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會兒,Patan回頭看了一下,忽然一指。我趕緊望過去。這回看到了:兩片樹叢中有一片矮點的灌木,大象正排着隊行進。它們走得很慢,邊走邊吃。Patan很興奮,問看到小象了嗎?那可是個很小的象,到不了兩歲。他說小象(baby elephant)時的發音特別好玩:“ba—by elephant”。聽起來他自己就象沒長大的孩子。雖然只能看到大象的側影,我卻比手摸還激動。沒問題和兩個部落人也都津津有味地看。大象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引得我們痴痴地笑。Patan說,這一群有17隻。我:你怎麼知道的?Patan:一共就幾群,好認。
話音未落,大象又叫起來。Patan說,不行,還得遠一些。有小象的時候,大象特別謹慎。我們又跟他走了好一陣,繞來繞去我已經分不清方向。兩個部落人向對面山上望去,雖然已經快五點了,太陽光依然很刺眼,什麼也看不到。我們繼續往前走。哎,只看了幾眼就沒有了,不過癮。我們一面走一面回頭望對面的山坡。忽然,Patan又讓我們停下來,描述在哪兩片樹林之間有大象。我用望遠鏡找了好半天,終於看到陰暗的叢林裡,幾頭棕色的象正在轉圈。我們就穩穩地坐在地上的岩石上,看着大象慢慢地轉,看着太陽慢慢下山。
我這時才體會到叢林游的真正樂趣:用望遠鏡在挨片叢林裡搜尋。搜尋的過程是充滿了期望的,不要說是大象,就是找到一隻小鳥,你也會興奮。這個興奮和單純觀看動物的興奮不一樣,而是有一種發現、迷失、再發現、再迷失的情緒起伏。當然,還有對望遠鏡性能和自己眼力的肯定。我估計這也是為什麼久居深山的部落人每次看到大象的時候眼睛裡依然會熠熠放光。不過,部落人跟我們不一樣。他們不用望遠鏡,就憑一雙肉眼,比我們套了一層眼鏡和兩層望遠鏡片的眼睛看得還遠,還真切。
天漸漸變暗了,我們就這麼坐着看,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從對面山頂上冒出兩個小人來。其中一個人從頭到腳都是白色,那不是吉姆嗎?我剛才還想可惜他走上了跟我們背道而馳的路,這會兒人家正在對面山頭上居高臨下地看大象呢。看了一會兒,他們又從山頂上返回。Patan說我們也該走了,一會兒天黑就不好了。
翻過不遠的山頭,下了一段很陡的坡。我們都穿了加固的登山鞋,也許是跟着穿拖鞋還健步如飛的部落人放鬆了警惕,我的左腳給狠狠地歪了一下,關節咯嘣一聲響,頓時疼得發木。居然他們三個都聽到了,趕緊圍上來。我想,這下完了,該打道回府了。咬着牙活動兩下,居然疼痛迅速隱去,沒事了。嘿嘿,虛驚一場。後面的一段路,我的心情無比舒暢,腳下卻無比小心。
很快到了平地,穿過一段看不見路的灌木林,居然轉到沙地上。沙子比海邊還細。沙地面對的是一個三叉河口。這裡是齊納河(Chinnar River)和蒙納河(MunnarRiver)的交匯處。左邊的齊納河安靜沉穩、右邊蒙納河奔騰跳躍,相遇衝擊成一條水花跳動的直線,向我們正前方的河道涌去。河水發出轟轟的響聲。我們剛剛在叢林裡奔跑出的一身臭汗,在水花飛濺的河邊,反而一下就幹了。
沙地上有一串清晰的動物腳印,到河邊就消失了。Patan說這是野牛從喀拉拉偷渡到泰米爾那都邦的證據。Patan一指我們背後,一棵大樹舉着一間木屋。木屋離地面有五六米高。這就是我們今晚的旅店了。Sahan爬到樹上去,把繩梯從上面放下來,再把它用地面上的粗鐵釘固定好。Patan則趕着到樹林裡撿來乾柴,點上一堆篝火。他說天快黑了,點火很重要,動物見到煙就不會過來了。我們過些天要去的那個地方野獸更多,加上要睡帳篷,要點上一人多高的篝火。我先在河邊閒蕩,後來才想起來幫着拾柴,打理篝火。導遊資料上說,你可以和部落首領就着篝火談論部落的歷史和生活,一直到深夜。
火着得穩當了,Patan爬到樹屋上打掃房間,收拾被褥。等到天邊只剩下最後一點亮光時,我說決定研究一下那個繩梯怎麼爬。果然不是很容易,繩梯分成兩段,兩段中間還有一小根獨木橋,當然也是有驚無險。不過我還是用了兩個來回的練習,才放心地把背包帶上去。
木屋裡很乾淨,有兩個並排放好的單人床墊。打開窗戶,下面就是河水。可惜這時候外面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木屋的外面有一人多寬的小陽台,人可以在上面走動。Sahan準備了水和肥皂,讓我們洗手。Patan送來一包餅乾。我讓他坐下,他就坐在牆角的地上。我把餅乾分給他吃。他開始不要,後來勉強拿了一塊,還掰成兩半分給Sahan,口中說着謝謝。飯菜就是烤餅和蔬菜汁,居然還有熱乎氣。Patan把飯菜給我們放好,自己就關上門出去了。我還真不太習慣這種待遇,說讓他們進來一塊兒吃吧。沒問題說,你愣把他叫進來,他可能比你還彆扭。飯菜簡單,但還算可口。吃完了,Patan又進來把餐具收起來拿到外面刷乾淨。
餅乾的味道不錯,甜鹹相配,口味清淡,很像中國的餅乾。饞蟲子給勾上來,剩下幾塊留着明天早晨吃。趁時間還早,沒問題出去聊天。他發現兩位部落人要在小陽台上過夜,問他們會不會太冷。答案肯定是不冷。沒問題問Patan:“你能給我說說部落人的歷史嗎?”Patan不明白“歷史”是什麼意思。沒問題回到屋裡,說可能平常都是一個部落人領着一個遊客,所以這裡只有兩張床。我們兩口子占了床位,他們只能睡外面了。
希安臨出來時給我們帶上了印度動植物介紹的書,顯然是英國遊客給他寄來的,裡面還寫了贈言和感謝的話。我們就着燭光學習了一會兒就準備睡覺了。天變得很冷,風順着木屋裡寬大的地板縫往上竄。外面河水嘩嘩響,山風吹得木屋咯吱咯吱。我在黑暗裡睜着眼睛睡不着,不明白為什麼人活得好好的非要把自己發配到野外來。估計天津的老媽該為我着急了,幾天也沒有打電話。萬一夜裡大象來了,用鼻子把木屋給掀翻,我一睜眼,自己就已經在水裡了怎麼辦?我的游泳技術不好,恐怕這麼深這麼急的水我游起來會很費勁……
沒問題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