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司機過來接我的時候，說前面不遠處發生了一起車禍。往那裡開時我特地囑咐他開慢點，有近二十年沒有親眼目睹車禍的慘狀，心裡不免有少少的新奇和小小的刺激。

遠遠就看見被撞成一團廢鐵的小車停在路旁。我不太會看車，司機說是日本車，價格在RMB400，000-500，000之間。看車子受損的情況，司機應該沒命了。沒想到是這麼嚴重的車禍，原本看熱鬧的心情隨之變得沉重起來。希望車裡除了司機再沒有別人，後座如果有人，那必定沒死也是重傷。

八車道的公路中間是長條形的花壇做成的隔離帶，日本車應該是失控了，才會在兩個隔離帶之間的小十字路口撞上了對面直行的一輛大巴。大巴車頭也有中度損毀，但估計沒有人員嚴重傷亡，兩輛車應該都超速得離譜，否則不會撞得這麼不堪。

我們的車子緩緩前行，這才看到小車司機正平躺在路中間，深色的衣褲，身上蓋了塊同樣深色的布，腳上的中跟鞋清晰可見，是個女人。街上有大片的水漬，應該是用於清洗路面的血跡。

街道冰冷，生命已逝。車來車往，旭日東升。

我們的生命開始的時候也許只是個偶然，而終結得總是必然。當我們還沒有能力抗議時，命運之手一把把我們拎上人生的舞台，要求我們出演強加給我們的戲份。而當我們漸漸進入角色，沉迷於劇情，對舞台戀戀不捨時，淬不及防地卻又被命運一腳踹了下去。

我們的命運我們作不了主，這就是悲哀。

我相信有上帝有神靈，卻又懷疑靈魂會不朽。我們每個人都如此渺小，輕如草芥，又怎會不隨着肉體的消亡而煙消雲散？

我們學習，努力，上進，最終一切都歸於虛無。我們縱情聲色，夜夜笙歌，最終也會歸於虛無。我們去愛，去恨，甚至刻意去漠然面對，最終統統歸於虛無。

人生的意義何在？

也許人生就是一段旅程。我們從不同的起點站上車，奔赴生命的盛宴。遵行命運的設計，遇上該遇到的每個人，做完該做的每件事，然後各自下車，一一散去。一路的風景可好可壞，心情可甜可苦。在一大半是回憶的人生里，於剩下的一小半中繼續前行，直至最終面對死亡。

如果那天來臨，我希望自己儘量從容些，有尊嚴些，無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