到生他養他的崔村，毫無選擇的全面繼承了父輩們的生活方式，開始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用鞭子打牛後半截的農耕生活，且比較父輩們來說，他們失去了更多的人身自由。咋種地、地里種啥、咋吃飯都不是他們說了算。

“人無貴賤，只有貧富；業無貴賤，只有苦樂。無論在什麼崗位，無論從事什麼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甄鳴吟深信着這種絕不可能是由貧者、苦者嘴裡能說出來的高尚理論。十二年的文化課教育，使得甄他充滿了一身的“正能量”！

理想的失落沒有壓垮他，體力勞動讓他的身體變的很健壯。兩年不到的時間，他已從一個白淨文弱的學生，變成身高一百七十八厘米、皮膚黝黑、陽剛氣十足的男人。

夏天在田地里、打麥場上光膀子干農活時，健壯的肱二頭肌、肱三頭肌和胸大肌時常招來婦女們的偷窺和少婦們無限的遐想。她們中間膽大的，總找機會從他身邊穿過、而且每次都幾乎失足。目的就是想接近他，喜歡聞他身上散發的雄性氣味。

儘管他招女人喜歡，可他二十五六了還沒找上媳婦。那個年代村里青年人十伍到十八歲一般就訂婚了，二十三歲前基本都結婚生子了。他原來定的娃娃親，土改結束後女方就退親了。為他的婚事父母沒少操心！

表面上看他家和別人家沒啥不一樣的，日子都過得很恓惶。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崔村他家的日子還是較好的，不愁媳婦沒地方住、餓肚子。雖然土改時土地和財產被沒收了，當時爺爺奶奶還活在人世，一個姑姑還沒出嫁，一家人住的四合院算是沒被拆開分給別的人家來住。門房、樓房、兩對檐的三間廈房都是一千九百四十九年前蓋的。

只要人們的生活沒有達到電影《牧馬人》裡女主角李秀芝的囧態，吃飽肚子還真就不是人們的第一需要。人們關心的是有一個好的政治權利、能安全的、不受折騰地活着。那時貧農下中農確實過活的很風光。姑娘寧願嫁到貧農家那怕是食不果腹，也不願意嫁給地、富、反、壞、右分子或者他們的家人。

看着家裡人為他的婚事着急，甄鳴吟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好多次他都是從夢裡哭醒的。他心裡有好多疑問，好想有個人去訴說。

學校學的那些美好的理論，到了鄉村就面目全非。他開始懷疑人生了，人活到這個世上的目的是什麼？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有自己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活的每一步為啥就必須按照別人事先給你規劃好的方向去走？如果這樣活着，那人和豬有多少差別呢？

原來一個比較和諧的村子，謙謙君子沒了！膽小的人地變成了傻子，膽大妄為的人變成了政治流氓，而頭腦聰明的人成了見風使舵的奴才。

無論是處於那個階層的人，他們都在利用自己的天賦去努力的活着，都竭力地、瘋狂地通過各種手段去讓自己的身價比別人能高一點。沒有一個人想着去改變這一切，去恢復人生來就應該有的自由和尊嚴，讓人活的像個人。

生活的磨練，他越來越不願意想這些問題了。慢慢的形同行屍走肉。

在生產隊幹活，每遇到髒活、累活時，生產隊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甄鳴吟。

八月的一天，生產隊長派甄鳴吟到上岸子的化工廠去拉餵豬的糟子。這讓甄鳴吟做夢都沒想到。這種好事一般都是和隊長親近的人才能幹的。早晨出門，到下午四、伍點把糟子拉回來，大半天的時間可以由個人支配，而且還多記二分工。

當地人把縣城以南叫上岸子，他們住的村子往北的都叫成下（ha）岸子。化工廠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建的，糟子是這家化工廠糧食原料加工後的廢棄料。

一九五九年十月十一日毛澤東寫給新華社吳冷西的《關於發展養豬事業的一封信》，主要談的是解決農業生產用肥料的問題，從此全國掀起了大力發展養豬事業的高潮。

養豬的過程中，農民發現糟子可以餵豬，慢慢的廢料糟子就成了全縣人民的搶手貨。這個縣養過豬人家，幾乎都有到這裡拉糟子的經歷。

崔村到縣南的化工廠大概有三十多華里的路程，步行一般需要一個半或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早晨七點不到，甄鳴吟拉着架子車就出發了。車上裝了兩個專門為拉糟子改裝的大汽油桶，每跑一次可拉回八百到一千公斤的糟子，供生產隊養的十幾頭豬吃上半個多月，當然餵豬時還得摻和一定量的草粉和其他飼料。

甄鳴吟拉着裝滿糟子的架子車，不知道怎麼來消磨該屬於他的時間，就一路哼着小調往回走，不知不覺地就走到離崔村只有五六里路的狗村。他抬頭一看天，心裡想着再加一把勁，就能趕上在家吃中午飯，說不定還會受到隊長表揚呢。

偏偏就在這時，他感覺有些鬧肚子。大概是他渴了在路邊喝涼水導致的。他放下車子，就進了路邊的廁所。

那個年代，為了能積攢肥料，動物糞便成了搶手貨。各生產隊在認為能攢到糞的地方都建有廁所。這是農業“八字憲法”帶來的景象。

農業“八字憲法”是最高指示，農民種地就是圍繞着這八個字來安排生產的。

土、肥、水、種、密、保、管、工，其中土就是深翻土地、改良土壤、土壤普查和土地規劃；肥是合理施肥；水是興修水利、合理用水，增加水澆地面積；種是培育和推廣良種；密是合理密植；保是作物保護、防治病蟲害；管是田間管理；工是工具改革。

八字憲法中，最能做出成績的就是前面的土、肥、水、種了。公社、大隊各級幹部在安排新一年工作和總結前一年成績時也都主要是圍繞着這四個字展開的。

扛上紅旗，組建各類突擊隊，社員們排着排用鐵杴深翻土地、或平整土地，越熱火朝天越好。要是能照上幾張照片（記者照的最好），各級幹部的工作成績就算穩拿了。

組織社員拾糞、修建廁所攢糞、趕着馬車每天從城裡掏糞、甚至組織社員到省城的排污口去挖大糞，這些都是幹部們的有形的成績單。社員們早起搶着拾糞，然後無償的交給集體，爭搶拉着糞車去城市掏糞，提出建議在村口修建簡易廁所攢糞等，凡是幹了和攢糞有關的事，都是當模範社員、心系集體先進個人的閃光點。

修建提灌站抽河水、打機井抽地下水灌溉農田，擴大水澆地面積，修建斗、農、毛灌溉渠道，這些都是注重農業用水、應付上級檢查的好素材。無節制的抽河水、抽井水灌溉農田，結果導致在全國許多地方出現自然環境被破壞的現象。

陝西渭北平原寶雞到咸陽這段，抽渭河水上塬灌溉農田，致使塬上的地下水位抬高，許多地方澇池化和民房倒塌；西安地區無節制的抽地下水灌溉農田，地下水位從過去地表下幾米下降到現在的三十多米，導致西安出現地裂縫、大雁塔傾斜等地質災害。

育種是一項比較專業的技術，全國出現了育種潮，以農業大學為主，農村的中學，各縣的農業局幾乎都設有育種的機構和人員。向玉米雜交育種專家郭秦龍，西北農大的小麥育種專家趙洪璋，山東省萊州市後鄧村的李登海，戶縣第二中學的育種小組等都是當年被宣傳的典型。

當年全國大部分地區的全年糧食畝產三百斤或不到，經過幾年的努力，糧食畝產逐步實現了過黃河（畝產五百斤）、跨長江（畝產八百斤）的飛躍，取得這樣的成績與這些育種人的功勞密不可分。今天的袁隆平比起他們來，應該是遜色多了！

一股噴射之後，甄鳴吟覺的舒服了許多。靜下心來環顧四周，干打壘土牆圍成的廁所，收拾的還比較衛生。

甄鳴吟面對着廁所的隔牆蹲着，在兩堵牆的牆縫偏下的位置被人掏了個洞，正好和人蹲下的高低差不多。順着洞仔細看，能看得見女廁所的一部分。

出於好奇，甄鳴吟順着牆洞也朝女廁所看去，他看見了一張白白屁股。頓時血涌心頭，心臟跳動加速、呼吸加快。他不由自主的向前移了移身子，把眼睛幾乎貼在了牆上想看個仔細。越急越覺得看不清楚，他從牆上掰下一塊土疙瘩，胡亂的擦了屁股，站起來提着褲子，就趴在牆頭看起來了。

女人是背對着隔牆蹲着的，等她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她的衣服，轉過頭來一看，發現了甄鳴吟。

“流氓！”，女人的大喊一聲就像外衝去。

在廁所門口的不遠處，女人抓住了甄鳴吟，“流氓，不要臉的東西”女人一邊大聲的罵、一邊奮力地撕扯他，甄鳴吟用胳膊隔擋着女人、不停地往後退着。

女人的哭喊聲招來了狗村五六個正在地里幹活的社員，國人多數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特別是對涉及到與性有關的事，那激情不亞於黃健翔觀看世界盃比賽。人們的喊打聲和蠢蠢欲動要動手打的動作，嚇得甄鳴吟魂早飛出了體外，尿到褲子裡他都不知道。

人們盡情地羞辱了他一番後，最後大家取得一致意見，派兩個小伙子把他扭送到雞場路派出所。

雞場路派出所不大，管轄着周圍十幾個村子的治安。每天蹲班的只有三個人，領導帶兩個普通民警。崔村歸王鎮派出所管轄。

派出所所長接待了他們，聽完了兩個社員的敘述後，沒做筆錄就對他們說：“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回去吧，人交到我們這裡，一定會秉公處理的”。

送走了兩個社員後，他們開始處理甄鳴吟。所長正襟危坐，一個民警站在他旁邊，另一個民警把甄鳴吟帶了進來後，讓他坐在辦公桌前已經擺放好的凳子上，審訊工作就開始了。

“甄鳴吟，你知道你所犯錯誤的嚴重性嗎？”所長問道。

“不，不 ……，知道、知道”甄鳴吟結結巴巴的點頭回答到。

“你這事，往嚴重說可以勞教你一年半載甚至判刑，往輕說拘留你半個月，定個流氓壞分子交大隊革委會監督勞動改造，勞動不給記工分隊”。所長很嚴肅的說到。

“今天，我們哥幾個心情好，就給你指兩條明路，由你選一條”。所長看了看兩位同事，狡黠的笑了笑。

“這第一條就是脫光你的褲子，在㞗上吊個秤砣，胸前掛個牌子，牌子上寫上‘流氓反革命分子’，拉到街上遊街示眾；第二條是在派出所里簡單的體罰一下，交罰款五十元，就放你回家，這事也就算一筆勾銷了，不留任何案底”。所長几乎是一口氣說完了這兩條處理意見。

“你好好想一想，然後自願選擇一個。選好了就告訴張警官或王警官，由他們監督執行，我還有點事，我就先走了”說着話，所長站起來，跟身旁那位民警耳語了一會，然後揚長而去。

甄鳴吟想了好長一陣子，讓他當眾受辱那不如砍頭，可是五十塊錢也讓他心疼。權衡了再權衡，他選擇了第二個條件。

王警官把甄鳴吟帶進了禁閉室，張警官搬了把椅子放在了禁閉室門口，隨後提了塊磚頭也跟着進了禁閉室。

張警官對着甄鳴吟說：“今天給你的處罰就是：你把這塊磚頭舉起來，保持和頭頂一樣高度，在這裡站上三個小時。手放下來一次，我用警棍打你一次，打你如果不起作用了，我就會用警棍電擊你，直到你完成任務。做完了你就可以回家，記住一個星期以內把罰款送過來，以後就啥事沒有了”。

甄鳴吟彎腰用右手撿起地上的磚頭，靠牆筆直站着舉起磚頭，開始接受處罰。

張警官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旁邊放着警棍，在監督着他。

半個小時不到，甄鳴吟感覺到渾身開始發癢，頭上也有點出汗了。再過了一會，兩條腿開始來回倒換着站立了。

“要是腿站累了，可以在屋子裡來回走動走動，手還可以往高以舉，但是不能放下來。”張警官對甄鳴吟說到。

甄鳴吟按着張警官的話開始在屋子裡度起步來，又過了一會，甄鳴吟還是感覺到渾身都不自在，步也不想邁了，他又站恢復到站立狀態。只是身子不時地在搖擺、扭動着，以減輕胳膊酸痛帶來的身體不適。儘量避免胳膊低落下來挨打。

一個小時過去了，半個小時又過去了。甄鳴吟咬牙堅持着。“撲通”一聲，甄鳴吟癱坐在地上。他想爬起來再去站，可他太累了。

張警官進來又準備要打他了，他掙扎着跪在地上，緊抱着張警官的腿。兩眼含淚、有氣無力的對張警官說到：“讓我歇一會再站吧，求求你了！”

張警官遲疑了一下，翻腕看了看手錶，然後嘆了口氣說到：“我也是第一次見這麼懲罰人，心想着舉幾個小時的磚頭，那真便宜你了，沒想到會是這樣。時間也差不多了，讓你再舉，恐怕你也舉不起來了，處罰就到此結束，你收拾收拾回家去吧。記住，在一個星期內把五十元罰款交來。”

五十元那可是一個農民大半年的收入呀！

舉磚頭這故事，大多數人肯定都不相信。那沒關係，祖國大地上到處都是磚頭。有時間就撿上一塊，在沒有人的地方去試着舉一舉。

有些事情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實際做起來都不容易。講述上世紀三、四十年的革命鬥爭的電影，裡面常有碼頭工人扛麻包的情節，我敢肯定這些電影導演都沒扛過麻包！

農民收莊稼裝糧食很少用麻袋，整個村子真正能扛起一麻袋糧走上幾里路的人寥寥無幾！時下農民裝糧食用的是塑料編織袋，過去生產隊農民搬運糧食用的是自己編織的口袋。一個口袋能裝三、四斗糧食，裝滿糧食立起來大約一米四、五高，重約一百到一百二十斤。如果沒親自嘗試過，僅憑想象亂說一通，那很容易鬧笑話！”

出了派出所，甄鳴吟腦子一片空白。精神恍惚、無目的沿着馬路朝前走着，好在這條馬路通崔村。

快到村口時，他突然想起糟子和架子車還放在狗村的村口呢。那個年代架子車也是農家的重要家產，架子車軲轆是小偷們常惦記的東西，況且它還是農民掙工分的必要工具。。

他轉過身，朝着狗村走過去。等回到村里卸完糟子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拉個糟子去了整整一天，一進門父母就操心的問這問那。他也懶得回答，飯也不想吃，上炕蒙頭就睡。

甄鳴吟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舉磚頭這事對他刺激很大。平時總覺得自己啥都可以，是這個社會委曲了他。二十幾歲的大小伙子今天敗在一塊磚頭下，傳出去比猥褻婦女那更加丟名聲。那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最終認定他的一切不幸都是由於長了這個沒用的㞗所致。否則，父母就不會一直為自己操心，自己也就不會去想女人，也就不會犯錯誤，也就不會被舉磚頭！

他下決心要割掉那個一想起來就令人作嘔的㞗！

睡了三天后，他開始了他的割㞗計劃。利用生產隊幹活中午吃飯休息的空擋，他騎自行車去縣城的藥店買了一卷紗布、一小瓶酒精、兩瓶雲南白藥，廚刀也抽空給磨的鋒利了。

從書本上他知道好多太監自宮時都是把㞗割掉的，從鄉間傳聞中他知道雲南白藥治刀傷最好。憑他的意志力割掉㞗後，撒雲南白藥，包紮好傷口，兩個星期就肯定長好了，他想做的神出鬼沒！

他選擇了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下午放工後，他給生產隊長請了個長假，說是別人給他介紹了個家住在南山裡的女人，非得要他去她家裡見個面再定這門親事，如果雙方覺的合適了就開好戶口遷移手續順道就給引回來，這一來回再加上辦事估計就得十到二十天時間。由於不是農忙時間，生產隊長也沒太刁難他。

晚飯他吃得很少，看着一家人忙完家務，都各自回房歇息了，他悄悄進到廚房拿了廚刀，順手拿了把小凳子來到了後院。他把兩瓶雲南白藥的蓋子打開和紗布都放在凳子上，拿出了其中一瓶藥裡帶的保險子吞進肚子，另一個包好裝進自己的衣服口袋，然後用酒精把廚刀兩邊都澆了一遍。

一切準備就緒，他脫掉褲子蹲在地上，左手拽住㞗，右手一刀就順着根根拉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疼的他應聲暈倒在地上。

慘叫聲驚動了房裡的父母，跑到後院見此場景，老倆口都傻在了那裡。弟弟也過來一看，顧不上父母，轉身就飛似的朝赤腳醫生家奔去。

大概過了有十幾分鐘的時間，村裡的赤腳醫生帶着醫療器械就趕過來了。

父親坐在地上，懷裡抱着甄鳴吟，用手捏着他的㞗，想儘量使刀口粘接住以減少血液的出流。母親在一旁一直很傷心的哭着。

醫生蹲下去仔細看了看，叫人找來半截瓦片，拿廚刀把瓦片四周砍了砍，砍好後用酒精沖了沖。把瓦片放在㞗的下面，兩瓶雲南白藥全倒在傷口上，最後用紗布把㞗纏了又纏，直到他認為固定好了為止。

醫生起身，讓人們把甄鳴吟抬進屋子。然後對他父親說到：“要想保住你娃的㞗，還是趕緊送醫院，感染了那恐怕就保不住了。”

聽完醫生的話，父親決定把甄鳴吟送到縣醫院，縣醫院如果治不了，縣醫院有救護車，那樣去省城醫院也比較便利。

父親讓小兒子拉來了架子車，他推來了自行車，爺倆把架子車綁在了自行車的衣架上，車子上鋪了些麥草，麥草上再鋪了一床褥子。隨後父親和弟弟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在醫生的幫忙下，把甄鳴吟抬上車仰臥在架子車上，蓋好被。弟弟騎着自行車、父親在後面推着架子車就直奔縣醫院去了。

十幾里的路程，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趕到了縣醫院。進手術室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爺倆就坐在走廊的地板上休息。

父親一會兒站起來走走，一會兒坐下，心神不寧。快凌晨兩點鐘了，手術室的門開了。父親急步就來到大夫身邊詢問情況。

“割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肉還連着，我們盡力了，該縫的管管都給縫上了，要是三天內不出現發燒感染，那以後站着尿尿應該沒問題，至於別的功能，那就不好說了，就看他的造化了。”大夫給他父親介紹着具體情況。

“現在去病房找護士看有床位沒，沒有就讓給加個床位，床位安排好了把他再從觀察室移到病房”。大夫叮嚀着。

辦好了手續安排住好後，父親留下來照顧他，讓他弟弟騎車子趕回家去照看母親，老漢兩頭操着心呢。

三天的日子不好熬，父親整個人看起來都瘦了一圈。第四天早上九點鐘，大夫來給他換藥、拔尿管。處理完回病房後，大夫告訴他父親，“看來問題不大，沒有感染。這樣等過了七天拆完線，再觀察一、兩天就可以出院了”，聽完大夫的話，父親像小孩子一樣當着大夫的面哭了起來。

他的事在當地傳開了，人們見他就像見了稀罕動物一樣，對他竊竊私語。

他就這樣屈辱的活着，忍受人們的閒言碎語和異樣的眼光，靠時光去抹平傷痕。媳婦的事就再也沒人給他提了。

一千九百七十七年，中國恢復了大學生招生考試，他參加了並被省城的一所著名的大學錄取，成了一名學化工專業的大學生。

每月二十元的助學金，完全保證了他四年大學的基本生活，四年寒暑假他沒回過一次家。

大學畢業後留校當了教師，他把甄鳴吟也改成叫衛民舟。隨母親姓衛，甄鳴吟消失了。

他讀的是化工系，但他卻喜歡哲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理論，在校期間還經常在省內的理論刊物上發表文章，他的文章引起了當時的省委宣傳部長常碩煌的注意。評上副教授的第二年，當上省委主管宣傳副書記的常碩煌推薦他到了省委宣講團，擔任宣講團副團長。

父親去世時，他剛到宣講團工作，下葬那天他隻身一人回來為父親送葬，媳婦孩子都沒帶回來。葬禮結束後，他回家和母親坐了一會。臨走時送給弟弟五萬塊錢的銀行卡，讓弟弟在母親面前替他行孝。

宣講團副團長幹了三年，他被調到省委辦公廳擔任省委書記的秘書，省委書記上調前，他被安排到了省轄第二大城市擔任市委書記，享受副部級待遇。

他擔任市委書記的第四年，母親去世。接到弟弟的電話，他帶着媳婦孩子回家為母親送葬。前面是霸道4000警車開道，他家一人坐中間的沃爾沃S60，後面是一輛本田商務車，坐的是秘書和勤務人員。他在家待了四天時間，妻子孩子和隨行人員，全安排在縣賓館住宿。

送葬那天，周圍村子好多村民都來圍觀，他們不是來看葬禮的排場，主要是想看看甄鳴吟的媳婦和孩子長啥樣。

村民的評價是：媳婦年輕漂亮，有人說兒子長像他，也有人說一點都不像他。

退居二線後的第二年，他以受賄被逮捕，後經人民法院審定他犯受賄罪，判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進了監獄之後，開始幾年還有點想不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這樣的環境下，不受賄能為黨和國家做貢獻嗎？不受賄能得到提拔重用嗎？

後來他慢慢想通了，在他的第二個悔過書裡有這麼一段話：

我原本是一個權力的受害者，追逐知識和權力就是想證明自己，毫不隱瞞地說我心理全被復仇占據。一旦有了權力，我就是一個施虐者，我沒跳出幾千年來中國人形成的這個連環套！

要想真正解決這個問題，僅僅靠文化教育是不行的！對知識掌握的多與少並不是一個社會文明程度的標誌！而是社會的誠信度和它的契約精神。

同樣是法律，誠信的人遵守它，而沒誠信的人是投機取巧、鑽法律的空子。

同樣是契約，誠信的人是遵守契約，而沒誠信的人就是利用他手中的權力極力地毀壞契約！

一個沒誠信、沒有契約精神的社會，他的一切法律、一切規章制度都是為了剝削、欺辱底層勞動人民的。越強調依法治國，人民就越遭殃！越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人人就越不平等！

社會文明得從講誠信，尊契約開始，得上等人自身開始講誠信，尊契約！而不是要求老百姓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