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又來貼文了。不過現在我寫的都是獨立的塗鴉小文。並不是“我的加拿大農民生活”的續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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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我的女兒長大後應該是個文靜的淑女。因為她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很安靜。安靜得直到35周,就快出生的時候還不肯轉過身體,做好來到人世的準備。
當知道胎位不正的結論後,妻很不高興。因為她認為剖腹產生孩子的過程對一個母親來說是個不完整的過程。老婆不高興了,我當然也樂不起來了。於是我整個人陷入了瘋魔狀態。在廢寢忘食Google了大量資料後,我發現了兩個對付胎位不正的方法。1。用艾葉熏腳指 2。趴在地上做操。第一個方法聽上去容易些,於是我決定找家多倫多的中藥店去買艾葉。多倫多華人移民這幾年的增長從中藥店的數量上也能體現出來。我花了5分鐘時間就Google出了幾十家的中藥店。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挑了家離家最近的藥店就開車沖了過去。我興沖沖地對着那個中年女店員說我要艾葉後,她沒有反應。我想她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於是說:“我要買艾葉,給我老婆熏腳指頭用的艾葉。” 沒想到她還是沒有反應。這時候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家韓國人開的中藥店。這就難辦了,因為我還真不知道艾葉的英文或者韓文怎麼說的。正疑惑的時候,那個女店員用非常流利的中文對我說:“瞎胡搞,這東西能亂熏嗎?弄不好要熏出事來的。找醫生去,他們有辦法的。” 我都快要叫她大姐了。如果醫生有辦法的話,我還一個人傻乎乎在那亂折騰什麼啊?不過被她這麼嚇一嚇,我也不敢亂動了。剖腹產還是順產那只是牽涉到做父母的感覺問題。如果自己亂動,危害了孩子的健康那實在是得不償失了。
到家後和妻說了我在藥店的遭遇後,我們決定用第二種方法,做操。我先按照圖示做了一遍。動作就是跪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然後上身伸直前傾,趴在地上。動作聽上去挺簡單,但是當我這個姿勢保持了30秒鐘之後,我眼前閃現出了一幅幅電影《《紅岩》》裡烈士們上刑的鏡頭。在我活到30多歲的時候,總算切身體會到了咱們的先烈們真是不容易。還有我深深的認識到,如果我早生幾十年,那肯定就是個叛徒了。我為我的發現傷心得一塌糊塗。妻就不一樣了,她英勇得像江姐,能夠咬着牙把這動作堅持到15-20分鐘。然後癱到在地。我始終無法估算出一個女人嬌弱的身體裡到底儲藏了多少能量,特別是一個要做母親的女人。
雖然妻每天堅持上刑20分鐘,但是女兒並沒有配合。妻感覺到女兒還是倔強地保持着頭朝上屁股朝下的姿勢。不久後,我們的產科醫生開始作剖腹產的準備了。就像我以前介紹過的一樣。加拿大看病不是直接去醫院的。而是醫生根據需要再把病人介紹到適當的醫生那裡去。我妻的剖腹產手術就碰到這樣的問題了。我們的產科醫生他只管順產的事還有我們的孩子的事。但是剖腹產就需要在我老婆的肚子上劃一刀。我老婆是婦女,而且是個成年婦女。所以,在一個成年婦女的肚子上劃一刀這事就屬於婦科的範圍了。因此,我們的產科醫生要另外給我們介紹一位婦科醫生,到時候他們倆共同實施剖腹產手術。我決定生二胎的時候找個產科和婦科集一身的醫生。
和婦科醫生定好了Appointment後,我就盤算着挑個什麼時候把孩子從肚子裡取出來了。我對妻說:“咱們挑個有8的日子吧。” 妻白了我一眼,說道:“麥子,你真是財迷死了。” 其實這都是多想的,因為時間根本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見了婦科醫生後,他先給妻照了一下B超。然後坐下,我以為他會問點妻的最近的身體情況之類的問題。沒想到他開口就是一句:“下星期二下午一點做手術吧。” 我狠狠地搖了搖我的腦袋,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這時候是星期五的下午。我沒想到他們這麼迫不及待就要對我老婆動刀了,實在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妻顯然也沒有心理準備這麼快就挨一刀。我們問時間能不能在延遲一下。醫生的回答是,他的下一次在這家醫院的手術間預定時間是3個星期以後,而那時候已經過了我老婆的預產期了。所以,下星期二是他唯一能在這家醫院做手術的時間了。當然我們也可以另外自己找個婦科醫生,另約時間,而且還要和我們的產科醫生的時間配起來。。。這將是Mission Impossible。所以,我們沒有其它的選擇。相比之下,在國內的選擇就大多了,最多是再換家醫院而已。但是,在加拿大病人是不和醫院直接發生關係的,而是要跟着醫生走的,選擇權很小。
想想幾天以後我就要當老爸了,實在是衝擊太大。出了婦科醫生的診所後我還是魂不守舍的。車子起步的時候拉了倒車擋,幸虧發現及時,沒有出事。也不想回家了,就拉了妻一起到湖邊散步。順便還給她拍了很多照片,留下了她大着肚子像只企鵝一樣的的最後樣子。
星期二很快就到了。去醫院前,我讓妻好好洗了把熱水澡。我聽說過這裡一些護士會在產婦生產半天后就建議去Take a shower, 我實在是懷疑吃米飯長大的亞洲女性是不是有這麼強壯。但我估計吃Cheese長大的白人女性應該沒有問題。別說洗個澡了,我們隔壁病房的一個白人女性,做了剖腹產手術後的第二天就只批了一件袍子站在了醫院門口的風口裡抽煙了。看得我實在是吃驚不已,差點把煙頭都吃進去肚子裡去了。當然,我對中國一些如月子裡不能碰水,不能刷牙之類的說法也不以為然。一個月不洗澡不刷牙,那整個人都臭成啥樣了?估計一進屋就是股臭帶魚的味道。所以,我認為產後2-3天內不洗澡還是正常的。
到了醫院後,一切都進行的很迅速,一個小時後,妻已經躺在手術台上了。而我就坐在她的頭邊,陪着她聊天。手術很順利,和妻談笑了半個小時後,醫生就把我的女兒取了出來。然後護士拿過去擦掉點血水,用毯子一裹就交給了我。他們讓我抱着女兒到手術間外面去等着,他們做點手術的善後處理。手術間外很安靜,就我和女兒兩個人。我不敢相信我自己抱着我的女兒。她看上去是那麼的小。妻在懷孕期間大量補營養看來是有作用的,因為5分鐘以後女兒就開始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睛。在一剎那,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想哭。
以前一直在電視裡看到,剛出生的嬰兒會被統一放在一個育嬰室里的。我以為過一會兒護士就會把女兒抱走了。沒想到現在的觀念變成了母嬰同室。也就是說,除非嬰兒的身體狀況有問題,孩子從生下來那刻起就和父母呆在一起,由父母照料了。
接下來的日子用幾個詞就可以概括了:疲憊,焦慮擔憂和興奮。
這次生孩子,我又一次領會了加拿大的多元文化。我們的產科醫生是個台灣人,在我老婆肚子上動刀的婦科醫生是個中東人。手術時,我左手邊監視着儀器的護士是印度人,我右手邊幫着開刀的護士是個膚色較黑我分不出哪個國家的人。站在手術台尾的是香港人。最後,躺在手術台上挨刀的那位婦女同志來自中國大陸。從這位婦女同志肚子裡出來的小女孩以後又是個華裔加拿大人。這關係複雜得簡直是一塌糊塗,想想就腦袋疼。後來進了病房後,護士的分配也是這樣的。早上來一個白人護士,下午來一個黑人護士,晚上可能又換個華人護士了。第二天可能又不一樣了。反正住院幾天,我們接受了來自很多國家和地區的護士同志們的關心照顧,充分領會了世界人民大家庭的溫暖。
多元文化挺好的。但是有時候實在也是讓人頭疼。有一次,早上一個白人護士給我女兒稱體重,發現體重下降了10%。她很嚴肅地對我們說,這種現象不好。我們需要增加餵食的頻率。結果下午來了個墨西哥護士,她一聽後輕描淡寫地說:這種現象太正常了。沒必要增加餵食。我親愛的老天啊,我們到底聽哪個護士的啊?難不成還得抓鬮不成?以後這種不同護士不同說法的事情還發生了好幾次,弄得我們實在是頭疼不已。
但是,通過這些經歷和比較,我又一次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什麼是文化。文化不是虛無的。文化影響着一個人的飲食,性格,觀點,甚至包括醫療保健等等各方面。換句話說,不同文化薰陶下長大的人,從骨子裡根本就是不同的。我想這也是Culture Shock這個詞廣泛得被人們重視和引用的原因吧。
加拿大住院是不花錢的。所以,生孩子也是不要錢的。當然,你也不會被允許在醫院裡多呆的。生孩子的話,如果是順產,24小時後出院。我妻是剖腹產,待遇高點。3天半後也被趕出了醫院。
接女兒回家的時候,平時開車挺瘋的我突然覺得像握不住方向盤一樣了。油門也不敢用力踩了。我嘴裡不停地說:“寶貝,爸爸接你回家了。咱們一起回家了。”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我真的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