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近兩年的試探和努力,海歸的日期已經逐漸具體化,隨之而來的是
十三年美國之旅的終點。數日前曾有網友對連篇累牘的各種回國探親
“腐敗記”發出不平之聲:“有沒有不腐敗的?”我一時興起回貼答
到:“那要等我回去之後了。”答得利落乾脆,隱約總有一絲不安卻
又找不到根由。
在收拾行李時在像冊中發現了自己從小學到大學的四張畢業照,看着
自己的成長曆程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問題:“自己最開始時的夢想是什
麼來着?”“革命接班人”?“四化建設者”?“科學家”?“老闆”?
各個時期的夢想不同,大都是接收革命教育或現實需求的影響。象過
幻燈片一樣把這些詞都過了一遍,卻總也記不起自己第一個沒經過任
何“上色”最純樸的夢想了。
昨天偶然的一個機會下載複習了一個革命老片“地道戰”,聽着裡面
遙遠而經典的台詞,如同一道閃電擊在腦海中打開了一道被關閉了很
久的記憶大門---我小時候的第一個夢想是。。。。
“作個象電影裡那樣的壞蛋?”
我被這個念頭嚇得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走着拼命搖頭極
力地否認着,但被打開的大門畢竟無法再關上。
小時真懂得電影劇情開始就是在觀看各種“戰”和“小兵張嘎”中度過
的。也許是裡面各種正面人物太千篇一律了,看了那麼多片子除了“向
我開炮”“殺了洪長青自有後來人”這兩句真沒記住幾句英雄的豪言壯
語。反而是反面角色因為不能用藝術處理手法抬高只能靠演員的演技來
刻畫。諸如“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高,實在是高”“別說
吃你幾個破西瓜,老子城裡吃館子也不用掏錢”的台詞就琅琅上口多了。
唯一萬幸的是還沒記住任何鬼子的台詞--大概是真恨丫的--不然就是民
族敵人了。
曾幾何時對着鏡子,歪戴軍帽,扎着板兒帶,別着心愛的“二十響”,
還從爺爺的煙盒中抽出根過濾嘴兒的“恆大”斜叼在嘴裡站在落地鏡前
打量着。左扭扭右晃晃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於是拿起打火機喀咯地打
着。手小也不熟練,指尖的皮快磨破了終於一個火苗歡快地跳躍在眼前。
興奮地把煙湊上去點燃學着大人的樣子深吸了一口,這是我平生第一口
煙也是很多年中的最後一口。
滿臉鼻涕眼淚地衝進廁所就着水龍頭沖洗着,我感到壞蛋作起來遠不象
電影裡那麼輕鬆,怪不得大人從來教導要學好呢,言之不虛啊。一根煙
徹底結束了我的第一個夢想。這次事件導致了兩個後果:我再沒去模仿
過壞人;“煙不是個好東西”成了頑固的概念,多年後大一逢場作戲又
努力培養了一段這個“愛好”始終無法產生感情,六四前不久徹底放棄
了。直至如今我仍然認為“戒煙難”是無稽之談。
隨着進入了學校多年受各種“主旋律”的教育和薰陶,我離自己的第一
個願望已經越來越遠了。偶而之時還是會向“壞”的東西靠攏,最明顯
的是兩件事:
考高中時我可以報南開中學,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校門。看着幾個考得
比我好的或差的挺胸抬頭走進南開,我悄悄地夾着鋪蓋溜進了一中。向老
媽匯報時的理由是離家比上南開近一倍以上的距離,另外新翻修的教學樓
與宿舍也不是南開能比的。這兩個藉口都屬實但真正的原因是聽人說南開
是正統念書的地方,一中雖是好學校只是有些“流氣”。後來在老同學聚
會時免不了要交換高中生活的情況,聽着南開的夥計指責我問:“你呆的
那個是什麼流氓學校啊?”不但毫無愧色反而暗中沾沾自喜。
另外就是在高中讀王朔的痞子文學時發現原來流氓可以這麼當的,大有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悔恨。王朔在我心目中的偶像地位維持了很多
年,至幾年前流言我的另一偶像徐靜蕾和王某有一腿時兩個偶像同時倒
塌,被我惡狠狠一句“狗男狗女”埋葬了。
綜述來講“性本惡”也許有一定道理吧,這次回去不知壓制多年的“夢想”
是否又會燃燒起青春的火焰,說不定只要溫度環境一合適我就真會蛻化變
質,燎原起來只怕不是“腐敗”兩個字能打住的了。
想到此我又掃了一遍幾張畢業照中那逐漸成長起來的少年,眼光最後落在
剛用計算機打出來的座右銘上:
“我不斷地掌握知識,學習為什麼?不就是為了把自己混到好人堆兒里嗎?
一不留神就會在壞人里冒尖兒,看來還是得不斷加強自身改造。”
--取自“編輯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