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自雲,“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還有一無窮樂他老人家沒告訴大家。與天地人斗之餘,老人家也不忘要“掃除一切害人蟲”,高瞻遠矚,目光首先鎖定“四害”,發起了轟轟烈烈的“除四害”運動。
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群眾運動。運動對象是“蒼蠅、蚊子、老鼠、麻雀”。蒼蠅名列四害之首絕非偶然。老人家對蒼蠅深惡痛絕,寫詩兩度提到蒼蠅。“有幾隻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悽厲,幾聲抽泣” (觀察可謂細緻入微),又雲“凍死蒼蠅未足奇”(南來客也討厭蒼蠅,這一點與毛主席同仇敵愾,有《廁公》一文為證)。
不是所有“害”都能入御詩詞的。蚊蠅雖並稱,蚊子就沒這一殊榮。
“四害”中,在老人家詩詞中露過臉的還有麻雀。在內有“不須放屁”名句的《念奴嬌》詞中,老人家提到蓬間雀。蓬間雀就是斥鴳 – 註解上這麼說,可是斥鴳又是什麼鳥,則語焉不詳,只說是一種飛不高的小鳥。南來客讀書不求甚解,沒考證,反正一筆難寫兩個“雀”字,況且都是老人家不待見的鳥,想來不是麻雀,也跟麻雀沾親帶故。不過,麻雀屬冤假錯案。農民的兒子畢竟不是農民,未曾躬耕壟上,被“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精英忽悠,一時不察,革命的首要問題沒弄清,鑄成大錯。後來意識到了,為麻雀平反恢復名譽。滅雀之事,動機是好的,宜粗不宜細,未可深究;何況已經改正錯誤- “改了就是好同志”。
老人家詩詞中也未曾提到鼠輩。
“除四害”運動聲勢浩大,南來客躬逢其盛,印象深刻 – 尤其是除麻雀。學齡前兒童南來客當時在京,天剛蒙蒙亮,鑼聲大作,姥爺、姥姥、舅舅還有小姨一涌而出,四鄰除了趙奶奶家患小兒麻痹的三兄弟外,也都“傾巢出動”,各自敲擊面盆,或對空揮舞長竿。沒多久,一隻麻雀撲棱到屋前,筋疲力盡一頭栽到地上。南來客趕緊上前,手到擒來,以繩系之。是晨也,多隻麻雀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成晚飯桌上燒烤之物。
鳥雖會飛,人撒下天羅地網,除雀一戰可畢其功。若非老人家醒悟叫停,中國大地麻雀不趕盡殺絕也成瀕危動物了。跟另外三害打的卻是持久戰。打蚊子是“守株待兔”,蚊子來了打。打蒼蠅是“主動出擊”,找蒼蠅打。公廁、合作社小賣部、菜市場 – 特別是鹹魚檔,到處是紅領巾的身影,人手一蒼蠅拍一火柴盒,打着了用牙籤一戳放到火柴盒裡,回校交老師“論功行賞”。滅蠅滅蚊數十年,滅蚊頗見成效。當年蚊帳上“成軍”趴着,如今也就一兩隻。老人家痛恨的蒼蠅則依然十分猖獗。南來客前幾年游西塘,找了家像樣的餐廳剛坐下,蒼蠅蜂擁而至,整頓飯群蠅亂舞,沒一刻消停。
老鼠更擅長打持久戰,而且深諳游擊戰十六字秘訣。南來客過去住沙面。沙面樓房多為土木結構,不少還有地牢(比地下室矮,不能住人),加上溝渠密布,鼠患相當嚴重,鼠輩橫行出沒,如入無人之境。居民不堪其擾,除養貓外,什麼招數都使上了。毒鼠日過後,時見有人手提一串碩鼠招搖過市。別以為老廣什麼都吃,坑渠老鼠可不敢動。滅鼠是全民運動,南來客也積極參與。南來客曾隨羅叔叔打禾花雀,練就一手好槍法,樹上的鳥都能打,收拾地上幾隻鼠輩更不在話下,一枝氣槍,打得鼠輩魂飛魄散。不過,南來客滅鼠有一條,對躲在洞裡的手下留情,專打目中無人不知死活的出頭鼠,鼠輩一露頭,就一槍斃命,打完樓上的再打樓下的,打得興起,連樓下復員兵阿關放在對面大樓牆縫裡練槍法用的小瓶蓋也悉數打下,看得阿關大呼,“哇!邊勾個咁好眼界(誰他媽的槍法那麼准)?”
來美後偶爾也玩玩氣槍。二十多年前在遊樂園一槍給兒子打下一個絨毛海豚。南來客抱着兒子,兒子抱着海豚,“My daddy.” 那得意勁,南來客至今難忘。
好漢不提當年勇,都是過去的事了。
昨見有鼠輩賊頭賊腦探視。仔細一看,文學城裡舊相識,故鼠也。鼠輩不知進退,莫非想再領教一下老夫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