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不是拜登贏了而是特朗普輸了
申文
美國歷史上最膠着的一場總統大選,甚至關涉到美國的國運和國際關係重大走向,終於在長達數天的漫長點票後,在全世界輿論空前熱烈的關注下,水落石出了。
當地時間11月7日,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在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中贏下賓夕法尼亞州,獲得284張選舉人票,一舉超過了所需的270張選舉人票而奠定勝利。拜登的領先優勢還有進一步擴大的可能。現任總統特朗普儘管不情願接受現實,斥之為“一場偷來的選舉”,並表明將展開法律行動,但敗選大勢已定,或無翻盤可能。
福克斯、美聯社、NBC、CNN等美國主流媒體迅速出手,第一時間宣布民主黨候選人贏得了總統大選。由此,美國將迎來歷史上年齡最大的總統拜登,也會迎來第一個有非洲裔、拉丁裔和南亞血統的女性副總統哈里斯。美國的盟友,包括德國總理默克爾、法國總統馬克龍、英國首相約翰遜、加拿大總理特魯多、日本首相菅義偉在內的多國政要向拜登公開表示祝賀。一個面臨“後特朗普時代”轉向的美國呼之欲出。
本次美國總統大選,恰逢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沖擊全球,尤以美國受害為重,截至11月7日,美國新冠感染病例已達983萬,死亡人數23.6萬。過去四年,特朗普揮舞着“美國優先”大棒,對外極限施壓,對內減稅松綁,美國經濟表現確實亮眼。但是新冠疫情一朝襲來,卻讓特朗普這個在國家治理和危機處理方面缺乏經驗和能力的政治素人原形畢露了。
美國是擁有世界最現代流行病學防控理念,具備最先進醫療技術的超級大國,卻在新冠疫情面前徹底崩潰、提前放棄,這與鄙視科學、無視現實的特朗普及其領導的政府脫不了干係。美國政府抗疫失當,發布混亂信息、干涉疫情防控,給社會帶來了“高度的不信任和混亂”,而特朗普給美國科學界帶來的傷害“可能是永久性的”,這一切成為壓倒特朗普選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謂“天降新冠滅川王”。民主黨拜登陣營的競選策略就是少說多做,等待特朗普犯錯——雖然拜登拿不出吸引選民的有力政策方案,但確實行之有效,那些對特朗普不滿的社會精英、中堅選民和族裔群體逐漸匯聚在了自己身邊。本次美國總統大選結果,不是拜登贏了,而是特朗普輸了。這場選舉的本質並非拜登與特朗普的對決,《紐約時報》評論其變成一場“關於特朗普的全民公投”,反對特朗普的美國人比現任總統的支持者更多。
美國自立國以來,只有四次在任總統未能成功連任,特朗普將成為第五個。但特朗普的政治生涯,卻是美國社會分裂和全球化大環境孕育出來的。兩百多年來,美國學界一直在研究選舉,得出了三個規律,即財富規律、媒體規律和黨派規律。儘管在2016年的大選中,特朗普以黑馬的姿態顛覆了三大規律,但那是一場政治意外,四年後相同的戲碼不再上演。本次,特朗普在競選資金、媒體支持、黨派背景等三個方面都呈現出孤家寡人的劣勢,他的狂妄、傲慢和信口雌黃令人生厭,儼然已淪為被主流拋棄的政治棄兒。
在勝選演說中,拜登概括了當選總統後的執政計劃:“我尋求這個職位是為了恢復美國的靈魂,重建這個國家的支柱——中產階級,讓美國再次受到世界的尊重,並在國內團結起來。”拜登公布了自己的“百日承諾”,重點包括新冠防疫、重建公共醫保制度、經濟扶持計劃、清潔能源與環境保護、種族與移民制度改革、重塑國際領導力及重建美國的價值觀。不過,此次大選過後,即使拜登試圖重新團結美國,整個社會也難以在一夕之間回歸“正常”與“和諧”,即美國回到“前特朗普時代”已經不可能了。
特朗普敵視民主的政治強人幽靈,可能因拜登的勝選而消散,但民主黨新政權在內政方面,面臨艱難時刻;而美國在外交領域可能回歸常識與規則,令世界稍顯放心。
在內政方面,首先必須面對特朗普是否會和平交權。特朗普及其支持者不斷宣稱,選舉結果遭到操縱和舞弊,除了法律抗爭外,不排除施展政治無賴的手段。可見,只要特朗普一天不離開白宮,這場大選就沒有完。
過去四年,特朗普的戰斗口號是“美國優先”,並讓許多美國人敢於公開展示種族主義、排外行為及敵視女性。特朗普播下了加深國家分裂的仇恨種子,支持者們還會繼續下去。特朗普習慣撒謊的話語風格和施政手段,已讓人們對於民主制度和程序的信任受到了持續傷害。今後幾個月乃至數年,美國民眾將經受疫情肆虐和經濟疲軟的雙重困擾,贏得大選的拜登將接手由特朗普式傲慢自大應對疫情所造成的滿目瘡痍和爛攤子。特朗普花了四年改變了這個國家,拜登的撥亂反正從就任總統第一天開始,包括修復彌合美國被劈成兩半的價值觀對立,還有嚴重的經濟困境:防疫情與保經濟兩難,巨額聯邦債務與經濟刺激兩難,低利率與資產泡沫兩難等。
美國總統將由國際政治野蠻人特朗普換成持有相同民主自由價值觀的老朋友拜登,讓美國的大部分盟國都長吁了一口氣。在各國領導人的祝賀信息中,欣喜和期待之情溢於言表。美國的外交政策據估計,將由特朗普的蠻橫退群恢復為拜登的回歸式入群,無論是以北約為代表的美歐關係,還是世界衛生組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巴黎氣候協定、以及跨太平洋的TPP協議等,都可能迎來新期待。當然,劍拔弩張的美中關係也在靜候新變數和新轉機。
拜登在選前承認“俄羅斯是最主要威脅,中國是最大競爭對手”。亞太博弈加劇應該是大概率事件,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仍在進行時。作為民主黨內實用主義的代表政治家,拜登也表示將繼承特朗普時代“正確的”遺產。美中關係從特朗普時代的垂直下落回到理性軌道應該還有機會,但期盼着冬去春來、柳暗花明則並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