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跡-難忘的歲月》 第三章 南京大學生 (1958-1963) 第七節 老師的風采 |
送交者: 晚成 2023年09月19日09:00:30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七 老師的風采 我在撰寫個人回憶錄“南京大學”那一章的時候,氣象専業的晁淑懿同學建議,有必要撰寫“老師的風采”一節,追憶老師們講課時的大師風範,以感激的心情回憶老師們諄諄善教的點點滴滴,以及老師們平凡人生中閃耀着人性和親情的光輝。我立即聯絡了若干同學,迅速有許多同學響應,他們一起撰寫“老師的風采”,就成為“南京大學”那一章的最重要的一節。 天氣專業學習委員晁淑懿同學的回憶 五年的高等學府時光雖已遠去,除了同學們朝夕相處的情景外,陪伴和傳授我們知識的師長們的親切形象也依然歷歷在目、風趣多彩。 紳士風度的徐爾灝教授 徐爾灝教授當時是我們氣象系的系主任,他在舊社會時考上了公派國外的留學生,從英國倫敦大學學成回國。給我們講授《動力氣象學》,他的講課既嚴謹而又慢條斯理,平時也注重穿着儀表,他總是梳着整齊光亮的分頭,常常穿着熨燙平整的上衣,再配上西裝吊帶褲,一付皇家紳士的栩栩風度。記得在一次課堂上後排有幾個同學在竊竊私語,引起徐教授的極為不滿,即刻終止了上課內容,嚴肅而又語重心長的教導我們一番,因此在他的課堂上氣氛是比較肅靜的。其實徐教授的講課很有技巧。對一個疑難的問題,他有時從兩個看自不同的角度出發來解答,讓我們深刻理解其原理,為之許多同學肅然起敬,這個教授學問了不得,從而特別欣賞徐教授的講課。當時學生都十分認可徐教授的講課,雖然《動力氣象》涉及的內容比較難於理解,而這個學科考試的成績普遍比較好。非常可惜的是這樣一位受學生尊敬的老師在“文化大革命”那個年代受到不公待遇,於一九七一年墜樓而亡,年僅五十二歲。在當時氣象界,徐教授是為數很少的動力氣象方面的佼佼者,哀哉! 熱情奔放的黃士松教授 黃仕松教授是我們《天氣學》的老師,老師就讀於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氣象系,一九五一年回國報效祖國。他是一個十分開朗的老師,第一堂課的開場白就讓人記憶猶新,因為給新班上課,老師就按名冊點名,以便認識一下學生。當老師念到徐夏囡時,在“囡”字上停頓了一下,因為此字在南方是指女娃娃,平時少用,所以老師就念成了“徐夏娃”,結果引起全堂大笑,老師問清了緣由,自己也笑了。在他的課堂上氣氛就比較活躍,講課時精力充沛,熱情奔放,時而還有點手舞足蹈。特別是在講解低層空氣輻合上升和上層空氣輻散時,雙手開合上下的比劃着。黃老師往往在講解比較難懂的問題後,笑着向我們發問“你們懂了哇?”“清楚了哇?”,直到我們點頭為止。上他的課給我們最深刻的印象是“拖課”,每當第二節課下課鈴響時(一次上兩節課),他似乎“沒有聽到”,依然滔滔不絕地往下講(他想把所有的知識都教給我們),此時教室門外已站滿了後面兩節上課的同學,而我們也焦急地要趕往下面課時的教室,可想而知此時的狀況是多麼的熱鬧。這樣熱情的教授在生活上同樣是充滿激情。記得有一次晚飯後去黃老師家有事,見黃老師親自在給女兒洗手、擦臉,一邊還與女兒笑着說話,而他夫人湯敏明老師也在身傍笑着幫忙,多麼快樂的一家啊! 語重心長的麼枕生教授 麼枕生教授是我們《統計學》的啟蒙老師,統計學的內容比較抽象,有些也不易理解和接受,同學們也提了些意見,但麼先生鎮定自若,一絲不苟地完成他的講課大綱。先生上課最大的特點是從不拖課,只要下課鈴一響,哪怕他一句話還沒講完或者面對黑板正在用粉筆寫公式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停止講話或停下寫字,立即結束上課。更有意思的是下課時值班班長要喊口令“起立”,表示對老師的尊敬,但是等同學們起立時,先生收起講稿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然後回首點頭示意。麼老師與同學們的交流也不多,但是他教學很認真,對學生還是很關心的,特別是《統計學》講授結束時,麼先生根據他自己畢生的感受,語重心長地跟我們談心得,意思是知識的增長、學術的提高是一個艱苦的過程,他自己想要往上走一步就感到很難很難的,並以此鼓勵我們今後要努力。為此他曾經風趣地說過“不要看我頭大,頭大的不一定聰明,頭小的不一定不聰明,要看腦袋的皺紋多少而定”,老師以這樣的言論來激勵我們。麼先生平時不太注重修邊幅,也偶見進教室時褲腿一長一短(一個褲腿捲起)。一個偶爾的機會在晚飯後到麼老師家中,一進門見滿桌子凌亂地放着吃完的碗筷菜碟,飯鍋放在地上,鍋蓋又放在鍋子邊上,我愣在門邊不敢再前進一步,直到老師和顏悅色的叫我進去,我才放下心走進去,想不到麼老師也這樣和善。 年輕羞澀的陸菊中老師 這裡還可以回憶的是我們的專業課之一《長期天氣預報》的趣事,那時專業課通常是由教授上課,年輕老師(一般是助教也有講師)課後進行答疑和輔導。《長期天氣預報》課是由女教授陳其恭教學,年輕女老師(也是教授的學生)陸菊中輔導。由於那時學校周邊一到晚上比較僻靜,陸老師從其宿舍到校園路上比較黑暗,每當晚上來答疑輔導我們時,因膽小害怕經常帶着她的十餘歲小弟弟一同前來,也就是“伴駕”提升膽子吧。《長期天氣預報》課開講不久,由於教授的丈夫(物理系主任魏榮爵教授)因病在外地診治療養,需其去陪護,因此講課的重任落在了陸老師的肩上了。當時長期預報學科還不是很成熟,講義中內容很多是從原蘇聯引進的,數理基礎比較薄弱,而更偏重於統計學的結果,所以要講清楚也不容易,學起來也枯燥無味,多數學生也無興趣。結果考試時除少數人及格外,大部分同學都開了紅燈(不及格),急得陸菊中老師在課堂上當眾傷心落淚。過後,陳其恭老師返校得知情況後在班上將我們好好的數落了一頓…。人的變化有時會很大,陸老師當時給我們上《長期天氣預報》課,由於是首次走上講壇,加之其講話嗓音分貝也比較低,因此授課的效果受到一定影響。但是若干年以後,有多次機會在氣候預測研究學術會和氣候預測會商會上,聆聽她的報告和發言時,已是侃侃而談、聲音洪亮,宛若倆人。 天氣專業的趙善智同學的回憶 莫紹揆教授是我們的數學老師,福建還是廣東的口音,清瘦,個子較高。他講課思路清楚,邏輯嚴謹,講話不快不慢,鏗鏘有聲,每到聽他的課,不經意的就會全神貫注。雖然我數學學的不好,但他的教學態度和方法使我得益匪淺。 黃士松教授的夫人湯敏明老師上課時,教室里充滿笑聲,當然,主要是她的笑聲。她也長的美,按現今的說法,是美女老師,上她的課是一種享受。 還有幾位老師在我腦里只有一些飄浮的影子,如劉長盛和一位有兩條長辯子的女老師打羽毛球的情景,包澄瀾老師剛毅的臉相等等。噢,還有,在去黃山輪船上,看到徐爾灝教授吃飯,有好幾個鹹鴨蛋,那時,國內經濟已經不行,所以心裡煞是羨慕。好像他的筷子還用酒精消毒呢。 大氣物理專業施介寬同學的回憶 許紹祖老師與雲霧物理學 十餘年前,我們幾個同學去拜訪許紹祖老師,敲了一會兒門,老師就來開門了。當我迎上去剛叫了聲‘許老師’,老師馬上就脫口叫出了‘施介寬’。這讓我激動不已,想不到分別了幾十年,老師還能清楚地喊出三十幾年前的那個毛頭小伙子學生的名字。 許老師是北大的高才生,分配到南大氣象系當老師。一九五八年,在大躍進的形勢下,學校喊出了‘呼風喚雨’的口號,設立了‘人工降水與雲霧物理專業(後改名大氣物理專業)’,老師主講‘雲霧物理學’。他講課的神態至今還深深地刻在我的印象中:娓娓道來,知識一點點地傳輸到了學生的腦海中。更特別的是,老師不按傳統的考試辦法,期末採用了開卷考,學生在考試的時候,可以看書、看筆記。題目也只有一道:在一定的地面和氣象條件下,下墊面產生的水蒸氣升到了空中,形成了雲雨,最後落到地面的是多大的雨滴?在教科書中找不到現成的答案,但從地面蒸發、氣流上升、凝結成雲、雲中翻滾、沖併增大、掉出雲底、雨滴再部分蒸發,最後落到地面,所有過程無一超出教科書的基本原理、理論、技術和方法,考核了同學們學習該課程後的理解和掌握的程度,以及解決問題的能力。 後來我也當了老師,想學許老師的榜樣,依樣畫葫蘆,也經常採用開卷考試的方式,取得了較好的教學效果。現在我的幾個學生也當了老師,我希望他們傳承優良的教學傳統,做一個像許紹祖老師這樣的優秀教師。 大氣環境保護的啟蒙導師-王彥昌老師 一九六三年大學畢業,分配到中國科學院蘭州地球物理研究所。按所學的大氣物理專業,我將和其他同學一起分到雲霧物理研究室工作,這是一個當時欣欣向榮、蓬勃發展的,近二十人的大研究室,有較大的課題。在猶豫了兩天以後,我向所領導提出:我希望到近地層大氣物理研究組工作,這是一個毫不起眼的、非常小的研究組,當時只有四個研究人員,研究的課題又少又小。研究所領導答應了我的要求,讓我到了那個組,從而起步進入了大氣環境保護這個領域,至今一直工作了五十年。為什麼我要到這個小小的研究組呢?那正是緣於在大學裡王彥昌老師給我的專業啟蒙教育。 在大學四年級,王老師給我們開設《大氣湍流》課程,對我們原來定位為人工降水與雲霧物理方向的學生而言,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邊界層大氣物理領域。五年級,六個同學分到徐爾灝教授名下做畢業論文,我和苗曼倩合作做一個課題,並由當時的研究生蔣維楣老師協助和指導。研究的題目是《近地層溫度場結構的探測研究》,從研製探測儀器開始,進而野外觀測、對數據分析研究,最終寫出論文。每個星期參加徐教授領導的研究組活動,經常聆聽徐教授的講課和多位老師及研究生的學術交流報告。作為研究組中僅次於徐教授的最年長的教師,王老師成了事實上的副導師,給予我們學習、生活等多方面的關心和指導,教我們怎樣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使我們逐步明白怎樣做研究,做實驗、做學問。為了要對試製的儀器進行準時觀測,王老師把自己家中的僅有的小鬧鐘拿來借給了我們。實際上王老師生活也是很艱苦的,一家子擠住在學校的筒子樓里。 上世紀八十年代,進入了改革開放時期,環境保護越來越受到國家和人民的重視,大氣環境保護和研究工作也蓬勃發展起來。在一九八三年的包鋼環保工作會議和一九八五年廈門的大氣污染學術會議上,又見到了王老師,他的許多學生也在全國各個地方和崗位上從事大氣環境保護的研究、教學、工程和管理工作。這兩次王老師都把我們這些南大的學子們招呼到他的房間裡,暢談工作的心得體會,交流各自的成績和經驗,校友們相見感到特別親切。 現在我們國家的環境保護事業興旺、繁榮,許多校友從大氣湍流、大氣擴散角度對國家的環境保護事業作出了應有的貢獻,展現了南大學子的才華和風采,這是可以告慰我們尊敬的王彥昌老師的。 大氣物理專業的張亞同學的回憶 時間長了,當時大家年輕,又缺少文字記載,今天都是靠回憶,零零碎碎記起一些當初的事情,既模煳又可能有差錯。我就更說不出多少東西來了,因為我一九六一年就離校了。 一九五八年我們新生報到,那天晚上我在下關車站下車,出站後被南大的大客車接到學校住進五舍。當時正逢全國轟轟烈烈大煉鋼鐵之際,入學後,當時的系總支書記白玲(原南京軍區政委夫人)就要我們搞個煉鋁廠,原料就是煤灰和生石灰,把它們粉碎加水再做成小圓球,再把晾乾的圓球放進小高爐里燒煉就有二氧化鋁生成,到底有沒有煉出二氧化鋁,我也不知道,而這些工作都是用兩隻手來完成的,女生手掌皮都爛破了,真苦了我們十來個同學。 除了《氣象學引論》(大概是王德翰付教授教的)外,僅學了幾門基礎課,而數學、物理和外語等課都是到物理系,或由別的系老師上課。現在也只記得莫紹癸老師的高等數學課了,莫老師雖然有點口吃,但課講得很好,兩個手指捏一張小紙片,連講兩節課,層次清楚,內容紮實,真不愧為數理邏輯專家。在東南大樓物理系,那位可能是浙江人的物理老師,講課方言重,高度近視,備課筆記本貼近眼鏡,口語又不清楚流暢,聽他的課很吃力。另一位講麥克斯威電磁波理論的老教師講得比較好。那位教英語的女老師個子不高,穿着打扮很樸素,像位農村女青年,課也教得不錯。我們五八屆的學生初中是學的英語,高中學的是俄語,進南大後又學英語,真彆扭。好在英語字母和基本語法還沒有忘,這才能學下去,只是剛開始我們要求那位女英語教師講得慢一點,內容少一點。教農業氣象好像是我們系的龍斯玉老師吧。物理系那位教應用電子學的老師講課和動手能力都很強,我們雖然來自不錯省立常州中學,但動手實驗的能力差,在北大樓地下實驗室,我領了一套電子管零件,組裝了一架穩壓器,總算通過了老師的檢測。 我們系裡當時還有個蘇聯專家叫謝爾班,他到雲霧實驗室去過幾次。皖南人工降水工作,我們十來個學生(還有兩個山西來培訓的小伙子)開始住在百歲宮,不久又移住到九華山頂的天台正頂,另一組人馬在黃山搞,中途許紹祖老師到九華山正頂來看過我們一次。上山一次三四個小時,不容易,真辛苦他了。 入學後記得一天晚上,各年級學生集會批判前系主任朱炳海教授,幾個高年級學生發言那麼高亢賣力,我們什麼都聽不懂。我離校時系黨總支書記已是張淑貞(大概是從南通那邊過來的)。時任系主任徐爾灝死得可惜,他是世界有名的數值預報專家。他性格內向溫文爾雅,是位做學問的科技精英。文化大革命把全國都撹混了。 大氣物理專業金繼忠同學的回憶 我是五年裡頭改學了三個專業:前二年是天氣專業,中間一年半是無線電氣象,該專業撤消後,最後一年半又去了大氣物理專業。有很大部份課程是在物理系上的。 印象最深刻的一門課是王德翰老師上的《氣象學導論》,講課的特奌同學巳有生動描述,這裡不再贅述了。但這門課是我們年級所有專業同學上的入大學後的第一門課,而且是專業啟䝉課,對全面了解氣象學科,鞏固專業思想起着關鍵作用。因為我是來學氣象的,這門課就不能象一般科普常䛊的水平,又因為這是入大學上的第一門課程,氣象學所用的數理基礎還沒學到,王德𨌺老師深入淺出,把這門課講得生動翔實,又講了氣象各個方面對國民經濟的重要作用。據說這門課也是氣象系開的一門新課程,結果這一門就受到同學們的廣泛歡迎。王德翰老師好象時任付系主任、付教授。 另一位印象深刻的是王彥昌老師,給我們開的是流體力學,後來有六同學考徐爾灝教授的大氣擴散專業的研究生時,也是由王彥昌老師考前輔導的流體力學,記得在南草教室輔導上課時,正值南京冬天極冷的一月份,王老師還是非常聚精會神地講重奌,講關鍵,結果幾乎全部“命中"考題。據以後查找的文獻表明,他編著的流體力學成了全國高校的指定教材,他在大氣擴散方面也有多篇著作發表。可惜他英年早逝於八十年代後期。 那時系裡的學術交流很少,學生更是很少參予,除了作為高級勞動力,如一九五九年晥南黃山人工降水,暖雲催化降水在當時國外也鮮有報道,當時動員近百名學生,分布在黃山周圍的數萬平方公里,作雲層發展的跟蹤觀察,整個暑假的工作,回校後既沒有讓學生參加的學術討論,更沒看到有關暖雲人工降水的學術報告。 黃士松教授仗義執言,為一九六三年江蘇氣象局岐視女性,尋找政策上的藉口,迫害分配去的晁淑懿同學,他多次利用其學術地位上的影響,向江蘇省氣象局提出交涉,支持晁向上級部門控告,結果在文化大革命中成了一條罪狀,遭到批判。 湯敏明老師五十年代曾是當時海歸歸來的黃士松付教授的學生,畢業後即嫁給黃士松教授,可謂郎才女貎,當時傳為美談,其實湯敏明老師,與黃士松教授聯合多次發表論文,也是位才女。 黃士松教授和湯明敏老師已八九十歲高齡,每次校慶同學會都是與同學們一起渡過的,最近一次是二零一二年南大一百一十週年校慶。 我們“無線電氣象專門化”曾在物理系,與當時南大辦的《無線電師訓班》一起上了一年半的旡線電課程,其中有鮑家善教授上“無線電理論基礎”,鮑家善教授是美國留學歸國的雷達專家,曾參加過美國第一台雷達的設計製造。他講課通俗易懂又非常精采。而他手下的輔導老師叫吳培亨,高個子又長得秀氣,輔導課同樣精采,現今已是中科院院士和南大著名博導及資深教授。鮑家善老師後來調往上海科技大學,任物理系教授,名譽系主任,校學術委員會主任。 氣候專業張仁華同學的回憶 傅抱璞老師,勇於開拓 這段回憶是傅抱璞老師的同學王懿賢先生對我說的。王懿賢先生是中國科學院地理所氣候研究室的前輩,在六十年代與我在同一研究室。王懿賢先生在大學畢業前選擇方向時徵求傅抱璞老師的意見。王懿賢先生表示願意從事動力氣象。傅抱璞認為:葉篤正先生、陶詩言先生已經在動力氣象領域取得了傑出的成就。他建議應該在新的方向上進行探索。王懿賢先生沒有聽他的建議,選擇了動力氣象。而傅抱璞老師選擇了小氣候作為攻克方向。兩位先生經過數年的奮鬥,傅抱璞老師在小氣候方向上取得突破性的發展。在中國科學發表的“論山地的太陽輻射分布”獲得了葉篤正先生的高度讚賞。而王懿賢先在晚年終因沒有像樣的成果產出,而常常失眠,最後得了憂鬱症。 敢於向權威挑戰 一九五八年年底,南京大學氣象系接到一項考察長江三峽氣候的任務,由蘇聯專家謝爾班進行學術領導。當時,對蘇聯專家還是迷信得很,“一邊倒”的傾向是明顯的。我不了解蘇聯專家謝爾班的試驗方案。當時我知道傅抱璞老師不完全同意蘇聯專家謝爾班的試驗方案,提出了他的設想和試驗方案。 傅抱璞老師在考察出發前的動員大會上,向我們介紹了他的思路:考察的科學目標是預報長江三峽水庫建成後的氣候變化。應該在長江的巴東、奉節、萬縣和涪陵四個縣城的江邊、山腰、山頂設置小氣候觀測點,形成與長江相垂直的立體剖面,獲取當時長江不同四個觀測點的不同水面積對周圍的溫度、濕度和風速的影響規律。這種規律對預測將來水庫建成水面積擴大後的小氣候變化是必不可少的…。在一九五八年底到一九五九年七月長江三峽氣候考察的方案基本上按在上述思路設計方案的。 “讓我來試試” 傅抱璞老師平易近人,不搭架子。身高與鄧小平同志差不多,黑幽幽的臉頰像農民,對我們學生和藹可親。傅抱璞老師在長江三峽氣候考察期間到我們的觀測點了解觀測進展,解決在觀測中存在的問題。我們奉節隊的山頂觀測點設在氣象站。有一次傅老師來到山頂,看見氣象站的一位同志用鑰匙開房間門的鎖,開來開去就是打不開。傅老師看了毫不猶豫說:“讓我來試試”。經過傅老師的“不懈的努力”終於打開了。我看到這一情景十分感動,這本來與傅老師不相幹的事,完全可以不聞不問。傅老師不僅是助人為樂,而是體現了傅老師不怕困難,勇於克服困難的精神。 傅老師是江西人,講課時帶一句口頭禪:“這個話啦”。而江西口音“這個話啦”的快速發音成為“貴啦”。我們有聰明調皮的同學,給傅老師提了個綽號:“傅貴啦”。後來轉換為“富貴啦”。 施永年老師,才華橫溢,風流倜儻 我第一次見到施永年老師是在四川萬縣大學(剛由專科學校大躍進為大學)教我們高等數學。為什麼南京大學的學生要到四川萬縣去學數學?長話短說,一九五八年我們氣候班剛入學的全體一年級同學和大部分氣候專業四年級同學參加長江三峽氣候考察。觀測為冬、春、夏三個季節,每季節觀測不到一個月。冬春和春夏的觀測間隙期間均長達兩個月。當時領導決定考察隊不往返南京與四川,就地在萬縣整修學習。於是,請剛畢業兩年的年輕老師施永年教高等數學。同時請年輕老師余志豪教普通物理。 施永年老師雖然學的不是數學專業,但是數學基礎紮實。從極限講到微分和積分,是高等數學的入門課程。施老師步入教室的姿勢和講課總是風度翩翩,深入淺出,重概念,少推導。當時有幾位工農兵學員都能聽懂,可以說教學效果不亞於數學專業的教師。我們回南京後,概率論課程是與數學天文系的同學一起聽課的,我們沒有感到吃力,這不能不感謝施老師在四川萬縣大學給我們打下的基礎。 創新的啟蒙者 施老師是我的大學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論文的細節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是氣候預報的一部分計算方法。他鼓勵我創新的同時,又在概念上嚴格把關,關鍵點上給啟發。我記得最後給我的評語有一句“在計算中有創新”。這對我確實是很大的鼓勵和鞭策。聯想到我目前從事的科研工作中一些創新,與施老師的啟蒙是分不開的。 當時氣候專業的年輕老師施永年,他才華橫溢,風流倜儻。除了在我們一年級在四川長江三峽氣候考察的整修期間,教我們高等數學外;五年級又教我們動力氣候預報。又是我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他當時並不得志,當權派認為他引導學生走“白專道路”,有小資產階級情調等等。改革開放後,他卻大顯身手,大展宏圖。 施老師在中尺度數值模擬很有建樹,一九八七年十一月我到南寧參加學術會議,從在廣西氣象局工作的同班同學楊柱龍獲悉,施老師正應廣西氣象局邀請在南寧作《中尺度數值模擬》專題報告。我與楊柱龍一起在廣西氣象局拜訪了闊別多年的施老師,知道他已任廣州熱帶海洋氣象研究所所長。向他祝賀同時也旁聽了他的學術報告,學術報告的風采比大學講課時更深、更博、更創新,領悟他在熱帶中尺度數值預報領域作出的卓有成效的創新成果。 氣候專業學習委員孫安健同學的片斷回憶 長江三峽氣候考察之行 一九五九年一月,是我們入學後的第一個寒假,可是為了追隨毛主席“高峽出平湖”的願景,我們六三屆和五九屆的氣候專業同學從南京下關登船,經武漢換乘吃水淺的江輪,直奔四川,一直到七月份返回。一路之上,我們領略了三峽的秀麗風光,水急灘險的情景,如今巳是蕩然無存了。 我們在蘇聯專家謝爾班和傅抱璞老師的帶領下,在選定的氣候觀測四個剖面:巴東,奉節,萬縣和涪陵進行一月,四月和七月的觀測。每一個剖面從江邊到山頂設四處,一共八個點。每個點兩個人,一天十二次觀測。當時已經是人民公社,吃大食堂,我在山頂,天天是山芋,沒幾顆米粒,後來又是土豆當飯,一小碟泡菜。尤其是夜裡觀測,一連好幾個小時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頂上,一個人自己為自己壯膽,就大聲唱歌,用手電筒照對岸,喊話。要是見到江輪經過,那就目不轉睛地追隨它的蹤跡。李永康同學在山腰,老鄉都搬到山下去,他獨居其室,旁邊的房子裡擺放着壽材。他不僅要十二個小時觀測,還要自己做飯吃,比我更忙乎。二-三月和五-六月我們各個剖面上的人,都聚集到萬縣大學(原先是教師進修學校,大躍進就變成了“大學”),老師給我們上課,學的是高等數學和普通物理,生活也大改變,每周有一-二次打牙祭,也就是有幾個葷菜。因為野外考察有補貼,我們還可下到市里去吃個“三鮮面”花個一角二分到一角五分,算是一次生活享受了。 氣侯學泰斗麼枕生教授二三事 我的畢業論文是跟麼先生做的,又考得研究生,所以,畢業後與他交往不斷。他是河北唐山人,畢業於清華大學,供職於西北農大,浙江大學和南京大學,論著頗豐,曾著書《氣候學原理》和《氣候統計》等。 朱炳海老師和麼枕生老師都是搞氣候的,但是學術觀點不同。朱老師是地學,麼老師是物理學。一九五七年反右,朱老師有右派言論,系主任被免職,教研室主任是麼老師。所以,我們的課程設置和以往各屆就不一樣,偏重於數理,五年級還新開了動力氣候。雖然這兩位老師學術觀點相左,但個人交往卻很融合。一九七八年文革後恢復氣象學會活動,在邯鄲召開。朱老師眼睛深度近視,麼老師攙扶他過馬路,進會堂,很是周到。 麼老師講授氣候統計課,期中考試,題目很難,有些我們從未學過,結果,全班大多數人不及格,屠其璞最高分也才七十分多一點,我也剛過及格線。我是班學習委員,就和麼先生說大家很擔心。他說,他是故意出難題,看看班上有那些同學學得好的。他說到期終考試,我會讓大家過關的。試想想,你們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要是拿個不及格的成績見父母,那父母是什麼滋味。我也是做父母的人,有同感。結果期終考試,每個人都過了及格線。 麼先生是博士生導師,七十歲退休。可是他退而不休,終生學術耕耘。藉助於計算器,寫出了不少有價值的論文,在刊物上發表。還有幾篇在英國有關雜誌上發表,對方知道他退休,文章發表的費用免收。他九十多歲了,還在寫論文,我跟他說,我們這些你的學生都退休了,過着清閒自在的日子,您這麼高齡還在干,真是讓我們無地自容了。南大百年校慶,我去看他,他已因摔跤而臥床不起,後來就無疾而終。我問及他怎麼摔倒的,他說,他投寄給英國的論文,對方讓他修改,他睡到半夜醒來,忽然想到如何修改了,就立馬起身下床,不慎跌倒在地上。聽其言,我真是感慨萬千,終身難忘。 深切懷念我大學時代的老師 我是1956年考入南大氣象系的,一九五八年夏休學,59年秋復學,60年夏又休學,一九六一年再復學。一九六三年畢業。我對於我的母校、我的五年的大學生活、我的老師和同學,以及我們的東南大樓、南平房和五舍,卻無一不充滿了深切的懷念之情。下面我僅就“老師的風采”這一話題無保留地如實記敘我的大學所見所感所思所行。 入學後最先見到的是朱炳海教授 一九五六年夏,我剛一到南大氣象系報到,就鬧着要轉入數天系。系裡不同意。最後我懷着緊張的心情找到系主任朱炳海教授,心裡想系主任恐怕理都不會理我。誰知朱教授竟然很耐心地聽了我的懇求,立即領着我到另一個房間查閱我的入學成績,然後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對我說:“你的數學成績很好,我們氣象系正需要數學好的學生。”接着他用略帶江陰口音的平緩話語向我談了氣象科學的學理特徵、發展前景以及數理基礎的重要。面對這樣一位學界泰斗,我一面聆聽着他的語重心長的勸勉,一面打量着他那老一代知識分子的敦厚風範,不由得肅然起敬。轉系的念頭也隨之終止。此後再也未聽過朱老的課,但最初的印象總是最深刻的。 我為什麼要轉數天系呢?這是由於我在蘇州市四中時,深受三位數學老師講課激情的感染,嚮往“一張紙一支筆”的理想境界,醉心於數學獨立於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之外的超然性。多少年之後我終於明白,我當時的醉心數學恰似初戀,幻想遠多於現實。但我這一生始終未與我所學專業靠攏,同床異夢數十年,也未嘗不是一場人生悲劇。 平易近人、思維敏捷,循循善誘的黃仕松教授 黃仕松教授擔任我們天氣學。天氣學是我們的重點課,學了大概三個學期。因此黃教授是我們最熟悉的老師,黃教授的天氣學也大家最愛聽的一門課。黃教授講課思維敏捷,教材豐富,語速較快,激情四溢。對待學生則是循循善誘,因人施教。對此我有切身感受。畢業前黃教授指導我們做畢業論文,我的論文題目是“梅雨期副高進退研究”,我捨不得花大量時間讀取數據,因此論文未完成。後來系裡來信要我回校補做。黃教授好像洞察我心裡所想,並未因為我未完成論文而不高興,而是給我以熱情的鼓勵和指導。當時天氣已冷,而我所帶衣被很少。為了我少走彎路,早日完成畢業論文,黃教授讓我每做完一部分先拿到他家裡,他審閱之後,我再做下一部分,這樣我得以用最少的時間通過了論文,拿到了畢業文憑。 黃教授好像對他的每個學生都很了解,從而拉近了師生之間的距離,深獲學生的愛戴。我每次和他談話總覺得他對我的情況好像十分了解似的,使我倍感親切。黃教授終日忙於教學和科研,衣食很不講究,經常是一身穿舊了中山服。 治學嚴謹、講課充滿說服力的徐爾灝教授 徐爾灝教授擔任過我們的動力氣象課。動力氣象是一門較難學的課,徐教授講課中貫穿着他嚴謹的治學精神,推理嚴密,深入淺出,聲音平緩而充滿說服力,對較難理解的地方,總是從多個角度進行分析,一直到大家聽懂為止。徐教授生活也和他做學問一樣樸實嚴謹,平時衣着樸素,但卻整齊乾淨。記得有一年夏天我在離校門西邊不遠處看到他和夫人散步,在一個小商店裡買了一瓶汽水,慢慢地倒在兩個杯子裡,分着喝了。動作的優雅從容,使我突然發現了一種優美的紳士風度,至今難忘。就是這樣一位與世無爭勤懇治學的知名教授,聽說在十年浩劫中卻被迫害致死,臨終慘狀令人不忍聞。聽說對徐教授批鬥最兇狠的竟是系裡一個比我們低兩屆的南京本地產“紅五類”,有名有姓,他為了往上爬,竟然加害自己的老師,實在可恥可憎。 有意設置難度和深度以激發學生進取心的麼枕生教授 麼枕生教授給我們上氣候學。我原來以為氣候學是一門描述性學科,麼枕生教授的課使我對古老的氣候學有了新的認識,第一次發現在氣候預測這一領域竟然泛出哲學的光彩。近幾十年為了解決氣候預測這個難題,幾乎所有新的數學理論和思想剛一出現立即被氣象界引用。麼教授在四十年前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今天的這種情況,他當年在課堂上常向我們暗示氣候統計這門學科的艱深和神秘莫測,也在有意無意之間流露出他對於所從事的氣候統計研究愈難愈喜愛的心情。這可能就是人類的求難天性吧。他甚至有意把考試題出得很難,以激發人的求難心理。難,確實足以錘鍊思維,激發學習者的求知慾望,誘惑他們去攀登。我有時發現先生在課堂上和課間休息時好像時不時地在觀察學生,似乎在關注着他們究竟聽懂了沒有。 二十多年後,我讀到先生的《氣候統計學的研究展望》一文。他在文中特別提出:我國在氣候統計學方面“仍有不足之處,這就是氣候統計方法多偏於引進國外方法,自己創造的方法很少,甚至有的還是空白,今後要在氣候統計的研究上趕超國際水平,首先要借重於數學專業出身的人才。”讀其文也,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先生昔日講課時時而凝思時而奮激的神情,又宛然浮現在我的眼前。 年青有為的學者許紹祖老師 大概在兩年級的時候,我們的普通氣象課由許紹祖老師擔任。許老師年紀很輕,不苟言笑,課堂上講課非常認真,語言簡練清晰而自信,特別注重基本概念和公式,往往解釋基本概念先從公式開始。同學們都十分欽佩他的才華和年青有為。我至今仍留有深刻印象的是有一次他對比重比空氣大得多的砂粒在空氣中的下沉速度以及何以能久久停留在空中的數學推導,推導方法和得出的結論令我們感到信服。 講授數值預報舉重若輕的金漢良老師 金漢良老師上海人,具有上海人特有的爽朗和聰明的特點。他給我們講授的數值預報,可能被大家認為是最難的一門課程,但金老師講來舉重若輕,減少了學生的畏難心理。他和許紹祖老師一樣,也是注重基本概念,特別是預報方程組中各項的物理意義,分分合合,不斷總結,讓同學們逐步加深理解。期末考試,我的成績4+,金老師還在我的試卷上寫了“能抓住要點”的評語,給了我很大鼓舞。 走出校門後,40年匆匆過去,光陰虛度,一事無成。我在氣科院退休前曾發表“氣象科學研究中的方法論問題”、“從方法論層面看天氣預報理論的百年發展歷程”、“概率天氣預報的興起及其認識論動機和社會經濟意義”等幾篇論文,在我一生所有的專業工作和發表的專業論文中,無一可以足道,唯有這幾篇文章是我真正想說的心裡話,它們反映了我的氣象哲學觀。這些觀點的醞釀過程可以一直追溯到30多年前我的大學時代,追溯到諸位老師對我的啟發和激勵。 晁淑懿同學回憶老師風采的感慨 光陰荏苒,當年在校園我們是二十多歲的熱血青年,現在都進入耄耋之年了,然而回首往事,相信每一個同學的心裡,或多或少都會留下師長可敬可愛的風采,讓我們以感恩之心,永遠祝福和緬懷我們敬愛的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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