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黃昏,從北大東邊一個小的不起眼的小門進去了。沒有人告訴我該怎麼走就可以找到朋友,我獨自慢慢數着路邊的古松,走進校園。北大人用欄杆把這些蒼老的樹圍起來,在樹枝上繫着一塊小牌,告訴我松的歷史,而松或許又默默地記誦着校園的已往歲月了。
深秋季節,林子裡鋪滿了紅葉,厚厚一層,那些讀書的學子們就捧着書,在上面輕輕地走來走去。北大很大,自行車最多,身影飄忽,鈴聲遠去。輝輝煌煌的路燈下,我低頭走着,黑乎乎的影子就像一團墨,滲入紅暈暈的路面上。漸漸地,就走在一段下坡的路上,看見了一片窪地。——直到後來找見了朋友,他才告訴我,那是未名湖向南延伸的一支余脈,是一片荷池。黑暗裡荷葉鋪在水面上,層層疊疊,影影綽綽,水流很小而底下的淤泥十分厚實,顯得異常沉重。只有風吹過來,那些挺立如哨的箭荷才跟着岸邊的老柳樹一起拂動。柳樹極粗,樹皮斑駁,枝條稠密,十分滄桑。
未名湖在夜晚裡靜寂而神秘、空曠遼遠,朦朦朧朧浸泡着淡藍的夜色,雲端里的月亮還沒有出現,這湖水顯得格外悄然。對岸小山頂上的雲塔,聳立空中,其飛動之勢猶如飽蘸了一湖水的如椽的巨筆,寫出了一個學校的靈氣。有多少年輕的血液就有多少嚮往關於這片狹長的、不規則又冰冷無語的水!岸邊的小山上樹木蔥蘢,草叢茂盛。扶着冰涼的石拱橋板,慢慢走下去,沿石階蹲在水邊,用手挑起湖水,嘩嘩濺響,驚走一些小魚兒,它們本來還鬼頭鬼腦地看着我呢!一切都無有聲息了。
西門是古典飛檐式的門樓,那麼莊嚴。門衛裹在棉大衣里和同伴說話,門外的街冷冷清清,沒有多少人,那些小吃攤開始打烊收點,快到夜闌人靜時分。我重又從西門進來,仿佛這才是正式步入北大,心肅穆之至。曲曲折折的路穿越在密密的樹林裡,樹林中遠遠有明亮的燈火,隱約看到是些古建築的輪廓。我這才去問一位同學,他說:“那是我們學校的教學樓,那邊那個是某某系,這邊這個是某某系。”我知道了,遂從湖邊的一幢體育館向南而去。不遠,就爬上一座小山,山頂有一座亭子,黑洞洞使我在半坡疑惑,又下了山去。當我終於見到朋友,向他說起這座亭子,他說亭子其實是為一口大鐘而建,那鍾來歷久遠,如今成了文物。從前有什麼事,鍾一響,整個校園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