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姆森後來寫道,他感覺自己仿佛走進了一個住着惡魔的房間:“我當時真想把她打得魂飛魄散,但衛斯理阻止了我。” 他理了理頭髮,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去布道,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世人看到的是一頭雄獅,而他的妻子看到的卻是一個出氣筒。更糟糕的還在後頭。她即將離開他,但在離開之前,她試圖徹底摧毀他的聲譽。
到1758年,衛斯理的家已經變成了一個戰場。但莫莉最危險的武器並非她的拳頭,而是她掌握着他的秘密。約翰·衛斯理寫了一本詳細的日記。那是他與上帝的對話。他在日記中記錄了他的掙扎、他的恐懼,以及衛理公會運動的種種私密細節。有一天,莫莉撬開了他的書桌,偷走了他的私人日記。她並沒有把日記藏起來,而是把它們當作武器。她威脅要把日記交給他的敵人。她開始在倫敦向人們朗讀經過篡改的日記片段,歪曲他的原話,讓他聽起來像個偽君子或瘋子。
這樣的循環持續了好幾年:她會怒氣沖沖地收拾行李,尖叫着說要永遠離開,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衛斯理會鬆一口氣,然後繼續工作。但幾周后,她又會哭着回來,乞求原諒。而衛斯理受制於他的誓言和他的恩典神學,最終還是會打開門。他寫信給一位朋友說:“我感覺自己像個身處火海的人。我無法留下,也無法離開。”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在1771年1月23日。那天早上的爭吵與以往不同。它並非激烈火爆,而是冷漠而決絕。莫莉用空洞的眼神地看着正準備前往愛爾蘭的約翰,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她指責他為了傳教事業而拋棄了她。(她說的沒錯。約翰沒有投入到她的懷抱,而是全身心投入到復興運動。) 她收拾好行李,走出家門。
這一次,她再也沒有回來。
約翰·衛斯理坐在書桌前,拿起鵝毛筆。沒有傷心欲絕的詩句,沒有請她回來的懇求,他用拉丁文在日記上寫下最冷酷、最著名的一句話:“nonamiquisi nonrevocabo。” (我沒有拋棄她。我沒有解僱她。我不會讓她回來。)
一切都結束了。
在18世紀,一位牧師分居是一件能毀滅他的醜聞。但這正是這個故事如此引人入勝之處。約翰·衛斯理並沒有把妻子的離去視為悲劇。而是把它看作一種解脫。他後來向一位朋友坦言,如果他擁有幸福的婚姻,他可能會變得軟弱。如果家裡有一個愛他的妻子在等着他,他可能會待在爐火旁,滿足於舒適的教區生活,而不會冒着風雪去蘇格蘭傳道。他意識到上帝利用莫莉作為一根刺來鞭策他前進。她的殘忍讓前方的道路看起來不再那麼可怕。她的憤怒讓暴徒的迫害顯得更容易承受。他寫道:“我相信主使這件痛苦的事情最終帶來了益處。否則,我可能就會在這個世界上安於現狀,從而錯失了我生來就該完成的使命。”
莫莉·瓦扎爾於10年後的1781年孤獨地離開世界。約翰聽到這個消息後沒有哭泣,他只是在日記里記下了這件事,然後繼續傳道。他甚至沒有參加她的葬禮。這個試圖毀掉他的女人,無意中把他推向了偉大的境地。她試圖折斷老鷹的翅膀,給他留下傷痕,結果卻迫使他飛得更高,飛到她無法企及的高度。
約翰·衛斯理於1791年去世,享年87歲。他身後留下一個在英國擁有79,000名成員、在美國擁有40,000名成員的教會。他留下了一座藏書豐富的圖書館,一個被他改變的國家。但他同時也身陷一段引人深思的悲劇。莫莉·瓦西爾常常不無道理地被視為這個故事中的反派,但她也以一種奇怪而扭曲的方式成為推動衛斯理前進的動力。她的殘忍迫使衛斯理離家出走,踏上旅途,她的拒絕使他更加堅定地投身於上帝的懷抱。一段失敗的婚姻成就了一項偉大的使命。
沒有人期盼這樣的婚姻,但是當它出現時,上帝甚至可以利用人的憤怒來榮耀他。
對於那些正身處困境而向上帝發問:“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人來說,約翰·衛斯理的人生給了我們答案:不要讓痛苦摧毀你,它可以成為你的動力。讓它驅使你跪下祈禱,讓它推動你邁向跟高的山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