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安瀾:責己說 |
送交者: 東方安瀾 2024年11月04日13:16:55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東方安瀾:責己說 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個晚上,忘記了哪個網站,楊獻平給我留言,“你寫來偏點呢”。字不多,但於我有撥雲見日之效。 模仿是藝術的發端。寫作的發蒙也是如此。當我學習寫作的時候,底子裡是49年後17年文學裡所宣揚的那類高、大、全、上、正的文學模式,《小蜜蜂》《天安門頌》《白楊禮讚》這類,閒時讀小說,接觸到的也是《太陽照在桑乾河上》《歐陽海之歌》等等 ,小人書,偶爾還能翻到《茶花女》之類的,但極少,吃的是草,不可能吐出牛奶,至少我不能。所以,在一味模仿的學習階段,文章就稜角分明,愛憎分明,雖然文章看上去也有模有樣,但終究少了色彩。一味模仿之下,文章就無可救藥了。從小吃的是毒草,如果說吐,也只會吐出來三聚氰胺來。小時候接觸到的形形色色林林總總先入為主的認識缺陷對人的成長影響很大的。甚至是致命性的。 還好,接着社會風氣放開了,我能接觸到《讀、青、意》看到了另一類文章,認識了包括剛過世的林清玄、米舒等等,從吃草,我能喝上雞湯了。這無疑拓寬了我的閱讀視野,打開了另一扇窗。再後來,有個叫余秋雨的作家響徹寰宇,這是作家群體落宴之前的最後高光。其後,是《穆斯林的葬禮》,青少年時候的文學餵養潤物細無聲的滋潤了我。及致互聯網時代,完全為我打開了沒有窗戶的視角,文學,怎麼樣都可以。 文學,真的怎麼樣都可以嗎。似乎是是,似乎又不全是。我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好虛榮,以至於讓虛榮長期蒙蔽了自己僅有的一絲靈醒。長久以來,在我的認知里,一直存在着一條真理,那就是印在紙張上的文字,都是好的。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白紙上印刷出來的字,也會誤導人、毒害人。只以為能把白紙上的黑字,變成紙張上的墨字,就是牛逼。我的人生斷奶,就是從祛魅開始。慚愧,我逼格不高,繞了許多彎路之後,仍不懂得回頭,活得不靈不通不透,唯一不敢忘的,就是別人對我的好。 為了滿足自己這種虛榮心,我努力的寫,努力的投,然而,百投不中,為此,我不惜以贊助換版面,來發表我的豆腐乾,後來,我發現有許多人跟我一樣的做法,我才感覺到羞辱。這個羞辱陪伴了我相當長的時間,不能治癒,等到看到王德威說“文學不僅是紙上文章,其之於政治實踐、思想辯難,和原道(欲望)息息相關”,括弧里是重點,我這才找到了藉口,心裡才稍稍好受了點。正當我對寫作苦惱之極之際,獻平兄一個“偏”字,使我了悟或者說堪悟,直白說是點醒了我,文章不應該是我這樣的,寫別人的文章,落前人的窠臼,文章,應該寫自己的東西,好壞、是非,由不得自己。 那個晚上,看到“偏”字的那一剎那,便成為我寫作生涯中的永恆。這對我於寫作的態度、於寫作的認知都是顛覆性的。歷史可以被記錄被解構,哲學可以被辯證被責難,而文學,只能從幽微意識中召喚個體與集體的性情,提供真理與虛實的途徑。在我的執念里,我一直誤以為我不能發表,是我的文章不夠好。大家不是都在津津樂道“美文”的概念嗎,我一直以為我的文筆不夠優美華麗,思想不夠豐贍深邃,為此苦惱,也發奮努力閱讀攀爬,老實說,那段時間裡,對於寫作,我下了咯血的苦功。現在回想,我雖然不後悔當初的執拗,但也笑話當初的幼稚。哎,誰教我是一根筋呢。 文學路是孤獨的,每個人的進步只能憑自己穎悟。而我恰恰是一個不轉彎的二貨。有很多表現形式,仔細想想,這些形形色色的表現形式,讓親近我的朋友看來我有神經病,無風無雨卻憑空掀起三尺高浪,自己殊不知犯了兵家大忌——好為人師。我這樣是沒有自知之明,文章這東西,是感性的,微言大義、史蘊詩心或詩蘊思心都是來自於自己的藝術實踐和人生體念,在思與心之間、思與詩之間、詩與心之間,見證“感”如何體現生命,參透無明,電子學上有“電感”,人體學上好像沒有“人感”,哈!個體的生命體念了,生出切膚之感,只能叫“人生感悟”。有了這個感悟,同外界的語言產生共鳴,叫感同身受。馬克思·韋伯說,“靈魂不經過寂寞和清苦之火的鍛打,完全煉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來”。只有痛過,才會有浴火重生的可能。“沒有哭過長夜的人,不可與語人生”,感同身受是語言和自感的互相激發和互相中和,外界和內在,缺一不可。如果外界的語言不到位或者自身的體念沒有到感悟的程度,是無法共情的。 這個“偏”字,來的恰是時候,正在我苦惱彷徨的瓶頸期,如降甘霖,使我茅塞頓開。不誇張的說,此後,自我感覺文章自始從正的根上開出了偏的花,繼而,又開出了斜的花。自己的文章開始搖曳多姿起來。好像有一個觀點是說差異性是藝術的本源。我不懂藝術,但從自己的寫作心得上來說,自從“偏”離了正能量之後,我是越寫越順手,手隨心動,心意相連。儘管我和獻平兄沒有交集、也無交往,但我記得這份好。以我之心度他人,我也希望把這份好能得到傳遞,希望能撒播開來。我個體的能量小,沒有能力組織筆會、研討會或者改稿會之類的活動,這是我的妄念,妄念把自己對文學一絲絲靈性,分享給最親摯愛的同道友人。 其實,上面說了,好為人師,無論何時何地,在任何圈子裡,哪怕股票群里,都是大忌。一個人,要想另一個人掏錢包給你,很難;一個人,要想改變另一個人的文學觀念,難上加難。回想起來,我就是書蠹頭,也就是書呆子氣了。我不分場合毫無徵兆的突兀表現,源於對文學的一種自發性的熱情,是這種自發性被某種意識在瞬間被激發而引爆所致。我以為這種文學自發性大家都有,只是多數人隱藏的很好,而我卻缺乏自製。往好處說就是自己坦率直爽的性格造成的不愉快,尤其是對於有恩於我的人,造成隔閡,我尤其自悔。在我,是書讀屁眼裡去了,俗話說,秀才人情紙半張,人情世故,讀書要經世致用;在別人看來,無風無雨天晴朗,你斜喇里爆熱栗子,不是神經病就是吃錯藥。是呀,自己身上臭毛病太多了。我不奢侈乞求諒解,只能浩然自嘆:知我者懂我,不知我者罪我。 天靈靈地靈靈人靈靈,天知地知自己知,我雖然沒有好話,不是好人;但我可以保證,不說壞話,不做壞事。 最後我要說,我一直感念着楊獻平對我的點撥。
2024年11月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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