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圍坐一旁,看老闆一身短打扮,提水龍頭忙前忙後洗車的壯舉卻終究沒有發生。在我舉家外出閒逛,假期的最後一天,傑西打來電話,準備通報他個人的仕途進退。
對於公司的重大消息,如人事變動,項目凍結,裁人增效,傑西一定會趕在人事部門發布官方布告之前,向每一位下屬直接通告,讓大夥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下屬不在辦公室,他一定會親自打電話單線聯繫。所以等人事部門公事公辦開大會廣而告之的時候,天底下已經沒有新鮮事了。
咱第二天早晨趕去公司的時候,直接就溜進了他的辦公室,探聽究竟。原來他自己的前任老闆在另外一家更大的公司謀得高職,充當伯樂,把他舉薦到一個好位置。咱伸出一根指頭,問他:漲一級?搖頭。兩個指頭?嗬,連升兩級!
美國沒有中組部把關培養,個人進步全靠兩種貴人,舉賢不避親的熟人同事,和比親爹親娘還親的獵頭公司。公司里有個空缺,領導往往先在朋友圈裡找人。這就是砸鍋賣鐵上名校的動機:朋友圈裡添了Mark Zuckerberg,Steve Jobs,楊致遠,李開復之流,不愁沒有發達的機會。獵頭公司的獵頭們隔三差五打電話上門,噓寒問暖,熱情體貼,就盼望着什麼時候能成功數錢賣人。傑西這次是沾了熟人老朋友的光,但連升兩級,卻還是讓許多人打碎了眼鏡。
離職前的傑西異常忙碌,忙着赴各種要緊的飯局。最後一天我們相約着去餐廳再打一場球。傑西的乒乓球技術是在美軍隊伍上的時候用光板練就,長於吊網前小球,再放對角長球。我們對壘多次,有時候他弄過來的球看上去驚險萬分,我總能千方百計地給他折騰回去,由是你來我往,往往兩人都出一身臭汗,樂此不疲。最後一次比賽,他提議放開了打,咱警告他乒乓球是中國的國球,放開了打他會輸得十分難看。他卻興致盎然,不依不饒。恭敬不如從命,咱先發一球,他弓身接到,球下旋,下網;再發一球,他接過,球上揚,出界。等再發第三球的時候,他一把接住球,放在桌上,提議:我們還是就此打住,都給對方留一點美好的印象吧。
乒乓球打完,傑西前往辦公室各處一一擁抱言別。依依惜別之後,他駕着馬力強大的道奇車,轟隆隆地絕塵而去,開始了新的旅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