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鬼之魅 中卷》

第三十一章 早請示與晚匯報（5）

早請示和晚匯報風靡起來之後，幾乎就形成了一成不變的固定節目，每天早晨，社員群眾在出工前，都會集中在隊長敲鍾的場院裡等待，因為隊長得早早起來打鍾集合人，然後到了六點鐘的時候，大隊裡的大喇叭就開始了廣播，廣播員孟小紅用她那甜美的聲音開始了早晨的廣播：

“廣大的社員同志們，廣大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友們，你們早上好，現在是東風大隊早請示的時間，請大家準備好，下面我們開始向我們偉大的領袖毛主席進行早請示，以表達我們東風大隊的革命群眾對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無比崇敬的心情，我們東風大隊廣大的無產階級革命群眾，懷着無限忠於毛主席，無限忠於毛澤東思想，無限忠於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無產階級革命感情，敬祝我們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主席他老人家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並敬祝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親密戰友，我們敬愛的林副統帥身體健康，永遠健康，永遠健康，下面請大家站好，將紅寶書貼在胸前，來一起放聲歌唱《東方紅》。”

於是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站在原地，右手將紅寶書貼在胸口，跟着大喇叭一起唱革命歌曲《東方紅》。

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

他為人民謀幸福，呼兒嗨喲，他是人民大救星。

他為人民謀幸福，呼兒嗨喲，他是人民大救星。

毛主席，愛人民，是我們的帶路人。

為了建設新中國，呼兒嗨喲，領導我們向前進。

為了建設新中國，呼兒嗨喲，領導我們向前進。

共產黨 ，像太陽，照到哪裡哪裡亮。

哪裡有了共產黨，呼兒嗨喲，哪裡人民得解放。

哪裡有了共產黨，呼兒嗨喲，哪裡人民得解放。

清晨的孟家集，各個不同的生產小隊的場院裡，或是大樹底下，都站着這麼一大群純樸的鄉民，他們將老钁頭，鐵杴等幹活的農具放在一旁，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本紅寶書，並貼在自己的胸前，無比崇敬地唱着這首大家耳熟能詳的歌子。這也是當時孟家集非常奇特的一道風景線，那些剛剛從被窩裡，老婆或者老公的懷裡爬出來的莊稼人，在隊裡出工的鍾聲的催促下，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登上鞋，就來到了早請示的地方，那時天還未全亮，麻麻黑的，人們便都聚在了那裡，等候着大隊廣播室里的大喇叭的聲音。慢慢地，東方顯現出了魚肚白色，早晨的薄霧像輕紗一樣籠罩在整個村子的上空，靜謐的早晨被這些早起的人群打破了，樹上的鳥兒也在不停地囀鳴着，嘰嘰喳喳地仿佛在抗議這些打破它們寧靜生活的人們。這些睡眼惺忪的人們，有的美夢還沒做完，有的還和老婆沒有溫存夠，就被出工的鍾聲召集到了這裡。鄉下的習慣，早上起來先出工幹活，然後到九、十點的時候再回家吃早飯，那個時候女人們已經在家裡準備好了早飯。

現在，出工前先要早請示，誰也不敢耽誤或缺席，若是不參加早請示，那麼即便是你今天在地里幹了一天的活兒，你也不一定能有工分，嚴重者還會受批評教育，更嚴重者，會被揪出來批鬥，或者給你定上個“現行反革命”的罪名。

這一套早請示的程序完成，至少也需要幾十分鐘，早請示完了，還要天天讀，學毛選，唱語錄歌，跳忠字舞，做語錄操，等等不一而足，這樣一折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沒有了，加上人們又起來得早，還要加上前面等待的時間，半個早晨，就這麼過去了，等到去地里幹活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金色的晨光照耀着所有的一切，好一派美麗的田園風光啊。早晨的太陽又大又紅，像個露着笑臉的老人，在默默地注視着大地上的這一群滑稽的人們以及他們滑稽的行為。

就在忠字舞，早請示，晚匯報風靡一時的時候，另一件事發生在當時的大事也不得不提一下，那就是語錄崗。語錄崗的出現是在全民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大潮下的必然產物，由於語錄歌和語錄操的帶動，許多人在講話時都喜歡引用毛主席語錄，張口便說：“毛主席教導我們說……”，對方當然也不願示弱，也立即用毛主席語錄進行回擊。這樣一來，你記的毛主席語錄越多，就對你越有利，越容易在講話，辯論中取得勝利，所以背誦毛主席語錄就成了當務之急。當時也講究個“活學活用”，林副統帥講過，對於學習毛主席著作，“要帶着問題學，活學活用，學用結合，急用先學，立竿見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他還說過：“我主張要背一點東西，首先是把毛澤東同志的著作中最精闢最重要的話背下來。腦子裡就是要記住那麼幾條。辯證法就是那麼幾條，可是它的變化是無窮的，你不懂得怎麼能夠用它？一定要把最重要的話背下來。”

在全民大學毛主席著作的大潮中，你能背多少毛主席語錄也就成了檢驗你對毛主席忠不忠的一個例證，所以有些不但背誦毛主席語錄，甚至連“老三篇”這樣的毛主席寫的文章也會一字不落地全背下來。語錄崗就是在這個時候應運而生。於是在各個村子的村口，都有手拿紅纓槍站崗的學生，有的旁邊還會豎一塊大牌子，上書“語錄崗”三個大字。來往行人等，凡欲從此處路過者，必須背誦毛主席語錄，至於到底背幾條，則是由語錄崗的設立者來定，一般至少一條或三條，這個對一般人來說，背幾條毛主席語錄還是手到擒來。因為那個時候，整天唱的語錄歌啦，做的語錄操啦，還有一些用來高呼的口號，大多都是毛主席的語錄，像什麼“革命無罪，造反有理”，“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等，簡直多得數不勝數。可是有的語錄崗，你光背這些還是不夠的，他希望你能背一些至少不是那麼大眾化的語錄，有時他也會考你，出個上句，讓你背誦餘下的，這個多多少少就有一些難度，雖然說不是故意刁難，但還是要督促你多記些毛主席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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