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周刊:配音藝術輝煌不再 |
送交者: 佚名 2005年05月18日02:35:40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配音藝術輝煌不再 新世紀周刊
2005年4月22日凌晨,上海電影譯製廠的著名配音演員尚華悄然辭世。有人說,尚華去世了,電影配音藝術死了。
銀幕“偶聲”成追憶,很多觀眾也漸漸養成了欣賞原聲影碟的習慣。有人甚至提出取消配音,完全採用字幕。 據了解,本月全球同步上映的《星戰前傳三:西斯的反擊》,全國共發行300個膠片拷貝,其中英文拷貝有100 個,達到了配音拷貝數目的一半。 “配音藝術能否再次輝煌,對此我感到很灰心。”上譯廠的著名配音演員曹雷對記者說。 退休多年的曹雷依然活躍於配音領域,但她說自己再也感覺不到從前那種藝術創作的氛圍了。 往日輝煌 1976年,上海電影譯製廠搬入永嘉路383號,並在裡面搭建了簡陋的錄音棚,設置了兩個排演廳,及一個只有 200餘席位的放映廳。在專家的眼中,383號無論是環境還是設備,都達不到電影譯製廠的要求,然而在觀眾心裡,那裡卻是真正的譯製片夢工場。 由上譯廠譯配的影片,如《虎口脫險》、《簡愛》、《佐羅》、《悲慘世界》、《追捕》等,讓國內銀幕跨越了譯製片的饑饉時代,也讓邱岳峰、畢克、尚華、李梓等一批配音演員的聲音成為觀眾心目中的“偶聲”。 “我對那個時代的天才配音演員心存感激,他們就像是文藝體制內一小片‘編外’的天空,從空中散播着人性的聲音。”著名畫家陳丹青在一篇文章中這樣寫到。 37歲的教師羅城,至今都無法忘記《簡愛》中羅切斯特在英格蘭的星空下高喊出的“簡!簡!”。“雖然已看過無數遍小說,但我仍然被深深地震撼。”羅城說,邱岳鋒的配音,如此真實地傳達出羅切斯特痛徹肺腑的感覺。此後,只要有邱岳鋒配音的影片,羅城幾乎一個不落。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觀眾對“偶聲”們配音的角色如數家珍,幾乎只要一聽到聲音,就能報出配音演員的名字,痴迷的程度絲毫不亞於今日的追星族。據說童自榮每天都要接到幾封觀眾來信,其中有許多是女孩子的情書。 聽廣播錄音剪輯及朗誦譯製片裡的台詞,也是當年的流行風尚。無論是朗誦比賽還是晚會,我們能聽到各種版本的《簡愛》對白,無數人模仿李梓的聲音、腔調,背誦簡愛那段經典的愛情宣言。而在中學裡,配音磁帶也一度成為了最好的普通話教材。 走向蕭條 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譯製片最輝煌的時候,曾有人做過一次統計,上譯廠譯製了來自40多個國家的600餘部電影,中國譯製事業的起源地長春電影譯製片廠,則譯製了30多個國家的700餘部電影。 不過,如今這種輝煌已成記憶。據了解,在1993年之前,作為主要的譯製片生產基地,長春電影譯製片廠每年要接20部譯製任務,而目前由中影公司分配到手中的幾乎很難超過10部。 即使當年譯製片的“聖殿”上譯廠,其境況也難掩蓋蕭條之意。據一位業內人士說,在市場化運作的今天,製片方也開始“挑三揀四”,並不會因為上譯廠的“金字招牌”就把活給他們,而是從市場出發尋求最佳組合。 比如迪斯尼公司,他們拿了各種風格的小片子、動畫片到上譯廠配音,對那裡的導演、演員、設備都考察了一番,等真正的大片《玩具總動員》、《恐龍》等進來時,卻一部都沒有給上譯廠,而是直接找廠里的退休演員當譯製導演組建配音班子。 人才的青黃不接也是譯製片廠面臨的最大困境。據了解,目前上譯廠的配音演員只有10多個人,正在着力培養的幾名年輕演員,也依然淹沒於上一輩的輝煌之中。 而長影廠的配音演員,大部分為生計所迫漂在北京,廠長杜慧軍曾向媒體記者呼籲拯救配音藝術,但他同樣無奈地表示,“說演員們功利性強,但他們也要糊口。” 2001年11月,上譯廠搬入上海廣播大廈。較之於永嘉路383號,這裡的環境堪稱“豪華”,還有價值數千萬元的亞洲一流設備。不過,這一切依然無法改變人們心目中上譯廠日漸衰落的印象。 觀眾分流 在北京知名青年配音演員陸揆看來,“海派”配音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但並不意味着配音行業的凋零。相反,北京這兩年則呈現出明顯的上升趨勢,只不過由於譯製片觀眾的分流,讓人們形成了一種配音時代已成追憶的印象。 曹雷也認為,當年配音藝術的輝煌是大的社會環境的直接後果。“那時娛樂方式很單調,加上文革期間文化上的隔絕,除了前蘇聯、羅馬尼亞、南斯拉夫等少數幾個國家的影片,中國觀眾很難看到譯製片。” 曹雷感嘆地回憶起當時譯製片受歡迎的情形:“《賣花姑娘》放映時,那真是擠死人,甚至連夜排着隊買票。” 在那種特定的歷史環境之下,不但是一些譯製片中的主角家喻戶曉,銀幕之後的配音演員也成為明星。如今,蓬勃發展的電視與網絡業,尤其是無孔不入的原聲盜版影碟,搶走了很多觀眾。在大中城市裡,人們常可以於影片引進半年前,就買到製作精良的原聲盜版碟。 說起盜版影碟,陸揆感到非常無奈。“盜版商不但掌握了先進技術,而且有着良好的服務意識,他們做出來的盜版影碟比正版還要像正版,質量還要好,收錄的花絮還要多。” 陸揆的無奈恰是許多影迷津津樂道之處。在一些影迷看來,盜版影碟不但讓他們第一次接觸到原聲電影,也漸漸培養了他們欣賞原聲電影的習慣。 “‘敬業’的老闆(盜版商)把活做得很好,字幕又簡單又明白,看的時候不會有障礙。”北京崇文門地鐵口一位賣盜版影碟的小販告訴記者,“如果拿貨不小心拿到配音版的,顧客會非常生氣。”不過,他說這種可能非常少,因為很少有人去盜配音版本。 創作粗糙 自稱“從8歲開始看譯製片”的記者劉小峰(化名)則認為,不是不想看譯製片了,實在是因為現在許多電影的配音 “不堪入耳”。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曹雷認為,配音藝術的江河日下與行業工作者日漸粗糙的創作態度是分不開的。 曹雷告訴記者,上譯廠老一輩配音工作者嚴格遵循翻譯、初對、復對、配音、鑑定、補配、混錄等7道工序,通常需要1個月左右的時間完成,這期間從導演到配音演員、翻譯,每個人都是非常用心地投入其中。 “為了讓自己更‘貼’角色,尚華老師有時要讓放映師把原聲電影放幾十遍。”曹雷說。上世紀80年代,童自榮配美國電視劇《加里森敢死隊》時,邊騎車邊琢磨台詞,一頭撞上大卡車,撞飛了一隻自行車輪。 “但現在一些配音演員基本沒時間去熟悉本子,拿到就讀,口形對不上了,就隨意加快或放慢語速。”曹雷說。陸揆也告訴記者,有的配音演員對台詞根本不過腦子,“即使翻譯的前言不搭後語,也照讀不誤”。 配音質量的好壞,與翻譯和導演的創作態度、水平緊密相關。為了了解異國的政治、文化背景,以便更準確地把握劇本和人物形象,上譯廠著名導演兼配音演員蘇秀,不僅專門學習俄語,還學習了英語和法語;精通外語與各國文化的廠長陳敘一,在翻譯、導演《王子復仇記》、《簡愛》等片時,幾乎是字斟句酌。 曹雷認為,這樣嚴謹的工作方式現在已經很少了。“有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幹活,連翻譯是誰都不知道,也沒人數口形。”在這種情況下,曹雷無奈地表示,自己也只能盡力而已。 人們常常指責臨時組合的“草台班子”譯製質量低下,而一位上譯廠的老人告訴記者,即使是“出身正宗”的上譯廠,現在也存在着走形式的現象。 比如以前配音完成後,廠里所有人都要參與“鑑定”工作,再由廠長、藝委會提出意見,補戲或重配。而現在,有時候是技術、行政人員來“鑑定”,一些藝術上的負責人都到外面走穴、掙錢去了。 出於商業考慮,影片生產方開始熱衷於找影視明星配音。明星們百忙之中做起了“兼職”,雖然也有徐帆、張國立等成功的例子,但讓人們懷疑的是,除了因為沒受過相關訓練而力有不逮之外,這些明星有多少時間、精力投入配音“副業”當中。 一位錄音師告訴記者,一些大牌明星拿的配音酬勞可能是普通配音演員的百倍以上,但付出的努力卻百分之一都不到。很多明星沒有時間看劇本,根本談不上對角色的先期挖掘就匆忙上陣。 “某某(國內著名男演員)在配音時,一句話錄了5遍,就不耐煩地耍開大牌,說‘錄這麼多遍還不行,你們究竟幹什麼用!’”該錄音師說,而正常情況下,哪怕50遍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市場制約 配音工作粗製濫造,很多人將譴責直指游離於譯製廠外的“棚蟲”,陸揆無奈笑道:“其實,就北京這個圈來說,不排除有些人注重的是金錢,但也有很大部分人在為配音藝術而努力。” 不過,讓他們感到鬱悶的是,雖然“我們也想精益求精,比如一天配一集電視劇,一星期配一個電影,但經費誰來出?” 據了解,無論是電影還是電視劇的譯配經費都少得可憐。譯配一部譯製片的資金通常只有10多萬,交納各種費用及分攤給導演、翻譯、錄音師等人後,即使是為大片主角配音的知名配音演員,收入也不過幾百元。 例如給《星戰前傳三》主角阿納金配音的金鋒,自己負擔了從上海來回的費用,報酬也只有1200元。 資深製片人王進喜說,現在配音是一個社會化生產,大家都壓低成本。為了節約開支,一些電視劇往往是幾十個角色四五個配音演員就搞定。“既想馬兒不吃草,又想馬兒快快跑,難吶。”陸揆說。 同經費問題一樣,讓王進喜頭疼的還有譯製時間問題。4月30日,記者來到八一電影製片廠的錄音棚里時,《星戰前傳》的配音隊伍正昏天黑地趕活--他們只有兩天時間,必須完成所有的配音工作。 而22日,翻譯顧鐵軍才拿到本子。顧鐵軍覺得翻譯時間不夠,製片人王進喜也十分無奈,“為了保證全球同步發行,我們7號前必須把拷貝做好,配音完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譯配的時間只有這麼點。” 據王進喜介紹,目前電影配音,配音演員在錄音棚里的時間一般只有兩天,熟悉人物角色的時間也只有一兩天。一位配音演員告訴記者,給電視劇配音,一場戲往往只能看一遍就要開始錄。 不過,讓王進喜感到安慰的是,整體工藝水平的提高,帶動了生產效率,導致整個流程時間大大縮短了。“以前的工藝配一本需要4小時,現在只需要1小時了。”而且先進的工藝和處理軟件還能調節口形,甚至能自動將音調音色往原片上去靠。“人的因素比從前少了。”王進喜說。 觀念轉變 “對於我們來說,譯製廠是個聖殿,在譯製廠那邊就是藝術。但是在這邊,你唯一的感覺這是個流程,是個產業,和藝術沒有多大的關係。” 上海“棚蟲”馮俊驊的說法代表了很多圈內“蟲友”們對目前配音行業和配音市場的理解。市場制約着老一輩行業工作者們的“藝術事業”,也在改變和引導着這個行業的發展方向。 在陸揆看來,市場的引導更多的是觀眾欣賞習慣的反映。“從前的譯製片配音摻雜着一種華麗的朗誦味,但現代觀眾比較習慣於生活化的配音。在這種市場需求下,配音應該是譯製片與通俗生活相結合的過程。” 也許正是這樣,《蠟筆小新》、《櫻桃小丸子》等港台配音的動畫片,雖然普通話不夠標準,但卻因為足夠生活化,甚至連小孩兒的咬舌話都有,反而比一些字正腔圓的動畫片更受歡迎。 “在這種情況下,配音演員就是一塊膠泥,角色要求我怎樣就怎樣。”如果說從前的“偶聲”讓觀眾一聽就知道是誰,陸揆等年輕配音演員的努力則是讓觀眾忘掉這群說話的人。 就拿陸揆來說,在一些初入行的“小字輩”眼中,他的成功是沒人能想到《巨星總動員》中唾沫橫飛的“達菲鴨”,和《指環王》中的王者“阿拉貢”及怪物“格魯姆”是同一個人配音。 “回憶永遠是美好的,但真是拿老電影看,當時那種工藝現在簡直沒法聽。”從1994年的《阿甘正傳》開始,王進喜組織着他的“草台班子”譯製《拯救大兵瑞恩》、《指環王》等幾十樁大活,還得了不少獎。 他的自信不僅在於先進的錄音工藝,而且在北京還有一兩百名各具特色的“棚蟲”以供選擇,他有信心把譯製事業好好做下去。而陸揆認為,在北京的圈子裡有那么二三十個人在為“能對得起觀眾而努力”,“京派”配音也能迎來自己的黃金時代。 難忘的聲音 邱岳峰 (1922年5月10日-1980年3月30日) 主要配音作品 《偉大的公民》、《安娜·卡列尼娜》、《警察與小偷》、《白夜》、《第四十一》、《紅菱艷》、《悲慘世界》、《大獨裁者》、《簡·愛》等。 畢克 (1931年7月21日-2001年3月23日) 主要配音作品 《海之歌》、《白痴》、《陰謀與愛情》、《警察局長的自白》、《苦海餘生》、《卡桑德拉大橋》、《尼羅河慘案》、《陽光下的罪惡》、《拿破崙在奧斯特里茨戰役》、《老槍》、《追捕》等。 尚華 (1922年5月10日-2005年4月22日) 主要配音作品 《孤星血淚》、《虎口脫險》、《勝利大逃亡》、《錦繡前程》、《悲慘世界》、《冷酷的心》、《鷹冠莊園》、《一個警察局長的自白》等。 李梓 主要配音作品 《音樂之聲》、《白夜》、《陰謀與愛情》、《可尊敬的妓女》、《紅與黑》、《紅菱艷》、《紅色宣傳員》、《簡愛》、《巴黎聖母院》、《望鄉》、《葉塞尼婭》、《英俊少年》、《啊,野麥嶺》等。 童自榮 主要配音作品 《佐羅》、《黑鬱金香》、《少林寺》、《蒲田進行曲》、《苔絲》、《茜茜公主》、《鐵面人》、《絕唱》、《加里森敢死隊》、《海的女兒》、《悲慘世界》等。 劉廣寧 主要配音作品 《葉塞尼婭》、《絕唱》、《吟公主》、《生死戀》、《白衣少女》、《大篷車》、《望鄉》、《苔絲》、《尼羅河上的慘案》等。 蘇秀 主要配音作品 《孤星血淚》、《望鄉》、《為戴茜小姐開車》、《華麗的家族》、《警察與小偷》、《尼羅河上的慘案》等。 相關專題:新世紀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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