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已是天蒙蒙亮,樓下早餐準備好。早餐是西式的,烤麵包片、黃油果醬。麵包片是只有英國人才特別當回事的白切片,但是比英國超市裡的小一半,而且有很重的糖精味。果醬與其說是草莓醬不如說是草莓果凍,透明的,見不到半星草莓,也很甜。忽然想起英國的同事說到了印度一定不要吃旅館裡的西餐,這下真的領教了,幾個小時以後還感覺糖精過量。
臨出發前見到了希安(Sean),過兩天叢林旅遊的導遊。小伙子一幅很喜興的樣子,說一口還算清楚的英語。他還帶了一個叢林部落的人來,一句英語不講。他們是來收錢的。16000盧比,是我們旅行中的最大一筆開支。鈔票都是100和50的,希安數了不下5遍才放心收好。他很專業地向我們介紹旅行計劃,甚至有些婆婆媽媽地叮囑我們該做什麼準備。對於我這隻從未涉足過叢林的家貓來說,他的嘮叨很有安撫人心的作用。最後他遞給我們一張協議。這就是生死狀,大意是如果我們讓老虎吃了、讓大象踩扁、或讓野牛頂翻,責任自負。臨走時,他說了一句很順耳的話:我是屬於森林的人,兩星期不上山就會發瘋。我預感到這次旅行肯定有意思。希安走了,我們的錢袋子癟下去一大塊。
所謂回水是喀拉拉省阿拉伯海沿岸與大海交匯的很多湖泊和河流,被陸地和島嶼半封鎖起來。近年來,印度南部旅遊業發展,回水游已經成了喀拉拉省的特色項目。回水游要坐船,但是看的不光是水,而是水邊的植物、動物和小島上的民生。旅遊公司的汽車來接我們的時候,車上已經坐了幾位,待把所有的遊客都接上,就晃晃蕩盪地挨過了科琴市內的高峰堵車、塵土飛揚,人流涌動和無處不在的高音喇叭,帶我們到了一個安靜的小村莊。這個小村莊在果塔延(Kottayam),是喀拉拉有名的回水區。
我們從這裡上船。船是經過改良的老式風格,茅草棚頂。船夫在船頭掌舵,方向盤是個木頭輪子。船夫的頭頂上有一個很小的草棚遮擋陽光。船是機動的,船篷後面的尾部還有一個人孤零零地坐着抽煙,不知是掌握什麼。導遊是個很厚道的矮個兒印度人,他先向大家自我介紹一番,並問我們從哪兒來,然後就招呼上茶。待大家坐定,船開了,他忽然繃直了嗓子開始講演,慷慨激昂,判若兩人,很可能他聊天和背台詞是用的不同器官。
我們一行16個遊客,分別來自英國、美國、德國、以色列、葡萄牙、南非、菲律賓和印度北部,當然還有中國的我。以色列人居然有兩個。據說印度是以色列人旅行的首選地,而且一輩子要去好幾趟。平常走到哪裡都能碰上幾個以色列人,讓很多印度人以為以色列是一個很大的國家。
湖水平靜得很,在耀眼的陽光下泛着白光。岸邊的椰子樹看見我們來了都抻着脖子使勁張望。船上的遊客也紛紛舉起望遠鏡,或許像我一樣一寸寸地仔細地搜尋岸上的茅草棚邊有沒有養眼的男女。
正看着,導遊說願意開船的可以一試,我自告奮勇。船頭很窄,剛好坐下兩個人。開船的小伙子把方向盤交給我把持。我們很自然地聊起來。小伙子原是島上的居民,現在成了專職的遊船司機。每天100盧比的工資,雖然收入不高,而且大錢都讓旅遊公司賺走了,但是他的工作比那些種地的農民和漁夫工作輕鬆多了,而且收入穩定,所以他很滿意。我對轉輪盤確實沒有對跟小伙子聊天的興趣高,船沒走上半分鐘就開始掉頭了。於是我被剝奪了主動權,只能在他的“左、右、左”的命令下,心不在焉地轉輪盤。
小伙子問我是哪裡人。他猜了日本,又猜韓國,最後問到新加坡,我說是中國人。他眼睛瞪得很大,小聲說:“我的上帝。”然後就上下打量,待他回過神來,又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中國人。”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並在後來的旅行中一再受到提示。
開了十幾分鐘的船,陽光實在曬得很。我又回到船上。湖中不時有小船駛過,導遊介紹船有兩種,一種是捕撈河蚌的,一種是撈河沙的。河蚌的肉可以吃,殼可以加工成鈣。撈上來的河沙用來蓋房。因為河沙含鹽量少,比較容易加固,所以賣價比海沙高很多。撈河沙危害很大,改變了河床的結構,同時常常有大橋因為河沙採掘而塌陷。政府有法規明令禁止撈河沙。
我們拿望遠鏡向湖面上張望,沒問題發現:不是明明有很多撈沙子的船嗎?真是,不遠處就有一艘艘長長的船,船上坐着有男有女,每條船邊上的水裡有四五個男子。只見他們一個猛子紮下去,很長時間才浮出水面,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會高舉着一盆盆的河沙。
導遊清了清嗓子,把朗誦的聲音調成聊天的聲音說:他們這麼幹確實非法的,但是如果給負責的官員交點稅,政府也就不追究了。後來我們在印度更多地轉,就發現這個“稅”字可以有各種不同的含義。比如說,有的飯館在總額後面加上一個“稅”字,相當於餐費的10-12.5%,整個旅途中只有兩家飯館有這一項。
沒問題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