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記憶
如水的歲月過去這麼多年,六四的記憶永恆地停在那裡.
那時我已不是學生,畢業留校了。作為青年教師,學校要求在本職工作之外去本科年級做半年兼職輔導員,於是我有正當的理由和學生呆在一起,六四期間我 和同學們同進同出。
從胡耀邦去世開始,京城傳來的消息不斷刺激着這裡學子的神經。那時的學生,青年教師還沒有醒,也還沒有失望地躺平。極大部分都是將自己當顆蔥的,腦子除了讀書之外,多有國家情懷,關心時事和國家方向。老毛死去,老鄧打越南立威從而逼走老毛指定的老華走回政治舞台,幾乎敞開了老毛禁錮國人30年的枷鎖,提出改革開放。老胡作為老鄧的左右膀,因跟着老毛的左邊的老傢伙們仍然大量占據高位,老胡被逼退休,然後突然病亡。
從紀念改革的老胡開始,慢慢地到了反對官倒,繼而到了反一黨統治。因為腐敗,當然只是因為有權才可以腐敗,而因為只有一黨,你腐我腐他腐都是自己黨內的兄弟,即使被公開於公眾了,多半也就做個檢討,重點的打個屁股就過關了。所以後來就演變成紀念胡耀邦—反腐—要監督—反對一黨專制。其實6.4以學生開啟,後來幾乎成了各界全民運動。記得cctv,人民日報,不少中央機關都有打出橫幅加入學生的遊行隊列。
5月20日,李鵬宣布在北京市局部市區實行戒嚴,局勢緊張起來。六四之夜,各種新聞還在一如既往地報道各地遊行,以及各種支持學生的新聞等。突然畫風一轉,國家主席楊尚昆宣布戒嚴。
記得那天后半夜雷電交接,暴雨成河。早上去教研室打卡路上,馬路上積水到了大腿。路過以前住過的宿舍,一條黑色的大幅標語掛在研究生樓上:還我學子,血債血還。
驚詫之間,意識到出大事了。
中午或者是晚間,一家人吃飯,我開着收音機,因為cctv和中央廣播台都是播的官方戒嚴清場消息,沒有具體。搜索到一個稍微清楚的短波電台,傳出比較清晰的英文播報:this is international radio of china, I report a deeply heart -broken news, PLA is killing China’s people in capital。My 2 colleagues were among the killed (大意). 隨即廣播中斷了。我聽懂了這個消息,哽咽地轉述出來,二姐在桌上當場大哭。老革命的岳父臉色嚴峻沉默不語。
接下來的多天,學校徹底聽課,學生們幾乎人人都參與上街遊行了。我也以看管保護學生不出意外為名跟着上街。雖然有次被新婚不久的妻子堵在了校門口,但這期間,老岳父那時還是學校關鍵部門的領導,卻從沒有出言阻止我的行動,雖然他明白共產黨的手段,秋後一定會算賬的。老岳父的良知沒有在無情的鬥爭中消磨。
然後,通緝令。然後學校要求人人寫交代報告這期間每天的活動和思想。我則不顧嬌妻的勸阻立馬報名到基層去鍛煉(就是將青年教師發配更低層的地縣級吃個一年的苦)逃過了違心地煎熬自己的靈魂的運動。
後來知道那個數丈長的大幅標語是我上下鋪的兄弟干的。他的導師本是個牛逼人,但也保不住他,檔案里被寫入一筆,博士畢業外放其他地。幾年內仍然受到另類對待,於是辭職下海創業,現在已經是個不大不小的老闆,業務傳給在美帝畢業的兒子,自個常住美帝國。我們兄弟也偶有往來,後話。
我則從此心死,一腔熱血撒上麻將場,麻將之餘托夫雞阿姨地拼命,然後遠走美帝國。從此他國為故鄉了。
遠去了,我仍然懷念那時的熱血,熱愛着那片故土。那裡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有我的兄弟姐妹,上下鋪的兄弟,更有我仍然愛着的千年的文明文化。
六四似乎遙遠了,而那個黃俄黨還在肆虐着中華。余心仍然悲傷。
06/04/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