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買了一隻貓。黑黃雜色的小貓。我買下這貓的原因是,很多文人都愛養貓;女兒想要一隻貓;還有就是,當我在一個賣貓人的籠子裡看見這隻貓的時候,它正在用它的前爪撥弄一根羽毛,顯得好奇可愛以及靈巧。賣貓人開價100,我還價80成交。後來覺得買貴了。
回到家把它從網兜里放到地上,它就好奇地四處亂跑,每一處角落都走遍,我也不搭理它。它很快就把這兒當作了自己的家,但和我之間沒有親密感,只有當它餓了的時候,才會盯着我,跟着我,然後用它的尾巴掃我,吃飽了就跑開了,或者睡覺,或者四處尋找可玩的東西,比如一個紙團,一塊塑料,一隻小球,一個瓶蓋。它可以身子輕巧地用爪子撥弄着玩上大半夜。弄得晚上寂寞的廳里,響動個不停,聽上去就像那個空無一人的廳在深夜竊竊私語,給睡在房間的我晚間的夢憑添更為空寂的幽靜。
我其實是一個不喜歡養小動物的人。我討厭伺候動物。可能我還有一些令自己討厭的某種不祥的馬戲團心理,在小動物面前,我就會變成一個玩弄者。自己覺得是逗趣,而對小動物來說,這是一種恐懼。所以,我禁止自己愛上動物,遠遠看着好了,我不想自己變成那種令自己討厭的人。我不想看到自己成為一個為了自己的快樂而給別人增加煩惱和苦難的人。這隻貓就像一個鏡子,照見了我那個原始不堪的人性,我想很多人也是這麼一種不願看見鏡子裡真實自己的人,或者,人們在反思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是一個醜陋的東西,或者麻木地轉個身不看,或者驚慌失色一番,原來自己還是一個這樣的人。
有時候,也不覺得這麼誇張地感觸有什麼意思。畢竟,人是人,貓是貓,當你把貓也看成人,那人又是什麼呢?一隻貓有着尖牙利爪,一個兇猛殘忍的捕食者。
有一次,我在一個朋友家的後邊矮蓬上拾到一隻嗷嗷待哺的小鳥,小鳥的一對父母嘰嘰喳喳環繞着這隻鳥,試圖施救,但這隻小鳥很肥,我不知道它們怎麼能救下它。於是,我用手機固定放在窗口拍攝這個畫面,看看究竟如何。可這對鳥始終就是飛來飛去,靠近,然後飛開,根本就是無法的樣子。最後這隻鳥只是在一堆枯葉的蓬子上嗷嗷絕望地叫着,就像對父母最後的告別。
我停止拍攝,站上一個凳子,把這隻小鳥拿了下來。那對父母見了,叫的極為劇烈,忽高忽低在樹枝間不停跳躍飛騰,似乎這些努力會產生什麼效果。
我給這隻鳥餵了點東西,想着也許我可以養着它,但看見這對絕望的夫妻,我不覺又動了惻隱之心,因為就在我餵養這隻小鳥的時候,這對夫妻始終沒有放棄,也沒有遠離,更沒有絕望地一聲不吭,而是,始終在樹上叫着,喚着,聲嘶力竭中帶着一種極為原始的本性,我能感覺得到那種本性所展示的那種基因的光彩,那種對命運的憤怒。
我決定把這隻小鳥放到棚子上的葉堆上去,不管我多麼想嘗試一下餵養一隻出生不久的小鳥。為了減少自己的干擾,我回到前面廳屋裡和朋友喝了一會茶,我想,這會兒也許這隻幼鳥會回到父母的懷抱,那種重又相聚的溫情一定是很動人的,這一定是可以想象的到的,它們三家之口儘管歷經此劫,估計是可以永遠幸福滴生活在一起吧。
我喝完茶回到後院,眼睛朝小鳥待着位置望去,我看見一隻貓在屋頂一閃的影子,我心想,不好。果然,那對鳥夫妻的聲音早就沒有蹤跡,後院變得死一樣的寂靜。剛出的鳥寶寶應該待在自己的窩裡,貓找不到的窩裡。
我養的這隻貓因為發情,老想着外出,而且因為,我忙着一些事務對它有些漠不關心,雖然,我保障了它的食物供應,但它還是跟隨着周圍的流浪貓離開了家。因為幾天沒有看見它,即使看見它在大門外因為飢餓而徘徊,可是不肯回到家裡來,所以,我也就默認了它決心去外部世界流浪的意志,也就由它去了。直到它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我心中還是頗為失落的,因為畢竟相處了一段時間,彼此有些對眼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