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北島 |
送交者: 高天闊海 2023年11月17日14:14:16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最近通讀了北島的兩部詩集《在天涯(詩選1989-2008)》與《履歷(詩選1972-1988)》。 北島曾是中國八十年代最明亮的一顆文學明星。可以說,八十年代的中國文壇,沒有北島是不可想象的。北島參與了1989年中國的社會運動,於是,中共發動的六四大屠殺迫使北島亡命天涯。 九十年代的中國文學史非常怪異,講到“新時期文學”(即文革之後的、改革開放時期的文學),特別是談及華語詩歌,竟然完全抹掉了北島的名字。什麼叫政治干預文學,政治干預歷史?中共的歷史虛無主義醜惡嘴臉表露無疑。 然而,北島的詩歌卻依然被許多人閱讀着。文字的力量可以比權力更強大。 《在天涯(詩選1989-2008)》的時間框架是1989年至2008年,這與北島流亡海外近二十年經歷大致重合,而《履歷(詩選1972-1988)》涵蓋的時期是1972年至1988年,則和他在流亡海外之前在中國的創作時間重合。因此,這兩部詩選具有某種歷史記錄的意義。 同時拿到這兩本詩選,我首先讀的是《在天涯》。對於流亡前的北島詩歌我還是比較熟悉的,於是就想了解他最新的詩歌。總體印象相當好。詩歌中的情緒狀態似乎有一些“鄉魂”、“旅思”,這一點在某些標題或詩行似乎有所暗示。然而如果說這一選集主要是表達人在天涯、思念家鄉的主題,那就或是在矮化北島,或是根本不理解現代詩,或是簡單化貼標籤。 生活中,我們把詩與遠方並提,表明了詩歌的指向總是高遠的,脫離了瑣碎的現實的。《在天涯》中的詩歌依然延續了這一傾向。另一方面,我感覺集中的詩歌在指向某種詩意的遠方的同時似乎又進一步走向內心深處。對“鄉魂”、“旅思”的朦朧的暗示之外,別的人生況味,比如死亡、比如愛、比如苦難,等等,似乎都在指涉範圍。《在天涯》跳出了中國詩歌羈旅思鄉傳統的窠臼。 詩意內涵的拓展不是我喜歡《在天涯》的主要原因。事實上,《在天涯》的語言才是我喜歡該詩集的主要原因。從詩藝的角度看,北島百尺竿頭,更上一層樓了。他的詩歌語言更成熟了。漢語的簡約、乾淨、豐富的指涉在該選集中得到充分的挖掘。 竊以為,《在天涯》中的詩歌是比北島成名時那些膾炙人口的詩歌更好更完美的詩歌(雖然未必會更膾炙人口)。 如果說,讀《在天涯》讓我得以欣賞北島的語言藝術的話,那麼讀《履歷》對我是重溫作為詩歌明星的青年詩人北島的青春與熱情,也是重溫我自己與北島詩歌有關的記憶。 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在陰暗的宿舍里某同學滿懷激情地朗誦北島詩歌的情形…… 毋庸置疑,《履歷》裡有許多膾炙人口的名篇。這些名篇往往帶着強烈的時代感,和七八十年代的中國社會息息相關。時代感既是這些詩篇膾炙人口的原因,卻也正是它們的一個缺陷。當我們遠離了那個時代,這些詩歌給我們的感動多少減弱了。 當然,我不否認這些詩歌在八十年代激動了一代人,特別是青少年學生、文學青年們,甚至對社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在承認青年北島詩歌的社會性、思想性的同時,我覺得:詩歌的載道功能與詩歌的藝術性之間的張力在這兩部詩選中得到突出的體現。 寫作《在天涯》中詩歌的北島人流亡海外,脫離了母國的社會環境,遠離了漢語的語境與華語文化圈,似乎也超脫了具體的人與事,然而其在詩藝上卻精進了。這時候寫詩就是純粹寫詩,不是為了啟蒙、吶喊或針砭時事。因此,《在天涯》裡的詩歌缺乏所謂的社會性,卻在語言上獲得了打磨與精進。也許真的如某古人所云“國家不幸詩家幸”吧。 比較《履歷》與《在天涯》,懷舊的人大約喜歡前者,因為那裡有他們自身時代的記憶。而我更喜歡後者,因為詩歌歸根到底是語言的藝術,雖然詩歌可以承載其他的社會責任,然而從長遠看,語言的藝術必須回到語言本身。 恭喜北島先生,歷盡劫波、苦盡甘來,在詩藝上更上層樓。而詩歌愛好者們有福了。北島依然是我們可以繼續閱讀、繼續關注的華語詩人。而當年與他齊名的“朦朧詩”代表人物們,而今安在哉?慶幸我們還有北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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