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舊事新編：荊   軻

1、初春，一座茅草屋，高漸離家中，傍晚。

炕桌上已擺好粗茶淡飯，兩雙筷子。高漸離低頭擺弄着“築”

（古樂器，13弦，左手按弦，右手執尺敲擊），不時抬頭看看窗

外（顯然，他在等人）。

門忽然打開，荊軻一頭闖進來，滿臉喜色。

高漸離：“你這個守信的人今天怎麼晚了？飯都涼了，我去熱

熱。”

荊軻一把攔住他，拉着坐上炕，壓抑着激動：“你猜今天誰找我

了？”

高漸離（仔細注視着荊軻）：“看你高興的，該不會是燕王

吧？”

荊軻(壓抑着激動)：“差不多——是太子丹！”

高漸離：“太子丹？他也聽說你的《治國十策》了？”

荊軻（略顯失望）：“哪裡，他是想讓我當刺客。”

高漸離：“刺秦王？”

荊軻：“當然”。

高漸離（略微一頓）：“你答應了？”

荊軻微笑着點點頭。

高漸離（沉思）：“刺客不是你的志向，也不是你的專長啊——”

荊軻（堅毅地）：“——咱們人微言輕，這是唯一接近高層，能

和他們搭上話的機會。——然後我再慢慢想辦法，找機會和他們

聊聊治國理政。”

高漸離(若有所思)：“這到也是個辦法。——那刺客的事怎麼

辦？”

荊軻（爽快地一揮手）：“我已經托人去找蓋聶了——”

高漸離：“那個大力士？”

荊軻：“對，他才是塊刺客的料。”

（窗外傳來隱隱的雷聲，荊軻走到窗前，猛地推開窗。下雨

了。）

荊軻（看着窗外綿延起伏的山脈，感慨萬千地）：“等了多少

年，才等來這麼個機會啊！——漸離，（按捺不住喜悅地）咱們

今天換個曲調吧！”

高漸離熟練地拿起築，看了荊軻一眼，熟練地調弦，激越、昂揚

而又略帶遲疑的樂聲響起——

荊軻（緩緩轉過身，微笑）:“你還是有點為我擔心啊。再樂觀一

點！”高漸離調弦，樂聲再次響起——

荊軻滿意，拔劍起舞（舞姿輕快），面帶期望，眼含淚水，高

歌：“雨瀝瀝兮燕山暖，機遇疏忽兮不容緩——不容緩——”

（鏡頭從荊軻身上逐漸移動到坐在炕上擊築的高漸離（面色有些

凝重），又移動到炕桌上早已涼了的飯菜，又緩緩移動到窗外的

遠山————天邊，黑暗中隱隱露出一抹彩霞。）

2.以下是一組黑白、無聲、虛幻、模糊的場景：

鞭炮硝煙中，一座高級的“荊館”落成；太子丹陪着荊軻前呼後

擁地乘坐豪華車馬郊遊；山珍海味、觥籌交錯式的宴會;傍晚一群

美女被送進“荊館”——

（整個過程中，荊軻一方面佯裝高興、感謝，另一方面不斷表示

或暗示想和太子丹深入交談、請太子丹閱讀或轉交自己寫的治國

策論。但太子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或岔開話題，或不與理會。

荊軻面容複雜，極度失望又做出豪爽喜色。）

3.初冬，北風呼嘯，高漸離家中，傍晚。

高漸離在細心地往炕桌上擺放飲酒器具，不時照看一下爐火。聽

到門外腳步聲，趕緊張望。

門慢慢推開，荊軻挎着一個小布袋緩緩進屋，面色凝重。

高漸離看看荊軻，欲言又止。

荊軻卸下布袋，上炕，看了一眼對坐的高漸離，一揮手：“喝

酒！”

兩人默視，連飲三杯。

高漸離（終於忍不住）：“明天出發？”

荊軻點點頭。

高漸離：“蓋聶還沒消息？”

荊軻（揮揮手，苦笑一下）：“我搶他的飯碗了——（喝酒）”

一陣狂風，門被吹開。

高漸離下炕，關門；返身看看爐火。荊軻瞥了一眼，忽跳下炕，

抓起布袋，走到爐邊，嘩啦一下，倒出幾捆竹簡（可以看到“治

國十策”等字樣），隨手就往爐火里添。

高漸離一驚，欲攔又止。

荊軻（看了一眼高漸離，又專注地盯着爐火，喃喃自語）：“他

們一個字也沒看。這些已經沒用了——我要以刺客揚名天下了

——”

（爐火映着荊軻複雜的面容。稍停，荊軻拉高漸離上炕繼續喝

酒。兩人漸有醉意。）

荊軻（嘆息）：“他們只知道給我好房子、好車馬、好美女啊

——”

高漸離（注視着荊軻，一字一句地）：“你是管仲，需要的是施

展抱負的舞台！”

荊軻（點頭，注視高漸離，一字一句地）：“讓我來理政，不出

三年，燕國就富強無敵——（捶擊炕桌，憤懣地）哪裡還用得着

什麼刺客！”

高漸離欲言又止,下炕，取築，調弦，含淚注視荊軻，悠揚的曲聲

響起——

荊軻聽着音樂，理解地一笑：“你要拉我遠走高飛呀。（若有所

思、嚴肅地）施展無門，又背上千秋惡名？（飲一大杯酒，斷然

地）換個曲子！”

高漸離擦去眼淚，調弦，悲壯而蒼涼、堅毅而淒婉的樂聲響起——

荊軻：“好曲！”跳下炕，拔劍起舞（舞姿決絕而又略顯澀

滯），面色堅毅而悲壯，高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出征兮

心不甘——心不甘！——”

一陣狂風吹開門，卷進雪花（但無人理會，高漸離繼續彈琴、荊

軻繼續舞劍，絲毫沒受影響）。（鏡頭從荊軻舞劍移到高漸離含

淚彈琴，緩緩移出門，移向遠山。漆黑的天邊，一道流星閃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