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兒的黃瓜嚇住了美國人
中國的帶刺兒黃瓜真好吃，尤其是剛摘下來還頂着謝了的小黃花的嫩黃瓜，一口
咬下去，又脆又甜又香。那是美國的棒槌肉黃瓜根本沒法兒比的。
一心想着中國黃瓜的這個好吃勁兒，今年我們種了七棵中國黃瓜（種了十棵，成
活了七棵）。但是犯了一個大錯誤：七棵黃瓜是同一時間種下去的。
於是七棵黃瓜小苗幾乎同一時間（相差一兩天）出土的。七棵黃瓜苗那是一起一
搖一擺地、比着賽着一天一天地長大、爬高、上了鐵絲網籬笆牆。
說明一下：我們這兒的菜園要用六尺高的鐵絲網完全圈起來才好。這鐵絲網籬笆
牆的功能第一是防鹿，籬笆牆若是低於六尺，這鹿哥們兒運動員般的長腿一蹦可
就進來了，進來了人家那就不客氣了——見什麼吃什麼。第二是防groundhog，字
典上翻譯為地撥鼠。地撥鼠可能是旱獺的親戚，因為這groundhog與旱獺長得實在
很相象，而且都是素食類——菜園裡沒有肉；第三是防野兔子。美國的野兔子跟
內蒙草原上的野兔子長得一個樣：灰色的身上帶着深褐色的花紋斑點。這六尺高
的鐵絲網反正也是在那兒閒站着不動，黃瓜秧爬上來呢，第一是鐵絲網有個伴兒
不寂寞，第二呢，這可是一槍打倆鳥兒的合算買賣。
接着說黃瓜。不久，七棵黃瓜陸續開起了美麗的小黃花。黃瓜的花有雌雄之分，
雌花開在一根細小的黃瓜胚頂上。蜜蜂、蒼蠅之類帶翅膀的昆蟲身上粘着花粉飛
出雄花飛進雌花。雌花受精後，眼見着小黃瓜一天一個樣地長大。（記得有一年
，忘了是因為天氣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我們種的幾棵黃瓜就剩下一棵還活着。好
容易盼着黃瓜秧開花了，連着開了七、八朵都是雄花，就是不見帶着細小黃瓜胚
的雌花。氣得我大叫：“完了！這黃瓜玩兒起同性戀來了，看來今年是沒戲吃不
上黃瓜了。”後來又過了一個星期，才長出雌花來。）
雌花開了七、八天之後，這黃瓜就可以摘下來吃了。你要是今天不摘，明天早上
再來一看：好傢夥！一夜之間粗了一大圈。黃瓜里的籽長大了，吃起來就不脆了
。有一次一根黃瓜藏在一堆葉子後面，我沒有及時看見。等我看見時，這哥們兒
已經是一尺半長、四寸粗，像個黑綠色的大長西葫蘆了。一般黃瓜長不了那麼大
，但是這根黃瓜不知怎麼有點邪性成了精。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的最大的黃瓜。
這個大傢伙生吃有點咬不動了，我把它切成片炒了吃，挺好。
十多天前我們就開始摘黃瓜了。七棵黃瓜秧每天奉送出兩根、三根、四根、五根
，有時六、七根黃瓜。剛開始的那幾天，高興啊，每天抱着黃瓜啃。五天之後，
面對着豐收的黃瓜們，舔着吃綠了的舌頭，我們開始發愁了：黃瓜不能曬成黃瓜
乾兒，不能做成黃瓜醬，不能釀酒造醋。這麼好的黃瓜扔了太可惜，怎麼辦？—
—“送人”，這是一個好招。
我拿着四根黃瓜送給我們東邊的鄰居。這哥們兒聽說黃瓜，高興地說：“我就愛
吃黃瓜。”但是一見這些混身都是刺兒的黃瓜，他伸出來的手馬上縮了回去。我
拿着一跟黃瓜在我的胳膊上劃來擦去，“瞧，這刺兒並不扎人。”他仍然疑心重
重地盯着這些刺兒：“得削皮吧？”我趕忙解釋：“用不着。用水洗洗，咬着吃
就是了。”將信將疑，他接過了四根黃瓜。第二天他告訴我們，這是他吃過的最
好的黃瓜。
我隔壁辦公室的這位老師有四個正在上中學小學的的兒子。我拿了一個不小的硬
紙盒子，裝着從菜園裡摘的西紅柿、扁豆、圓白菜，當然還有十來根黃瓜，送給
這位老師。我心想他這四個活蹦亂跳的兒子還不得猴子般的一擁而上，抓住這嫩
黃瓜就啃啊。三天后我見到他，他眉開眼笑地說西紅柿、扁豆、圓白菜怎麼好怎
麼好。然後拐着彎兒認真地問：怎麼吃這些長滿了刺（thorn）的黃瓜？需要不需
要首先把這些刺都削下去？鬧了半天，黃瓜還沒有碰呢！我看着他那滿臉認真無
邪的樣子，使勁憋着沒敢笑出聲來。看來見了螃蟹就敢嘗的人還真是不多見的英
雄呢。我馬上在胸口上劃着大叉子，嘴裡連連地說：“Cross my heart！”以我
的心發誓鄭重地保證：黃瓜上的這些刺兒絕對不扎人、不扎嗓子。然後解釋說：
用不着削皮，只要用水洗一洗，拿嘴啃就是了。（記得小時候一堆小孩兒吵架時
，若要是需要認真發誓保證說的是真的時候，我們就說：“向毛主席保證！”這
時候聽的人就相信這是真的了。美國的小孩兒和年輕人，比如我的學生們，他們發
誓的時候，用手在心口上劃叉子，嘴裡說：“Cross my heart，hope to die，if
I am telling you a lie”。於是對方就真的相信了。比如考試前，學生們要我
保證試題里沒有偏題怪題，我就在心口上劃叉子的同時,瞪着眼睛極為認真地說：
“Cross my heart！”）
這下我可是學乖了：後來再送黃瓜給美國人時，我首先在胸口上劃個大叉子、跺
腳發誓：黃瓜身上的刺兒絕對不扎人、不扎嘴；然後認真解釋：不用削皮，用水
一洗，就可以吃了。
我已經計劃好了：明年的黃瓜一定不能同時種了：要每隔兩個星期種兩棵黃瓜。
最後一大難題，誰能解釋這個問題：黃瓜明明是綠顏色的，應該叫綠瓜才對。但
是，為什麼被稱為黃瓜呢？當然，黃瓜最後快要爛了的時候大多數是黃顏色的，
但是誰會等到這個時候才吃黃瓜呢？
2005-8-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