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說,血管里流出的永遠是血,水管里流出的永遠是水。只是當下中國知識分子血管里流血的已經極少,絕大部分流的是水,有些人看上去血管里流的是紅色,其實都是紅墨水,這些紅墨水是專門用來為強者歌功頌德和對弱者喊打喊殺的。黃紀蘇先生就是當下極少血管里還在流血的知識分子。所以他從社會兩極分化中看到的是革命,而不是像那些五毛黨那樣,誰替弱勢群體說話就誣陷誰是“顏色革命”,以此作為混飯吃的手段。
經典話劇《切·格瓦拉》 黃紀蘇編劇、張廣天導演 視頻鏈接:v.youku.com/v_show/id_XMTI3Njc5Njg0.html
其實,不僅黃紀蘇不希望革命,大家都不希望革命,沒有人願意革命,革命永遠是人民大眾最後的選項。但凡是還有一條活路,老百姓就不會革命;即便是已經沒有了活路,只要還有一丁點兒希望,老百姓也不會革命;哪怕是連未來的希望也沒有了,註定要世代為奴為娼、做牛做馬的情況下,老百姓仍然不會革命。老百姓只有在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的同時,又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希望時,才會選擇革命。也就是說老百姓只有在對舊房子已經徹底失望,同時又能夠蓋起新房子時,才會扒掉舊房子。否則,無論舊房子多麼破舊,哪怕是如同豬圈,老百姓也只能住下去。
所以單純的絕望並不會發生革命,只有在絕望後又看到新的希望時,革命才會爆發。而要在絕望中看到新的希望,通常只有兩種情況:一是現有舊制度的鬆動;二是另一個世界的衝擊(至於天災暫不討論)。也就是說在沒有外部世界衝擊的情況下,只要現有制度不鬆動,持續高壓並且無限加壓,無論老百姓怎樣哭爹叫娘,也絕不會爆發革命。歷史上的革命幾乎都是在舊制度鬆動的改良時期發生的,而很少發生在最專制的時期。著名的法國大革命和中國的辛亥革命就是典型例證。
法國大革命就是在封建統治最寬鬆的路易16時期爆發的,當時專門關押政治犯的巴士底獄監獄裡只有7名犯人,無一政治犯,可見當時法國政治寬鬆到了何等程度!辛亥革命爆發前的晚清則更是歷史上封建專制統治最寬鬆的時期,當時中國把西方的所有政治體制都試了個遍,可謂是政治體制的“萬國博覽會”,封建專制已經完全名存實亡,所以武昌起義才那麼容易。後來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也同樣是在軍閥混戰的寬鬆時期發生的。毛主席在《中國紅色政權為什麼能夠存在》一文中對此講得十分清楚。
可見,革命不是在極端腐敗專制的條件下發生的,而恰恰是在腐敗專制走向改良的寬鬆時期發生的。專制高壓只會使人民產生仇恨和沉默,而絕不會產生革命。革命不僅空間上只能在最薄弱的地方爆發,在時間上同樣只能在最薄弱的地方爆發,只要統治集團一直狠下去,革命就永遠找不到最薄弱的環節。但是,雖然專制高壓不會產生革命,卻會通過國與民之間的對立特別是人民的仇恨,造成國家的戰鬥力趨向於零。這就是腐敗專制國家無論國力大小和武器是否先進,總是對外妥協投降、賣國求穩的原因。這種對內鎮壓和對外投降之間的內在聯繫,可以說是古今中外的歷史鐵律,是中國歷史上多次被小國打敗並亡國的根本原因。
只是如此以來,這些國家的老百姓就陷入了一個悖論陷阱——如何面對外敵入侵?如果拼死抵抗,等於是捍衛自己豬狗不如的社會地位和隨意被虐殺的悲慘命運,既違背階級倫理也違背家庭倫理;如果趁機借用外部力量進行復仇,又會成為漢奸,違背民族倫理。總之,無論怎麼做都違背天道倫理,結果就是絕大多數人選擇了中庸之道,袖手旁觀,甘做順民。北京老百姓就是典型,無論是清兵入城,八國聯軍攻城,還是日本兵入城,老百姓一概不管,完全把國難看成是純粹的官難。
老百姓在國難面前袖手旁觀,表明這個國家已經變成了待宰羔羊,無論大國小國都敢來宰殺這個國家,並且國家越是肥大,招來的宰殺者就越多。這種宰殺在客觀上必然會削弱這個國家鎮壓民眾的能力,民眾也不再懼怕這個已被外敵宰殺的國家,各種反抗會越來越多。此時無論國家會像晚清那樣討好民眾,還是像民國那樣更加瘋狂鎮壓群眾,都無法避免它的統治地位在內憂外患中動搖不定,這個時候革命的客觀條件就已經成熟了,只要還有人想拯救這個國家,只需登高一呼,革命就會爆發。中國近代以來國民黨領導的辛亥革命和共產黨領導新民主主義革命,都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
可見,革命並非是什麼人能夠憑空製造出來的,而是如同卵化蝶、蛇脫皮一樣,是兩種生命狀態新舊交替的必要環節。時機不到,誰也造不出來;時機一到,誰也阻擋不住。社會歷史發展只有兩種方式:改良和革命。改良是社會的保守療法,不流血不動刀;革命是社會的外科手術,必然要流血要動刀。沒有患者願意動手術,也沒有人願意革命。但是當改良已經無法消除社會毒瘤,恢復社會健康時,那麼剩下的唯一選擇就是革命。而革命的暴烈程度完全取決於對改良的態度,如果是改良無效而爆發革命,則暴烈程度要低得多,流血犧牲要小得多;如果是因為社會拒絕任何改良而爆發革命,則暴烈程度要大得多,結果往往會血流成河。
所以,能否爆發革命以及革命的暴烈程度,完全取決於統治集團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