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神和鬼都屬於世俗之外的偶像。偶像當然是供有偶像癖的人把玩的東西。他們口口聲聲說偶像是存在的,卻不能證明偶像的存在。或者,扯謊說偶像有神跡顯靈,便說偶像因為存在所以顯靈,謂之神跡。但所謂神跡也是口頭傳說,顯然,這種傳說不是可靠的。既然不可靠就不能確證,而不能確證的東西怎麼能讓人相信存在呢?
人生不過是命運。所以,命運很容易被人們聯繫上偶像的某種神奇作用。但這也只是習慣性的蒙昧的聯想,缺少知識的原因,而相信而當真。實際上,稍微有點知識就知道這種相信非常牽強附會,沒有疑問,沒有探尋,只是一味相信,我覺得這有點愚昧無知,這樣的人幹嘛長個腦子,多長几條胳膊豈不是更好?幹活會更靈巧和有力些。
我完全不懂一個神對一個人會有什麼用?神的存在空空如也,完全不可觸及和觀摩,就是信神信到癲魔,也不過是念念有詞神神叨叨的那些提神的暗示而已,如果說人的存在那些難以透露的部分屬於神,那倒是有點兒藝術的氣息在裡面藏着,這所謂的藝術之神,還有個靈感召喚什麼的給你一條獲得寶藏的秘境,而,財神,天主,精神之主這類的玄空大法,也就是漢語字典給你的怪誕聯想。
你作為塵世非常稀罕少見的弱逼,當然是苦情萬分,恨不能有個說一不二的土匪將自己綁了上梁山去伺候兄弟們,但現今沒這個可能啊,這屬於非法綁架啊,所以弱逼們想出個自虐的方法就是信神。你們管不着,反正俺信了。我看見神了,神要見我。於是,毫不猶豫地從十層樓上跳下去,可神並沒有見他,反而是和看熱鬧的百姓們圍觀,忍不住呵呵大笑。你媽,老子在天上,你咋地往地下,方向都搞反了。這神也是個科盲,地球引力都沒學過。
中國人說一個人死去叫做仙逝。嘿,這個倒是蠻有說頭的。仙逝字面的意思可以說:走了,成仙去了。我覺得這是對神最妙的嘲弄。死就是仙,仙就是神,那成仙,不就是變作了神麼?神的存在空空如也,完全不可觸及和觀摩,這句話說死也是很貼合的。
本來嘛,死乃是生最為忌憚的,那說一個人死去就是成仙,那麼可不可以這樣說,成為神仙就是把肉體化了,這樣神的註解就是死亡。世界上也有很多古怪的信仰是遵從死亡的,比如日本的武士道就把死當做一種極高的榮譽,只有武功道德品味都很高的人才配享受死亡的榮譽,一般的弱逼還真不配。這是軍國主義的靈魂,當然軍國主義是要殺人的,愛國主義當然也殺人,不過沒有軍國主義這麼居於主義靈魂中心,這個中心售賣的是人血豆腐,俗稱賣豬血。
信祖宗和信神有啥區別?我覺得這其中也是有差別的。祖宗畢竟以肉體的形式存在過,而神根本就討厭肉身,覺得這事兒很骯髒。估計神覺得肉體是神的一件衣服,紅樓夢謂之臭皮囊,那還不如衣服。有一句罵人的詞叫做酒囊飯袋,估計是送給美食家的。正如衣冠禽獸是給送給服裝設計師的。
信祖宗是我朝歷來的傳統,如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這意思就是,到了清明節,就是碰到你倆領證結婚,也先要把魂斷一會兒,抬了豬肉去孝敬山梁,再趕緊去圓房。否則,老祖宗就不高興,說不定指使個什麼人掀你的酒席桌子。背地裡把你的脊梁骨戳得跟拔了幾十個火罐似的。誰叫你數典忘祖,不敬鬼神,你不見天上地下全是他們的人黑壓壓一片麼?報應報應報應。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區別看上去基本上沒什麼,至少在報應上,神和祖宗倒是狼狽為奸配合得很好,活人是沒機會抗衡的,信祖宗是把過去的已去世的長輩們的記憶視為武功深厚的高手秘籍,信神估計就是一種洗腦遊戲,越洗你就越覺得神是存在的,他照應着你,在天上閒的骨頭鬆軟,愛管閒事,有時候還把你造的孽一件一件往本子上記,你不懺悔,自個叨咕有意思麼?
其實,傳統有兩副面孔,一副深厚大氣,遮雲蔽日的,一副就是畫皮底下的容貌了。我有時覺得傳統文化就是聊齋的作者蒲松齡老先生所描繪的驚世故事,妖魔鬼怪都被畫了巧妙的美妝前來給你安慰,你這弱逼考不上大學,找工作沒能力,找個老婆也要別人死勁張羅,似乎性衝動發動機功率不夠,不足以讓你踏出閨門,還有就是在外面是個浪子,在家裡是個孝子,這都是辯證法的絕學,又黑又厚可滴下濃濃的墨汁。
更多的時候,覺得傳統就是面子而已。這就屬於經驗辯證法的神秘內容了。當然,面子也屬於神學和祖宗大法裡面重要的成分。顯耀才能安適。不管是信仰還是迷信,只要能顯耀就是合理的,正派的,強勢的,無堅不摧的。比如我光宗耀祖,衣錦還鄉,這就有着吹枯拉朽的魅力,也有成枯成朽的界碑,放眼後世幾百年,俺的子子孫孫見到族譜里有我這麼一個威武大人,豈非搗頭如蒜,伏地不起?嗯,瞧好了,榜樣,別給老子丟人。丟不起這光榮的傳統。
有人覺得傳統就是民間耍點子把戲,搞點土特產,燒個香,點個蠟什麼的。真他媽的天真。傳統除了逗你玩之外,它完全有能力把你活埋,而且是平心靜氣,不動聲色,有條不紊地把你活埋。當然,祖宗們也有這個基本的本能衝動,神就更加了,都是活人的掘墓人。如果你覺得生不如死,那就和傳統的祖宗神們一起生活,那是最好的,他會讓你的呼吸變得極其平緩,眼光也會漸漸暗淡,直到你最後的呼吸發出,就像嗝屁一個,消失於茫茫的空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