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臨睡覺前，接到大娃的電話，語音哽咽，情緒非常不好，說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以前小時候聽評書，巡山的小囉囉連滾帶爬地來到中軍帳，氣急敗壞地說，報，大事不好！這時候坐在案前的山大王往往端着酒杯，滋一口酒，氣定神閒地問，何事驚慌？

“何事驚慌？” 我躺在床上問道。

大娃說計算機課上布置的作業，再過兩天就要交，可是目前一點頭緒還沒有。她今天到助教的辦公室去問一些問題，可是前面排了好多人，等輪到她的時候，助教滿懷歉意，說他答疑的辦公時間已經結束了，只能等下次。這就好比到餐館吃飯，顧客太多，只好排隊，好不容易有桌子空了出來，卻已經到了餐館打烊的時間。其間的挫折和失望，可以想像。

大娃進大學時，立志學醫。在美國學醫，過五關，斬六將，本科四年，醫學院四年，住院醫四年，板凳得坐十年冷，一將功成萬骨灰。所付出的努力，一點也不比競選美國總統少。我提心弔膽地看她選課，就怕中途掉鏈子。第一學期一切順利，平均成績長勢喜人。我正喜滋滋的呢，第二學期一開始，她就開始有點猶豫不定了。

“你知道嗎”，她說，“我的朋友學計算機，暑假進公司實習，賺了好幾萬塊錢呢”。大娃在奶茶店高中在奶茶店做了兩年兼職，經常忙得腳不沾地，一年也就能賺個幾千塊。她聽說好友暑假在計算機公司幹個兩三個月實習，就有幾萬元的進賬，羨慕得不行。她似乎聞到了金錢的味道，這學期決定也試一試牛刀，選學一門計算機課。現在這門課已經做了三個計算機的項目，她都矇混過關，可這第四個項目卻一點也摸不着頭腦。

“啥項目？”我問。

“一個馬爾可夫鏈的應用” 她答。

“啥叫馬爾可夫鏈？”我不恥下問。

對面停頓了一下，隱隱中感覺到了問道於盲的味道。

我到美國，為生活所迫，中途出家，急急忙忙地進了大學，拿了一個注水的計算機學位。這幾年在公司里年資漸長，往往動嘴的時間多，動手的時間少。計算機編程的吃飯手藝眼看着一天天的荒廢下去。對於很多編程問題，很多的時候，已經心雖嚮往之，手卻不能至矣。劉備年輕的時候有過三英戰呂布的壯舉，等年紀一大，看到大腿內側的贅肉越來越多，已經越來越舞不動雙股劍了，他禁不住感慨萬千。歷史的經驗證明，劉備的感慨也遠遠不是他一人獨有。

世界上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我現在知道了自己不知道馬爾可夫鏈，問題就已經就解決了一半。有問題，上YouTube（油管）。我趕緊上油管去查尋這個奇怪的馬爾可夫鏈。

這些年靠油管解決了很多民生問題，比如在隆冬季節，解決了暖氣只出冷氣不出暖氣的重大問題；在盛夏的時候，修好了空調出暖氣不出冷氣的毛病；烘乾機只轟隆隆地轉，卻烘不乾衣服的奇怪狀況。這一次油管同樣不讓人失望。第一篇就開宗明義，一開始就出示了馬爾可夫的頭像照片：一個半老俄國男人，周圍用一串又一串的美元，做成了一圈項鍊，把他團團圍繞。男人算不上英俊，美元卻熠熠生輝。

嗯，有點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