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是個混血兒。具體地說,老爸是澳大利亞來的高大上白人,彼時殊為落魄。年紀老大不小後,娶了一個當地印第安人為妻。有一次我跟他閒聊,說起咱小時候中國農村生活的艱苦,吃不着什麼好東西,難得穿上新衣裳。他連連點頭,說他的家庭更加困難。咱不由自主地表示不相信,小時候中國生活貧困,是因為時不時地要“割資本主義的尾巴”。難道這資本主義的美國,也有這樣的荒唐事兒?
事實表明,生活在資本主義花花世界的美國,童年的傑西在物質生活上並不比我等更加富裕。澳大利亞的爸爸在他出生後不久就撒丫子跑路,一個人跑到阿拉巴馬,留下幾個嗷嗷待哺的小孩,她的印第安人媽媽變成了單親母親,幾乎沒有什麼收入。他小時候最大的願望是能有一雙結實的鞋子,讓自己的雙腳能在上學的路上少受些折磨。美國中小學校車普及,我不禁問他,難道你們沒有校車?他說他小時候的印第安人保留區從來沒有享受到這等好福利。福利不好,傑西的成績就打了折扣,了了一般而已。高中畢業,理所當然地到熟人的割草公司打工。成天和草坪打交道,不久他就成了剪草,施肥,打理草坪的一把好手。
印第安人保留區出來的年輕人傑西北飄,來到我們公司附近伺弄草坪,剪草施肥。他看到咱們公司里人來人往,個個衣冠楚楚,不由得十分羨慕,很想也風風光光地坐在公司里敞亮的辦公室里。漢高祖劉老三到咸陽出公差,看到秦始皇出行儀仗蔽日的威風,大發感慨,“大丈夫當如是爾!”。始皇東巡,項羽和他叔相梁趴在地上偷看,志向遠大,信心滿滿,“彼可取而代之”。年輕的傑西受了同樣程度的刺激,當機立斷,辭了割草的差事。二十幾年後等傑西成功升為我們公司的site director,由給公司割草的民工升職成公司新澤西分部最大的頭兒,他的勵志故事從美國飄到法國總部,全公司上下耳熟能詳,如數家珍。
由藍領轉成白領只有上大學一條路。以傑西年輕時候的教育水平和經濟實力,上大學只是一個比較勵志的理想,想要實現卻遠無可能。但他再也不想回到印第安人保留區了。跟中國農村有志青年一樣,跳農門得有捷徑。傑西毅然來到鎮上的徵兵處,報名加入了光榮的美國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